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海奇谈（下）（1/1）

明星夜总会里面当然没有明星，就像是大富豪茶餐厅一般不会有大富豪光顾一样。只不过夜总会外面经常会用霓虹灯打出几个女明星的名字，声称今晚这几个明星伴舞献歌。公关甚至会对客人说，只要你肯出钱，就能和明星共度春宵。

伴舞献唱这种事肯定不会有，不过对外的说法都是注意影响不便露面，只能款待贵客，而且只能在夜总会专属的秘密包房会面。当然，专属包房的价格绝对不低，不过既然是秘密包房自然物有所值，进入包房后就是客人说了算，你只要出的起钱就能对明星为所欲为。

如果有人真的上当，用真金白银砸下去，就会被引入夜总会的秘密包厢，只不过进来的女郎，除了和明星同名同姓之外，其他的就扯不上半点关系。

至于说霓虹灯上面的文字也没错，这几个也是明星，不过是旺角明星，不是影视明星而已。再要是废话，那就连这种同名女郎都没有，直接换一群身强力壮的打手进来和你讲道理。

这样做生意，当然要有对应的力量支撑，否则早就被人一把火烧了。旺角的江湖大佬都知道，给明星夜总会罩场子的，就是号码帮内有名的狠角色“大胆雄”。

大胆雄在号码帮内地位不高，只是普通的“四九仔”，但是威名极大。哪怕是帮内的红棍、草鞋，也未必真的敢惹他。其中原因也非常简单，因为他真的敢杀人，而且杀过人。

虽然黑道人物基本上都标榜自己杀人不眨眼，实际上真杀过人的并不是太多。毕竟港岛不是无法之地，随便杀人后患无穷，哪怕是江湖人也得慎重考虑。大胆雄这个四九不但真的杀过人，而且杀了不止一个。只不过他杀人的地方并非港岛，被杀者也并非良善，所以并没有惊动到司法层面，反倒是成全了大胆雄的名声。

五年前，号码帮的一批私货在大阪被本地帮会抢劫，负责此事的号码帮大佬气不过，重金雇人去日本抢货。大胆雄带了一票兄弟远渡东瀛，一战下来不但成功抢回货物，更是杀五伤三，杀得日本帮会大败亏输。

也正是这一战，成全了大胆雄的名声。眼下他虽然只是四九，论威风气派，并不比那些扎职的头目来得逊色。有这么个杀神坐镇，明星的生意当然红火，霓虹灯上的名字三天两头换，被骗的倒霉鬼也始终存在。

大胆雄在旺角地盘不少，不可能每一家都坐镇，大多数时候都是安排小弟看场，不过最近因为搭上了一位宝岛大人物，每天都会出现在明星夜总会等待。

他为社团立下大功，自己又确实有本事，结果到现在还是个四九仔，自然不会没有原因。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自身的性格上。大胆雄性如烈火胆大包天，不管对谁都敢发脾气。哪怕是帮会里面的长辈他都照骂不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这么个人在夜总会，谁都不会感到舒服。明星的经理、侍应，这段时间个个压力小心谨慎，生怕哪点做得不好惹怒大佬，给自己带来杀身大祸。尤其是今天，阿勇带着几个手下进入其专属办公室不久，大胆雄就暴跳如雷，站在走廊都能听到他的怒吼声以及阿勇等人的惨叫声。因此夜总会的人全都如同避瘟神一样远离办公室，不敢在附近徘徊。

办公室里，络腮胡子的阿勇和几个手下鼻青脸肿跪成一排，面前是两个摔碎的酒瓶外加一地的玻璃渣。大胆雄坐在沙发上满脸怒气，一边吸烟一边喘粗气，如同一头暴躁的公牛。

大胆雄今年四十出头，身材不高但是极为壮硕，一双环眼满布血丝。用来充门面的西装丢在沙发角落，身上的衬衫绷得紧紧的，随时都可能挣开。

一口雪亮的开山刀放在面前茶几上，刀身既长且阔背厚刃薄，是上好的肉搏利器。大胆雄当初就是拿着这把刀在大阪大杀四方，打出了自己的名堂，这把刀也成了他身份的象征。

“那么多人，搞不定一个阿十，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阿勇，当初在日本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为了几千块钱就让兄弟去找人，已经是丢人现眼了。结果打不过人家，就更让人看笑话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什么都不搞清楚，就跑到我面前，这算什么？你当我是你老爸啊？什么事情都要帮你解决？”

