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夜琉璃（下）（1/1）

天府大厦楼下，猪王抽着“红万”，又将一支烟递给陈继祖，但是被拒绝了。

他今晚出力不少，不单和城寨联军配合打崩了实字堆，更是在追逐战中，把疯狗那一路绕后的古惑仔打得溃不成军。最后以一敌三大获全胜，把三个对手全都送进医院，其中伤最重的就是西洋菜。按照猪王说法，西洋菜右手肘关节和左腿膝盖全都是粉碎性骨折，哪怕出院也会变成残废，不可能再当打仔。

猪王自己也受了两处刀伤，不过他皮糙肉厚这点小伤没当回事，简易处理一下，现在就能说话聊天。

比起受伤和钱，他在意的明显是其他的东西。

“我不说祖哥心里也有数，论出兵城寨最多，晒马强和铁狼来的最是时候，讲打就是祖哥和你师兄最厉害。可是要说到出力最大的，还是我们和联胜。五大底一口气来了三个，麒麟哥直接占了石硖尾，就算狂龙从阿姆斯特丹回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账。只要我们和联胜在石硖尾的大旗不倒，狂龙就不敢轻易找你麻烦。否则就要担心被我们打掉九江街。三大底一起做事，这个面子很大的。三个大底一起打，就算是老福也未必顶得住。”

“猪王哥说得我都明白，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我能给什么。说真的，你们不是想要孝字堆名册或者狂龙的账本吧？那东西给警方就有用，给社团没什么意义。至于名册海底我留在九江街的保险柜里，根本没拿出来。”

那四个保险柜里面，真正属于孝字堆核心机密的，就是成员名册以及狂龙的白小姐交易账本。

对任意一个社团来说，成员名册都属于最重要的文件之一。

虽然港岛的社团活动差不多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社团开片可以给警察下令，要求警察不要干涉。可是另一方面，港岛法律明确规定，加入社团是犯罪行为。

只要海底名册上有这个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家庭住址，哪怕没证据证明其作奸犯科，也一样可以把把人抓到警局录口供，再送到法院罚款或者判刑。

至于白小姐账本就更不用说。这个账本不光能证明狂龙贩卖四仔可以入罪，更涉及到狂龙和人的账目往来。他欠人多少，人欠他多少。多少货散出去没收到钱，以及多少货通过港岛周转运到阿姆斯特丹销售，还差多少没有送出，这些都在账本上。

账本这次被陈继祖拿走，狂龙的白小姐生意就是一笔糊涂账。师爷谭又死掉，光是要理清白小姐的账目，弄明白人欠他他欠人的具体情况，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消耗多少精力。

不过这两样东西，对和联胜都没什么用处。

除非黑面神想要把账本还给狂龙，否则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废品。总不可能老牌社团惹皇气，拿账本去警局报案。

猪王看看陈继祖：“我还以为你会把名册拿走，哪怕威胁狂龙也好。”

“猪王哥当我什么？垃圾啊？报警这种事，我做不出来的。那些海底我连动都没动，就是不想担这么个名声。出来混要讲规矩的，打他就没关系，拿海底名册报警，天理不容的。”

猪王一笑：“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实话实说，我们和联胜不在乎这些钱或是珠宝，更不会去惹皇气。强叔只是想拜托我问祖哥一句话，黑鬼哥要社团推荐人去考警察，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

陈继祖此刻豁然开朗。其实早在这之前，自己就在纳闷。和联胜和福义兴打疯狗是情理中事，可就像老福只是安排晒马强出手一样，和联胜随便来一个大底，就已经足够了。

一口气出动三位，未免太把师爷谭当回事。如果这三位大底把自己手下的人马全部调动起来，哪怕没有其他社团出手，也足以和孝字堆打个有来有回。如此兴师动众，背后肯定另有所图。

看来，黑鬼明的行动速度比自己想象中快得多。已经安排人给大字头传消息，让他们选人考警察。只不过一个社团一个人这种安排，的确显得有点诡异，黑面神也好猪王也好，都是江湖中人，再怎么精明也未必能看出未来警队的发展趋势以及兵贼关系变化。有这种疑问也正常。

他们是在卖人情给黑鬼明。黑鬼明欠的人情越多，他们将来就越好说话。

“猪王哥有兴趣当警察？”

“其实强叔一直希望我去油麻地帮他，毕竟那里油水多，也更需要人手。不过我从小就混深水埗，对这里有感情舍不得走。我连油麻地都不想去，又怎么可能去当条子？不过我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人各有志么。我有个烧黄纸的结拜兄弟很有兴趣，他是草鞋，动手食脑都不灵光，当警察为社团奔走出力，或许更好一些。但强叔不是很明白，这次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身家清白。以前当警察没那么麻烦的。如果不是那个ICAC，我出钱帮我那个兄弟去当警察也没问题。”

“你也说了，ICAC啊！有他们在，一切都不一样的。猪王哥今晚为我受伤流血，我如果对你说假话天地不容！如果你那个结拜兄弟扎职时候众人皆知，又有外人观礼的话，就让他死心吧。以后的条子和现在的不是一回事，既不是给钱就可以当，也不会再用社团去管理社团。黑鬼哥让你们选一个身家清白的人，是因为不清白的，迟早会被开除，搞不好还要坐牢。当然，我和黑鬼哥都不是一哥，这一切只是个猜测，不能当真。你当我说胡话也没问题。”

