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思君如明烛，煎心且衔泪（1/1）
怀揣着一夜的紧张、不安和窃喜，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赶到了医院。到门口的时候，从包里取出口罩戴上。清晨的人还很少，前台的护士还在打着瞌睡，唐云殊轻轻的推了对方一下，不好意思的询问。
“您好，我想问一下许……许溢在哪个病房啊？”
这时候，唐云殊才发现，这两个字在自己嘴里说出来是如此的艰难，尽管她每天都要在心里默念几千遍可是却从来没勇气说出来。护士看着这个风尘仆仆戴着口罩帽子的女生愣了一下，一边翻看电脑一边偷瞥了几眼。根据护士的指引，唐云殊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房间。她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直到从护士口中再三确定里面的人还在睡觉后，才转身慢慢的抬眼从窗户里看。时隔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再见到他！床上的男孩和以前一样干净明朗的侧颜，只是大概因为生病，有了些许的胡茬！他还是那么的单薄，而她努力的从他身上找寻自己熟悉的痕迹。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眼里，她曾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放下了，可在面对他时喷涌欲出的眼泪和喉咙哽咽的刺痛告诉她从来没有，他一直占据着她的心尖脑海……唐云殊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楼道里的光线越来越亮，人也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她痴痴的样子低声议论……缓过神的唐云殊擦擦眼泪不舍的悄悄走开了！
她坐在收费台前的长椅上，发短信请禾子帮自己把假条拿给阿姨。突然，有什么东西好像跌倒了，她抬头收好手机，提着包包冲人群走了过来！隔着交错的人影隐约看到是有人摔倒了，推开围观的人群她伸出手去扶地上的人，那人一面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拐杖和单据，一面转头冲她说谢谢。只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唐云殊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眼睛里却不争气的漫起了一层水雾。就在刚才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唐突了，这样子匆匆赶来，该怎样出现在他面前或是以什么样的理由来照顾他？
一霎那的目光相对隔着漫长的时光包含了太多苦涩的心事，地上的男子清瘦了许多。因为久在医院没有时间整理自己，此刻长出了许多胡茬。对方也有些诧异，诧异之余更多的是难堪和不知所措。缓过神后，俩人都有些尴尬。值班的护士听到声响，冲了过来，帮忙扶起了许溢！唐云殊和护士合力把许溢带到了旁边的座椅上，护士看着散落一地的缴费单询问道！
“是要缴费吗？”
“嗯。”许溢低着头轻声说道！
护士拿起单子转身对一旁的她说道。
“同学，你帮我照看一下他哈？我去整理一下他的手续！”
“啊？”
“好！”
唐云殊不知所措的发出疑问，只是不等她开口护士便匆匆离去。俩人手足无措尴尬的并排坐着，眼睛都撇着其他的方向，不敢看对方。过了一会，男生主动打破尴尬。
“好久不见！”
震惊过后，唐云殊也缓缓的开口。
“嗯，好久不见。”
随即又是一阵沉默！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额，那个我朋友生病了在这里！”
“噢！”许溢犹豫着开口问道。
“你……你也在北京读书啊？”
“啊？额～学医！”她没有正面回答，答非所问。
犹豫片刻，她还是又说了谎。正在她懊悔之际，护士走了过来对着许溢叹了口气。
“同学，你这个状况不太好啊！你家人呢？”
看他低头不语心中明了又是一个孤家寡人，叹口气带着些不耐烦。
“你需要人照顾。你腿不方便，缴费、检查、上厕所这以后还有好些事需要人陪着，还有你的腿要想快点好，饮食上的都需要注意，我们还有很多事不能每天帮你带啊……”护士想起近日的工作量忍不住抱怨！
“我明白给你们添麻烦了。”
男生尴尬的应和着护士，当着唐云殊的面他明显有点难堪。三年前的事，自己一直想和她说声对不起。可没想到确实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让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能自己回去吗？我现在没时间送你！”护士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我……”
唐云殊见状举起手，还是书生气的样子主动说道。
“我送他回去吧！”
“那，谢谢啊！”护士乐意之至，看到有人管他立马转身离开。
“谢……谢谢！”
“没事！”
俩人四目相对很是尴尬。送许溢回病房，看到他桌子上堆着一些快餐盒和一些泡面。许溢顺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
“很乱吧？”
“还好！额，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唐云殊看他不自在的样子，主动找理由告别。从他的病房里出来，贴在墙上大口的喘着气眼眶湿润，嘴角却是上扬的。无数次的幻想时隔经年，我该以怎样的姿态见你。沉默或是眼泪？还好，没有太不争气！
出了医院掏出手机，拨通了楠楠的电话！
面馆里。楠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你要照顾他？唐云殊，你怎么这么贱啊？”
唐云殊看着女孩气愤的跳起来的样子。她理解楠楠的愤怒，但更心疼许溢孤立无援。
