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红尘（上）（1/1）
上午十点。
和合石坟场景仰园内，陈继祖、陈晋宝两人并排而立，对着面前的墓碑鞠躬。
作为港岛当下最大的坟场之一，设立之初是用来埋葬因公殉职公务人员及见义勇为而牺牲市民。
陈继祖祭拜的自然不会是这些人，他面前的墓碑上，刻着“杜盼女士之墓”字样，下面两行小字则是“巾帼女杰，义气千秋”。再两人身后是一部汽车的残骸。
如果不是万佳明的关系，杜盼这种身份不可能葬在这里。把一部保时捷开到这里烧掉，就更困难。多亏这位华警教父斡旋，才有此特殊待遇。
一个月时间转瞬即至，陈继祖的伤已经痊愈。今天就是来履行承诺。
青山有幸白铁无辜，杜盼长眠于此，也算是自己对她做的最后补偿。
陈晋宝和杜盼素不相识，之所以过来，除了安排墓地这边免得出状况，更是为了和陈继祖见面。既是看望一下老友，也是交流一下现在的处境。
廉政公署自从旺角警署虚张声势之后就偃旗息鼓，再没有大动作。有不少警员开始懈怠，认为台风终于过去，可以放松下来恢复正常。
万佳明和陈晋宝都没这么乐观。他们和廉署交过几次手，每次都是输。自然知道廉署不会放过警察，更不会如此轻松就收兵。
现在这种状态，无非是为了布更大的局，对付更多的人。
另一个旁证，就是在陈继祖离开港岛不久，港岛政府就从英国本土调了个检察官过来，担任DOJ（律政司）刑事检控科的首席政府律师，也就是副刑事检控专员。
“那个洋鬼子叫丹尼斯，听说在伦敦就是出了名的黑面神。把这么个人调过来，摆明是要对付我们。下面那些白痴，还以为ICAC收兵，我看收尸还差不多！”
对于陈晋宝的担心，陈继祖也表示支持：“廉署乱抓人就不用怕，不抓人才吓人。又调了这么一门西洋大炮过来，摆明了就是要轰个天翻地覆。大家都要谨慎一点，否则麻烦很大。我这次搞那么多钱回来，廉署会不会把我也盯上。”
“怕什么？不遭人妒是庸才！那些钱现在到账多少？”
“不到一个亿了。后面的陆续会进来，不算我之前带来的一千五百万美元，三个月内会有大概两亿六千万的资金进来。政府不是瞎子就肯定会看见。”
陈晋宝朝陈继祖肩膀猛锤一记：“真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成了亿万富翁。发财别忘关照兄弟，以后跟你吃饭。早知道当牛郎那么赚，我就不当警察了。说真的，你不用怕。鬼佬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你能拉资金进来，对他们来说就是好人。你在宝岛杀人放火，和港岛政府没有关系。廉署想动你，也要看港督答不答应。再说他们现在主要的敌人是警察，不是你们。”
“他们没办法阻止钱进来，但是会盯住钱的动向，一样头疼。”
“所以黑鬼哥让你搞定卢佩珊了。有卢氏帮你，多少钱都能漂白。可你非要和林小姐结婚，这我就没办法了。大家做兄弟呢，当然要支持你的决定。不过要我说呢，结婚不是谈恋爱，你真要想清楚才行。而且据我所知，这段时间卢佩珊见你的次数比朱家俊更多，你们两个很有希望的。”
陈继祖一笑：“放心吧宝哥，我有分寸。不一定和人结婚才可以合作，卢佩珊的兴趣是赚钱不是嫁人，她找我聊天是和我谈合作，不是谈恋爱。再说我的身份不是秘密，卢济民才不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嫁给我。”
“这种事当然要你自己决定，外人不能干涉的么。宗智鹏呢？这个好像是他马子。”
“他已经结婚了，如果来看这个前女友，现在的老婆会不高兴。另外宗智鹏现在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希望和江湖有什么瓜葛，否则看盼姐面子，我怎么也会给他一份工作。”
“念旧是优点，过分就不好了。而且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的，不一定非要做那么多。”
“宝哥拿我当兄弟，就该支持我的决定，不要再说服我了。总之呢，我做出的承诺都会兑现。对阿盼是这样，对师姐也是一样。”
朝着墓碑深鞠一躬，嘴里念念有词：“这里就是港岛了，希望盼姐在天之灵可以看到。这里并不完美，也有很多缺点，但是至少比宝岛活得更开心更自由。我会经常来看你，如果你闷了，也可以到梦里找我聊天。安息。”
两人转身离开墓地，陈晋宝走向自己那部平治，又问陈继祖：“你把保时捷烧了，我开车送你，要去哪啊？”
“辛苦宝哥送我去深水埗，师姐在家等我。”
陈晋宝自有眼色，见陈继祖心意已决就不再多说什么，一路上就聊些其他的事，主要集中在朱家。
陈晋宝这段时间一直在查资料找线索，依靠警方的力量总算是查到突破点。朱家荣和老婆薛巧凤在外人面前大秀恩爱，实则同床异梦。
两人之所以结婚，都是迫于家里的压力，并不是发自本心。不过有一点就连陈晋宝都没料到，这两人里面感觉受委屈的居然不是朱家荣而是薛巧凤。
