第24章 风尘泪（上）（1/1）

罗曼琳所说的“单马联同全港九”，是指东字头在刘福退休后几经演变，形成现在的格局。东字头已经变成“联、同、全、东”四个大字头，每个大字头下，又分出若干社团。像是东福，就是东字这个大字头下面的小型社团。至于“搭打不打食”，就是几个大字头制定的生存规则。做生意赚钱各做各的，各吃各饭谁也不用关照谁，也不会仗着是同门就去分享利益。一旦社团对外开战，则四大字头就要一致对外合力对敌。

这种模式说起来比较理想，实现就很困难。没有共同利益做基础的社团，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打架？所以这话大多数时候就是说说而已，东福真要是为了三十万和潮州帮开战，没几个同门会帮忙。

这种现实虽然残酷但是也符合规律，陈继祖或者雷啸都不会因此感到愤怒。真正让陈继祖怒气上升的是罗曼琳这种不把人当人看的态度。自己也知道，其实港岛就是这个样子。所有人努力想要出人头地，就是为了不被人踩在下面。而最底层的人，不会被人尊敬更别说享受人的待遇。

罗曼琳背后靠山有钱有势，英国人都会让她三分。如果换作普通人，哪怕没犯法也会被带回警局一顿毒打，这就是港岛，这就是人吃人的屠场！社团成员自以为威风八面，在有钱人眼里，不过就是看乐子的工具。为了找刺激，就能驱使社团之间开战。一大帮人打生打死，对于富翁来说，全当看大戏。

这帮人……该死！

不过眼下并不是杀人的时候，陈继祖也不会蠢到真的把罗曼琳从窗边推下去。而是微微一笑：

“罗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你的话我不会转达。喜欢找刺激可以去城寨，那边有生死拳可以看。我既不是东字头也不是潮州帮，但是我不想看到两个帮会因为一笔债务火并，也不认为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

“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你打算怎么对我？”

罗曼琳轻佻地一笑，张开双臂似乎是等着陈继祖来拥抱自己。

“别说你对我没兴趣，这个世界上对我没兴趣的男人还没生出来呢。再说出来追债不都是那几招么？写字，泼汽油，再不就是拍照片。”

“罗小姐说得这些办法都太粗野了，并不适合对待您这种有身份的人。再说我今晚来就没打算动粗。直到现在为止，您的狗和您的保镖都还活着。房间里真正的损失，只有这一块玻璃。其他的物品损坏，都是您保镖乱开枪造成的跟我没关系。我是来谈判，不是来破坏的。如果您今晚不想谈我就走。”

“然后呢？你就这么回去了？”

“这笔债不急在一时，明天再要也不晚。我下次来的时候，会先杀掉您的爱犬，把它的头放在礼品盒里摆到您面前。再下一次，礼品盒里就是那位麦高先生。至于之后么……谁知道呢。罗小姐可以报警抓我，也可以找兴爷对付我。又或者直接解决了老雷，让这笔债消失。总之世事如棋局局新，没人可以预测未来。所以罗小姐就当我是发神经好了，再见。对了，我的飞抓先放在你这，我下次再来拿。”

陈继祖的夜行衣就扔在一楼客厅麦高的身边，他边说边往外走，做出要离开的架势。就在他即将要出门的刹那，罗曼琳忽然叫住他。

“等一下！”

“罗小姐有什么吩咐？”

罗曼琳离开窗户来到陈继祖面前：“你有没有考虑过为我工作？”

“麦高先生是一位合格的保镖，我无意接替他的工作，也不具备这个能力。”

“如果这份工作的报酬是三十万呢？”

“那倒是可以谈谈。”

一小时后。

麦高已经恢复了意志，但是身上的伤势，让他没法对陈继祖采取任何行动。只能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二楼楼梯，想象着陈继祖和罗曼琳在房间里到底在干什么。以他对罗曼琳的了解，房间里此刻的画面并不难想象。但是这种画面显然不是他想看到的，只要一想到那些情景，身上的痛苦就会被放大若干倍，疼到撕心裂肺眼前发黑。

