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香江花月夜（下）（1/1）

“其实已经算不错了，如果是老廉成立之前，你就能看到一队军装和一群社团兄弟在门口招呼客人，黑的白的搅在一起称兄道弟好像一家人。现在呢，就只有军装看不到社团的人，这已经是收敛了。”

阿金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继祖正看到一名军装警朝一个身着唐装的老人行礼问好，不用问就知道，这名军装也是社团成员，这老人则是其所属社团老大。

陈继祖微微一笑，和阿金挽臂而行来到酒家门前。廉署除了反贪也抓黑警，警察行事也要有所收敛。

虽然在场军装警不少，但是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摆明了帮宝哥招待客人，只能是以巡逻恰好路过作为借口。像是刚才那种军装拜见自家老大，只是某个人的特殊情况，普通的招待还是得由饭店服务生完成。

一名服务生快步走来朝两人一笑，很是客气地说道：“今晚是陈先生包场，不知道二位有没有请柬？”

“喂，他们不需要！”在距离门口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花格子衬衫男人正在抽烟闲逛，看上去也和这个酒家没什么关系。但是这时候一声招呼，服务生立刻就恭敬迎宾。

虽然这人陈继祖也不认识，但是能猜出来，肯定也是陈晋宝得力亲信。酒楼服务生就是个糊弄人的招牌，最多接待普通客人再就是对付老廉。生面孔且身份特殊的客人，都是花格子衬衫负责甄别。

沙展给孩子办满月酒都要如此费心布置，也足见ICAC给这帮警察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阿金这时候已经进入了情人的角色，黏在陈继祖身边，如同依人小鸟。嘴贴在陈继祖耳边小声说道：“雷老虎那时候可没这么麻烦。”

吹气如兰，令人心痒。好在一路就是这么过来，已经习惯了。陈继祖微笑回应：

“小心无大错，进去之后估计就没什么不同了。”

不等走到大厅，就已经听到从里面传出粤剧《三笑姻缘》的唱腔：

“求神，求神，诚心拜佛来求良缘……”

账桌设在走廊，三名亲属负责记账收钱，又特意在账桌前立了一块告示牌：“单人礼金上限两百元”。

一个负责收钱，两个负责写账，所有钞票都当面点清记录明白。

陈继祖放下四张钞票说了声恭喜，随后和阿金推门进去，大厅内人声鼎沸烟雾缭绕，空气中酒味、烟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留声机内放着粤剧唱片。

如果陈沙展真的抱孩子在这绕场一周，那简直是让刚满月的婴儿遭受无妄之灾。客人打扮各异，就是没人穿制服，从举止做派上也分不出谁是警察谁是黑道古惑仔。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走来正要招呼陈继祖，却忽然看到阿金，瞬间愣了一下。阿金微微一笑：“钟SIR。你现在升高级警员了吧？”

“金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还记得我？”

“我这个人没什么长处，就是记性好。钟SIR过去做CID，现在调O记了啊。”

“没有，就是过来帮宝哥的忙。还有千万别叫我钟SIR，还像过去一样叫我小钟就好。”

说话间男子伸出手主动握手，又看向陈继祖：“这位是……”

“陈继祖，我是跟他一起来的。”

“城寨拳王祖哥！久仰大名！”这名钟姓探员一听，就知道了陈继祖身份，连忙客气了两句，边领两人上二楼边说道：“陈SIR他们在楼上，我领你们上去。下面这些都是老烟枪，还是上面空气好一点。”

在他带领下，两人一路来到二楼。酒楼用屏风隔出一个单间，陈晋宝和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孩就坐在那，女孩怀里抱着个孩子，显然就是今晚这场酒席名义上的正主。除了这一家三口，还有几个人坐在那说着闲话，陈继祖和阿金刚一进来，陈晋宝就笑着站起身打招呼。

“阿祖真的肯给面子，来喝我儿子满月酒啊！我给你们介绍，这就是城寨拳王，一拳打散和义成的陈继祖。”

“多谢宝哥夸奖，我还要感谢你送阿秋进城寨。”

“那你要谢黑鬼哥别谢我，我只是个司机，老板让我送谁我就送谁，说送去哪就送去哪。这位……看着好面熟啊？”

“小金，宝哥不认识我了？六年前在莲香楼，宝哥拿到一副双天至尊全场通杀，真是威风八面呢。”

“啊……”陈沙展显然已经知道阿金是谁，随后脸上露出一丝颇有些值得玩味的笑容，在陈继祖肩上打了一拳：

“小子有一套！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呢，没想到看走眼了。阿金你好记性，那么久的事还记得。不过要说威风，还是阿祖威风，一场拳害我损失两万块。今晚不喝多不准走！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这个抱孩子的女人并非陈沙展的正牌老婆，而是情人一类的，如果不是港岛政策变化，很可能有个妾室名分那种。这种情况自然说话底气不足，不过对人很是客气。

另外几个都是O记警员，职级都在陈晋宝之下，很可能是他的直接下属或是日常关系好的同事。陈继祖看了一圈问道：“黑鬼哥在哪个包厢？这些日子承蒙关照，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被鬼佬叫去开会了，他贵人事忙，没那么容易见到。至于道谢就更不必了，警民合作服务大众，这是我们的工作。现在还不到时间开席，你自己随便找地方坐。一会我去找你喝酒。”