虽然薛巧凤姿色平平更没什么文化，但她就是看不上英俊帅气留学归来的朱家荣。只不过薛家是元朗大族，家规族法森严，做风传统保守，婚姻大事轮不到她做决定。属于强迫嫁给朱家荣。婚后两人为了维系利益，还得在人前扮恩爱，心里压力自然就更大。
陈晋宝查到，薛巧凤曾经养过小白脸。只不过朱家荣性格好胜，不允许丑闻曝光。这种小白脸知道一个就处理一个，有一个倒霉蛋的家中长辈也是警官。为了找人，曾经托了不少关系，闹出很大动静。虽然这个人后来就被朱家出钱运作革职，但是这件事还是被陈晋宝所知。
“薛巧凤除了找小白脸以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赌钱。也正常，她看不上自己老公，老公又不许她去找男人，她总要想办法排遣寂寞。所以她没事的时候，就是找人打麻将。朱家荣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让老婆打牌。”
“哦？喜欢小白脸，喜欢赌钱……有的玩了。等我办完婚礼，就拿她开刀。”
“记得发请柬给我，喝你的喜酒！”
车子停下，陈继祖下车之后，先是抬头看了看林家所在楼层，又四下看看，心中百感交集。
很快就要和这里说再见了。
谈不上不舍，也没什么留恋。
自己喜欢的，是楼上的人，不是这个地方，更不是贫民区这个环境。
不光是自己，师父也是一样。如果不是为财所困，师父才不会把林家班设立于此。
是时候和这里说再见，更是和过去的生活告别，一切重新开始！
林映秋比自己早一天出院，已经在房间里收拾家务。
其实现在的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指挥其他人做事就可以。
毕竟东福的坐馆不是白当的，每天都有小弟过来打扫卫生，不需要林映秋亲力亲为。
只不过她非要自己动手，还不让小弟登门，谁也没办法。
房间一切如常，只是桌上多了一个礼品盒，不知是谁送来。
没等陈继祖发问，林映秋主动示意他坐下，又倒了茶水。
“阿祖你的伤……”
“当然彻底没事了，否则李仰天不会放人的。我只是在担心你。”
“你花了那么多钱，我当然OK了。”
“只要你OK，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回来的感觉怎么样？开不开心？”
“当然开心了，家里还多了电视机、录像机。如果老爸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会威风成什么样子。整个大厦，只有我们一家有这些。外面还多了那么多小贩，老爸最喜欢热闹了，如果他看到这些啊，不知道多高兴。”
“整个深水埗都知道，这条街摆摊不用交保护费，一样有社团帮忙保护么，当然就多了。不说这些了。”陈继祖左右看看：“余英男那个疯婆子呢？”
“去买东西了。她来港岛就因为这里是花花世界，可以开心的玩。结果一来就陪我住院，又到城寨给你治伤。这次总算是有时间，当然要让她玩开心点了。”
“她不在就最好了，我有事跟你说。”
“好啊，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林映秋也拉了椅子坐下，面带笑容看着陈继祖。
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在一身家居服的林映秋身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令陈继祖有些眼花。
她的状态终于对了。
眼下的林映秋才是真的林映秋，不是宝岛时候那个躯壳一样，但是灵魂完全不同的怪物。
曾经的师姐，终于回来了！
在治疗期间，余英男已经对自己说过，林映秋那副样子，主要是为了欺骗剑痴，另外是药物的影响。
在宝岛她每天吃的草药里面，有一些可以激发人的潜能，让人在短时间内，速度、反应都大幅度提高，但同时也会导致神智受损。如果一直吃下去，就会变得和剑痴一样疯疯癫癫。
好在林映秋吃的时间短，余英男自己又懂得医理，会配制解毒剂。在养和医院治疗期间，医生针对这方面做治疗，加上余英男的帮助，林映秋总算是摆脱了药物的影响彻底恢复神智。
谢天谢地！总算对得起师父！
林映秋嫣然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长朵花出来？你不是有事情要说么？”
“你等一下！”
陈继祖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做工精巧的小盒子，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闪闪发光的白金钻戒。
“嫁给我！”
说话间离座，单膝下跪。