阿勇很清楚，自家这个大哥素来没什么义气，别看自己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依旧没什么面子。就刚才这顿臭揍，就足以说明问题。这时候自然不敢再奢望对方讲交情，只好实话实说：“那笔债的事情，我自己会料理，我是担心雄哥你。我找人打听过了，江豪是和义成龙头的儿子，是城寨里出名的武痴，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打。老歪和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突然说要在旺角插旗，又提到明星，万一坏了老大你的事……”

“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和字三十六路，难道联手和我打啊？你当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想让我集合人马帮你把阿十和那个小子翻出来，既给你报仇，还要记你的好处是不是？拿我当凯子！X你老母！”

说话间大胆雄已经把香烟丢在了阿勇身上，后者既不敢躲更不敢招架，只能跪在那承受。

大胆雄冷哼一声：

“也别说我这个做老大的不帮你，我已经安排人去找阿十那个混蛋了。只要找到他，自然就能找到江豪。剩下的事情不用我教你吧？至于和义成那边，真出了事有我替你扛。你只管对付那个江豪就好。我现在做的事情你也知道，事情办成了，咱们都可以发大财！到时候我们直接杀进城寨铲了和义成都没问题！这个时候谁要是坏了我的事……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多谢老大！老大说的我们都明白，就是那个江豪实在太能打了，我担心……”

“能打有个屁用？一个人再能打又能打多少？你自己不行不会去借人啊？咱们那么多兄弟，踩也踩死那个混蛋！不是想说连人头费都出不起吧？”

“不……不是。”阿勇心里叫苦，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早知道老大是这个态度，自己还不如不来。本来那个阿十也就是欠自己几千块麻将钱，外加卖了两个假消息，害自己赌马损失了一些钱。加起来的损失都到不了五千，现在这一闹，恐怕自己要搭进去几万块借兵。更重要的是，一个天大的责任落在了自己身上。如果那个小子真的坏了大胆雄的事情，最后要自己承担责任的话，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大胆雄这时候又骂了一句：“还跪在那干什么？等我请你吃饭啊？去做事啊！这次如果再做不好，就不要回来见我！记得看CALL机，有消息我会让你通知你！”

阿勇一行人如蒙大赦，踉跄着起身往外跑，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开，大胆雄脸上的怒气才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笑。

哪怕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也很少在自家老大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笑得阴森又带有几分瘆人。他拿起一旁的电话打出去，不久之后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来人二十出头相貌英俊文质彬彬，就像是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看着房间里的情景，西装男并没有表现出有多惊讶，而是微微一笑：“又是那个阿勇？说起来他可是真够笨的，看不出自己是个没用的废人，老大烦他烦的要死，到现在还赖着不肯走。我要是他，早就主动说过档的事了。”

大胆雄拿出香烟扔给西装男一支，自己也掏出一支叼在嘴里。西装男掏出打火机上前为大胆雄点燃香烟，大胆雄冷笑一声：

“既不能打又不能做事，让他带小妞出去做又不肯，留下有什么用？真以为跟我的时间够长就是我的兄弟，我就要给他养老送终啊？白跟了我这么久，连这么点眼色都没有，活着也没用。”

“没办法，老古董就是这样，不懂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他们注定要被淘汰。将来肯定是老大的天下！”

大胆雄示意西装男来到自己身边，“没错，谁能为我赚钱，谁能为我做事，谁就是我的兄弟，其他的都是废物！你虽然跟我不久，但是赚的钱比那帮人加起来都多，当然是我的心腹！那几个小妞怎么样了？”

西装男得意一笑：“那几个三八比猪都笨，我随便说几句就把她们哄得头晕眼花，心甘情愿答应出来赚钱帮我还债。这种头脑不被人骗才叫没天理！过几天明星把货真价实学生妹的招牌挂出来，肯定发大财！”

“这几个小钱算什么？真正的大钱，还是宝岛那帮人。就是不知道真正的明星，你搞不搞得定。”

“管她什么学生明星阔太太，只要是女人，我姑爷超就肯定搞得定！”西装男自信地一笑：“明星夜总会有了真明星，整个旺角还有谁能和我们争？不过宝岛那小子要的价未免高了一点，我总担心……”

“那小子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真以为背后有五湖帮撑腰，我就不敢动他？当初在东洋人的地盘，我照样杀得那帮小日本尸横遍野，宝岛的五湖帮又算得了什么？要不是为了后面的合作，我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所以适当的机会让他看看咱们的实力和手段，或许对谈判更有帮助。”

大胆雄点点头：“你跟我想的一样，阿勇说的那个江豪，就是上好的人选。和义成吃错药，居然想在旺角插旗！还选我做出头鸟！活该他倒霉了。这件事你来安排，等到事情闹大了，就用阿勇那个白痴当咱们的替死鬼！”

两人对视一笑，一文一武，相貌各异，此时的笑容却是惊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