不过他想象中的情景，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虽然罗曼琳的卧室内确实是孤男寡女举杯共饮，但是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没有丝毫旖旎气氛。

“要求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拿回我要的东西，我就给你三十万。我希望你想清楚，这件事没那么容易。他的来头很大，潮州兴和警局都拿他没办法。你跟他为敌，结果怎么样谁也说不好。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不会承认，艾尔伯更不会帮你。”

罗曼琳的神情变得正经且严肃，既是因为之前的肉弹攻势失败，也是因为此刻所谈的话题让她生不出别的想法。陈继祖显然也知道这件事的分量，轻轻把玩酒杯看着杯中红酒，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将其一口喝下。

要求越是简单就越是说明事情的困难，连罗曼琳都觉得难办的事情，不用问也知道意味着什么。事实上这件事牵扯到并不是罗曼琳自己，而是圈子里面很多人，也牵扯到一年前的一桩公案。

一年前廉政风暴开始，四大探长纷纷出逃，港岛警界动荡不安。也就在这个时候，影视圈里也闹出了一场大风波，如果不是有廉政公署以及四大探长的事情吸引眼球，这场风波的影响恐怕早就把整个影视圈闹得天翻地覆。这便是“银鸡”案。

本以为是一起简单的风化案件，没想到竟然牵扯到女演员，而且越查越多，前后被牵扯其中的演员十几个。其中很有几个是以“玉女明星”人设出现在大众面前的，私下里却进行皮肉生意。

好在当时港岛当局已经因为黑警的事焦头烂额，不希望再出现更多丑闻搞到自己难看，所以这件事也就选择了淡化处理。有大案子吸引眼球，又有当局的刻意引导，最终银鸡案以最小的影响平息。几个牵头人被捕入狱，至于涉及其中的演员依旧演戏并不受影响。至于过程中爆出的一些人名，也全都因为没有实际证据而作罢。

作为艳星的罗曼琳也牵扯在其中。她当时已经傍上了朱家俊，不做这营生。只不过名册上有她的名字，到警局例行问话然后就不了了之。如果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罗曼琳自己就是艳星出道，对于这种花边新闻也没当回事。可问题就在于不久之前，竟然有人找上了她，重新把这件事摆上了台面。

既然敢来找，手中自然有过硬的证据。这位找上门来的恶客手中持有的证据并不是简单的名册或者照片，而是完整的录影带。要知道这时代摄录手段落后，拍摄录影带的难度极高。而且这种交易的双方都非常小心，不会留下把柄，这些录影带能留下，足以证明处心积虑谋划良久，更是专业人士行为。

录像带角度刁钻画面清晰，属于没办法抵赖的那种。这里面涉及了富豪、太平绅士甚至英国鬼佬，更少不了那些女明星。

对方来者不善，所见的不止罗曼琳一个人，更是不惜搞出人命。就在上个月，一位女演员坠楼自杀。坊间还在其死因是人为还是意外，是情变还是家变时，罗曼琳已经知道答案。这个女演员和自己一样，都是银鸡案的当事人。只不过死者的头衔是玉女自己是欲女，所以同样的事情，影响就大不相同。再加上那个女演员正在谈婚论嫁，未婚夫据说是东南亚望族对这种事十分在意，女演员受不了这种打击，因此才选择走上绝路。

罗曼琳虽然没到这种地步，但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毕竟录像带一旦公开，她就可能失去一切，再怎么沉稳的人也不可能大而化之。她一口气退掉了两部片约，喝得烂醉之后又去滥赌，结果就欠了东胜的高利贷。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和她不同啊，大不了一拍两散，有必要花三十万拿回带子么？”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无所谓了，不过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的。难道我自己跟自己做？那个男人的脸如果出现，我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