两人走出包厢，陈继祖低声说道：“我不想叫你来，就是担心他们误会。”

“就是要他们误会了，否则我还不来呢。我比你大十一岁零五个月十三天，不管怎么误会都是你吃亏，我怕什么？如果你带林小姐来，那才叫麻烦。这帮人现在还算清醒，等一会喝了酒啊，就是荤的素的什么都说，我无所谓，林小姐招架不住的。现在按我说的，随便找个桌子赌钱。人家都告诉你输了两万块。你要是不输个三万五万给他，就是不想和他交朋友了。这帮人啊，变来变去，还是老一套。”

“多亏金姐提醒带够了现金。这里认识你的人很多，你真没问题？”

“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走了！”

二楼的人比一楼要少，也就没那么乱。正如阿金所说，每张桌子都有人在赌钱，或是扑克或是麻将也有骨牌。每张桌的赌钱人数有多有少，但可以肯定，每张桌都有陈晋宝或是那位小老婆的亲戚在，专门负责赢钱。

“想要自己赌的都在下面，上面就是专门给陈晋宝送钱的。真没想到，几年不见升沙展了，他倒是提拔蛮快的。如果不是廉署成立，黑鬼明肯定升他做探长。你牌九熟不熟？”

“输钱还需要考虑熟不熟么？越不会越好啊。”

“除非你脑子坏掉，否则千万不要这么做，老廉的人没那么好糊弄。他们真的会问你赌钱的细节，如果你答不出或者不熟悉，那就是有问题。一个人不会打牌，却拿着几万块去赌去输，这显然不和常理。一件明显有违常理的事，背后必然有原因。就这一条，就能搞得你焦头烂额。你要是不会赌硬凑过去，人家不但不会承你的情，还会赶你走。”

“好凶啊。那我还是选扑克好了，这个我还会一点点。”

“恩，这个我也懂一些，可以帮你参谋。记得装样子也要像一点，别一直输输输。”

陈继祖原身自然是不会赌钱的，林志荣教徒严格，烟酒赌博一概不许沾染，否则必然是家法伺候。不过陈伟民就不同，他不但会而且精，甚至拜了一位技艺惊人的老千为师学了他一身本事。

不过他所在的时代科技发展迅速，一手出神入化的作弊手法在高科技设备面前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也就只好改行。没想到在这个时空的港岛，千门手段居然发挥了作用。

毕竟这是个科技落后的时代，更别说这是临时设立圈钱用的赌台，不可能有专业设备加以防范。陈继祖先是试探性玩了几手，并没有使用技巧，只是单纯的下注跟注，同时观察同桌的人。

几把牌下来，就发现这桌谁是陈晋宝的亲戚，也发现同桌的人里面，不但没有老千，就连赌技过得去的也没有。

梭哈这种玩法存在多年，但是在港岛始终没得到民众认可。主要原因就是规则相对复杂而且节奏慢。

真正的赌徒，更喜欢牌九或者骰子这种速度快的。想要消磨时间的，又会去打麻将，梭哈处于不上不下尴尬位置，玩的人不太多。往往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玩这个显示自己与众不同。

这张桌的玩家显然还是初学者水平，喜欢但是玩的不算好。凭陈继祖的作弊技巧，赢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并且还能让他们察觉不到出千，只会认为自己运气不好。

能赢自然就能输，因此整个牌局的节奏，很快就被陈继祖控制。保持输输赢赢的状态，不显山不露水，把自己的钞票送到陈晋宝亲戚手里。

眼看输出去的钱已经到了三万出头，正在陈继祖准备赢两把然后继续往外吐的时候，一阵怪笑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大波金，我们又见面了。你运气不错啊，昌哥刚走没几年，就钓上新凯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居然学人家老牛吃嫩草。打扮成这样装贵妇啊？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什么出身？”

陈继祖回头望去，说话的人站在二楼楼梯口位置，一身唐装嘴里叼着香烟，身高和自己相若。年纪看上去大概六十左右，头上寸草不生，脸上肌肉松弛，法令纹格外显眼。

老人两只手戴满了戒指，金光闪闪，右手腕上则是一块大号金劳，十足暴发户打扮。看阿金和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挑衅意味，身后两个高大威猛的壮汉抱肩而立，一副随时准备动手打人的嘴脸。

阿金不等陈继祖有所动作，就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按，朝着这个唐装老人大方一笑：“几年不见，沙皮狗你的嘴巴还是这么臭。是不是刚从厕所出来没漱口啊？打狗看主人，今晚陈SIR包场，我懒得理你。有什么话改天慢慢聊。”

被称为沙皮狗的老人冷哼一声，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来到陈继祖面前，上下打量几眼，又看向陈继祖面前那厚厚的钞票，语气冰冷：“就是你打死江豪，害老子损失了六十万？看着也不怎么样么啊。这副德行不在家养伤，居然带个老婊子出来，不怕丢人现眼？”

“这位老人家，你的嘴巴好臭啊！认赌服输听过没有？怕输不要赌啊。输不起的话，去城寨找赌王天，申请跟我打一场生死擂。好歹也能混一副棺材，很划得来。我和天哥很熟，要不要帮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