“你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医院多无助，他那么骄傲要强的人……”
“停停停，唐云殊，你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了吗？他骄傲？那他又是怎么把你的骄傲扔在地上踩的稀巴烂的？他再落魄那是他自找的。那是他活该，轮的到你可怜他，做圣母玛利亚了吗？”楠楠愤怒的打断了她的话。
沉默良久唐云殊自嘲的笑笑，她举起酒杯猛地灌了自己一大杯。借着酒劲哭着说道！
“我真的是贱吧！看着他故作坦然的苦笑我的心都在滴血，我以为我都忘了，可是在我踏上来北京的路上的时候，我发现“许溢”，‘许溢’这俩个字我每一刻忘记过，放下过……”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楠楠又气又心疼。以前她和月月老说自己是恋爱脑，蠢的被男人骗。但那么矜傲要强、聪明果断的俩个女孩子却一次次的踏进同一片沼泽！
“你们才真是蠢货。”
“我也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一点骨气都没有！可这几年，我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痛觉！对任何事任何东西都提不起兴趣，胸口永远憋闷的喘不过气，仿佛下一刻就不会呼吸了。我以为我放下了，今天见到他，我发现我还是会喜，会痛……”
良久的沉默后！
“打定主意要这样做吗？直接冲上去说，许溢，我喜欢你，然后，雪中送炭，日久生情吗？”张楠看着女孩心疼的说道。
“不，我还没有那么没骨气！我是喜欢他，但我的自尊也不允许任何人践踏。尤其是他，那些因为怜悯和感动而给予的爱我不稀罕。我要他全心全意的爱上我，若非如此，我宁可永生陌路。”
张楠看着女孩坚定的样子，终于放心的坐了下来。
“这还像点话！接下来怎么办？”
“你那里方便吗？我想和你住一起，北京的物价太贵了，宾馆实在是住不起。”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实习了，只要你不嫌弃我的地下室，想住多久住多久。”
“那好，作为补偿，我管饭。”
“哼，那他现在以为你是在北京上学，你怎么办？”
“那件事之后，我本发誓再也不说谎。可是……今天是最后一次了，他好的差不多我就悄悄回学校了。不再见也就没人在意它是个谎言了吧！”她低头失落的抠着自己的指甲，随后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假装坦然。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唐云殊一直假装有意无意的在医院与他偶遇，在他需要拍片子的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推着轮椅、在他需要换药的时候迅速的去找医生、在他挑剔的看着医院的饭食时“顺便把自己多带的饭给他”、在他无聊的时候在他床头放一些书或者内存卡里下几部电影、在他望着楼下的驴打滚咽口水的时候她隔天碰巧就带着多余的分给他、在他康复训练走过每一步后面都有一个紧张的身影……许溢只当她是来看朋友，照顾自己都是顺便。三年多不见，许溢又长高了不少，整个人还是那么消瘦！许溢也没想到，三年不见，唐云殊成熟了很多，留长了头发，皮肤也白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大大咧咧莽撞的样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温婉沉默的气质！
“麻烦你了，每天给我送饭！还洗衣服。”
“没事，顺便多做一份罢了。”
“等我好了请你吃饭！”
“啊？好啊！”唐云殊一边帮他把洗好的衣服收在柜子里一边尴尬的笑笑，明白这只是客套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天她在网上收集各种疗补食谱，跑遍菜市场挑最新鲜的食材。夜里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炉子里的火苗跳动，心也突然明亮了起来。归参鳝鱼羹、四物汤、乌鸡菌菇煲……她总是假装不经意间给他带煲好几个小时的粥，做一些他喜欢的糕点小菜、宁川特色菜。偶尔也会假装顺手帮他洗些衣服，有几次碰到许溢的舍友来看他。他的舍友看着这个可爱内敛的女孩一言不发的放下粥，随后微笑的退出去。不由得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
“老许，这个姑娘好啊，能干又可爱，太懂事了吧！你这运气真不错……”舍友们七嘴八舌的奚落着他。
许溢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我们俩没关系，她是我同学。”
“仅仅是同学？人家会搁这儿给你煲粥洗衣服。瞅瞅，你这饭菜赶得上五星级酒店了，就我妈三十年的大厨做这一顿也得三四个小时……”同学打开他的饭盒看着摆盘精致、荤素搭配的四菜一汤俩个甜点不由的怀疑。
“是吗？她……”许溢挠挠头尴尬的笑笑心中也有几分怀疑。
“怪不得这个星期比上周气色好了这么多，这天天大补啊？”
“不是为了我，她朋友也在这家医院，她就顺带帮我带了一份！”许溢强颜欢笑的解释。
“啥朋友，不会就你吧？”同学开玩笑打趣道。
许溢愣住了，是啊！她好像从来没提过那个朋友，也没见过她去别的病房……难道，她说的朋友是自己？
“你就是个智障，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姑娘多好啊！你非得……”
“得得得，别说了。”看着许溢脸色难看，另一个男生赶忙打断了对方。随后又语重心长的看着他！
“但老许说真的，兄弟们都是糙老爷们儿，照顾不了你啥，多亏了这姑娘啊……你好好谢谢人家吧。”
……
许溢尴尬的低头笑了笑，不再说话！心中五味杂陈，对于唐云殊的出现他很感激也有愧疚。他也曾犹豫着想要开口问问她的近况却终究没说出口。而唐云殊也只是平静的犹如一潭秋水，他们之间默契的省略了一切寒暄与客套。然而究竟是无从谈起还是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