可不等真的跪下，就换来林映秋一阵哈哈大笑，把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
“你干什么？拍戏啊？拜托，你这样搞得我……以为自己还在片场。起来说话，到我卧室谈好不好？”
从客厅来到卧室，床单被子都已经换了新的。
林映秋坐在床边，示意陈继祖靠自己坐下，随即用手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是不是被老鬼打傻了？把什么都忘了？我们照片都拍过了，怎么还来？”
“那次……太草率了，花也没有，戒指也没有。”
“嫁人嫁人，嫁的是人不是戒指啊。我们照片已经拍过，就已经是夫妻了。哪里还需要这些有的没的。”
佳人软语轻声，陈继祖心潮澎湃，一把抓住林映秋的手。
这次她没有拒绝。
“阿秋……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怕，怕你推翻之前的承诺。听到你这么说，我总算可以放心。”
说话同时单手用力，把人拉入怀中。
林映秋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就任凭对方为所欲为。
受限于伤势，这个月没办法和任何女生亲热。
已经习惯了大鱼大肉的人，突然吃一个月素，早就如饥似渴。
此时佳人在怀，按说早就难以自制。可是不知为何，闻着清新的栀子花香味，陈继祖竟然升不起提枪上马的欲望，只是抱着她，和她好好说话。
“那些半山别墅环境虽然不错，可是买起来手续好麻烦。而且邻居都是那些富豪，搞不好什么时候就遇到朱家俊。所以我想暂时先搬去九龙塘，那边的房子好买，无聊的时候还可以去整罗曼琳，你说过不过瘾？至于这栋房子，就送给英男那个疯婆子好了。你答应给她房子给她车子，说话要算数的。我好人做到底，送她一部红艇外加一块牌照，让她当的士司机自食其力。疯狂的士女，这个想想就觉得刺激啊。就她那个样子，我以为她只会骑马呢。如果不是亲眼看她开快艇，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懂科学会驾驶还会洋文。”
“是剑痴要她那么打扮的，她其实读过很多书的。毕竟剑痴那里没事可做，她没事就出去买书看书。至于开车，是和那些被杀掉的司机学。邮轮的发动机就是她搞坏的。这些科学的东西，她比我懂得还多呢。她的确是想要开车，不过不是开计程车，是想给你当司机。”
“她还想当女王呢。这个世界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
“那如果说是我求你又怎么算呢？”
“那就另当别论了，老婆大人最大么。不过我是什么身份她很清楚的，给我当司机对她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要打架。再说她的脑子……”
“她的几个人格有个共同点，就是不会做无意义的事。只要你不想伤害她，她就不会害你。”
林映秋看着陈继祖微笑，用哀求口吻说道：“你就当帮我报恩好不好？”
“我考虑一下再说了，我现在也不需要司机，让她先陪你，等我买车再说。你刚才说有事情，就是这个？”
“是外面那件礼品盒的事了。里面有一套首饰还有珠宝，荣伯亲自送来的。”
“荣伯，元福荣荣伯啊？当初给我们带烧鹅那个，他送你珠宝做什么？”
“福景珠宝行，你肯定有印象吧。这家店现在的老板叫张景和，是荣伯的女婿。之前这间店叫做元福荣珠宝，后来改成现在的名字。荣伯是老爸的戏迷，当年跟着老爸转剧场，老爸到哪里唱，他就跟到哪里听。后来两人成了朋友，经常和老爸喝茶下棋。后来荣伯身体不好就很少走动。你还记得他带的烧鹅，就是不记得他也是开珠宝行的..”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小时候的事情谁记得那么清楚？何况他改了招牌，我怎么知道是他？我打给黑面神和猪王，让他们别再搞福景。”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福景珠宝行是什么状况？听说是先有人把保护费退还给他们，之后差不多每两天就有疯子去店外面泼大粪，晚上有人往店门口放花圈、挽联还有老板的照片。最近还有几个大肚婆，守着珠宝行骂老板始乱终弃，搞大她们肚子不肯负责。生意没办法做，很多店员都辞职了。”
“我都说不知道了。大不了找时间约荣伯出来喝茶，我给他认错总行了吧？今后珠宝行生意照做，保护费我替他们出。总之呢天大地大老婆大人最大，外面我是老大，家里你说了算。”
“真的？”
“对天发誓！”
“那，我就要说另一件事了。我们可不可以住在这里不去九龙塘？另外呢，我不想去注册，更不想摆酒席。换句话说，你对我就像对阿金、孟小姐那样行不行？大家江湖儿女一诺千金，不可以说话不算数，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