猪王愣了一下，片刻之后狠劲抽了几口烟，对陈继祖点点头：“你听我的名字就知道了，猪头猪脑，讲打就没问题，要我动脑筋，还不如直接杀了我。这些话我会告诉强叔，具体该怎么做，他老人家做决定。至于流血受伤什么的，大家都是男人，不要搞得这么恶心。要不是有金姐，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弯的。我们出来混，不是砍人就是被人砍，受伤很平常的。那个西洋菜，我早看他不顺眼，这次无非是找机会扁他一顿。再说我这么胖，这两刀算不上什么。用两刀换几条街，很值得的。”

“你们和联胜这次三位大底出来，当然不会空手而归。师爷谭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辛苦一场，结果为你们做了嫁衣裳。”

在下楼的时候，就已经听猪王介绍，和联胜这次出动三位大底，并不是单纯吓师爷谭，更不是只用小巴把城寨的人运来就算。

师爷谭出兵的时候，派了数百门生打出九江街，到深水埗各个街道去插旗抢地盘，试图要把深水埗的地盘全部拿下，不光是那些小字头，就连猪王的场子也要扫光。这支队伍里面，虽然红棍只有一个红万，但是能打的四九还是有不少，更包括了一百多名精锐打仔。

按照计划，这支人马完成插旗之后，还可以回援九江街或是石硖尾，算是一支机动兵力。可是从开打到结束，这支人马包括红万都没能赶回，就是被黑面神强叔安排的人马针对，以多打少，打这支机动部队打得全军覆没。

黑面神虽然人在庙街，但是派了大批手下进入深水埗，帮猪王看住场子，以逸待劳把那些上门扫场的孝字堆打手尽数砍翻。

这位和联胜大底手段阴狠，除了保住自家头号打仔的场子以外，对于那些小社团的地盘，故意不闻不问，任凭孝字堆的人抢地盘、占陀地甚至动手杀人。直到他们成功以后，和联胜的人才突然出现动手夺旗！

黑面神这次出动的乃是手下精锐，更有判官匡云的人马协助。两位大底联手出兵，不管人数还是战力，都不是孝字堆分散各处的偏师所能抗衡。那些地方的战场差不多就是一边倒，和联胜的人以碾压姿态，把孝字堆出征深水埗的兵力悉数消灭。他们倒是没有下死手，基本就是砍翻或是打到对手投降就停止。

即便如此，也是让师爷谭的一支人马脱离掌控，这一战能胜得如此痛快，和这两位大底出手也脱不了关系。

黑面神是和联胜有名的阴险角色，他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和师爷谭没什么分别。浑水摸鱼，借机扩大地盘！

这些地盘现在已经归和联胜所有，那些小社团就算没被孝字堆铲平，也会被黑面神顺手消灭。

和联胜的吃相未必比号码帮好看多少，但是师爷谭先跳出来吸引火力，和联胜这么做不会被视为恃强凌弱，也不算违反江湖规矩。单就这一条，便能看出黑面神手段谋略在师爷谭之上。

今晚这一战之后，深水埗和联胜一家独大，猪王作为黑面神爱将，控制的地盘自然也会大幅度增加。

除了地盘之外，还有大队人马。要知道今晚被打掉的那些小社团，不是所有喽啰都死掉。受伤的人会好，更别说一部分小社团根本没有防卫意识，打仔、喽啰都不在陀地。这帮人都活的好好的，只是在家睡觉或是在外面胡混。

这些烂仔明天就会发现自己的社团消失地盘归了和联胜，一多半都会主动投奔猪王。

对社团人士来说，地盘就如同水喉，打手门生就是武力保障。只要有固定现金流和足够的人马，楼上那几百万迟早可以赚回来。

何况江湖人三更穷五更富，再多的钱也会随手花掉。比起有数的票子，猪王更在意这份交情。

不但能一战打垮孝字堆，更有胆量解决文武二杰，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注定会出头。想要在深水埗立足发展，当然要维持好这个人的关系，这里面还牵扯到黑鬼明的关系外加一个警官名额。

早在陈继祖回来之前，黑面神就已经联络了猪王，今晚和联胜大获全胜，所受的损失可以忽略不计。包括猪王本人在内，一切医药费、安家费开销由黑面神负责，不要从陈继祖手里拿一毛钱。

这份人情要让他一直欠下去，利滚利越滚越多，不给他偿还的机会！

不但如此，和联胜不会在富贵街插旗，也不会允许其他社团插旗。这条街经营的店铺不用交任何保护费，同时享受和联胜保护。除此之外，还有三条街也只是代管，日后陈继祖不管加入任何一家社团，这三条街都会交给陈继祖作为和联胜的谢礼。

有这么一份人情在，不怕陈继祖日后不把黑面神这一脉视为手足。

猪王本就是性情中人，见陈继祖对自己坦诚，也就把对方视为知己。先说了自己的传呼号码，又说道：“我要去医院看我的小弟，还要去看看自己的新地盘。改天请你过来喝两杯。今后在深水埗，有什么事情尽管招呼。”

“招呼就不敢说，不过有件事可能要麻烦猪王哥，福景珠宝行听过没有？是不是你们和联胜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