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1/1）

周末的时候，唐云殊来学校附近的小区碰运气。下午实在困的不行再加上肚子不舒服，就靠在凉亭里的柱子旁休息。突然有人掀开了她脸上的传单，吓得她一个激灵睁开眼警觉的抱起了自己的包。却发现原来是那个地铁站上遇到的那个旗袍老太太，对方在确认是她后也很激动。回头嘱咐身后的阿姨，帮她固定好轮椅。然后一脸慈爱祥和的握着她的手致谢！

“谢谢你啊，上次真的多亏遇到了你！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能就折在那里了……”

“哪会啊？您没事就好。”

“上次怎么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呢？”

“那个……我……我当时有点事，而且看您也安全了就走了！”她磕磕巴巴的不敢抬头，今天老人依旧穿的是改良过的国风刺绣的旗袍两件套长裙。杏色的复古立领周边有一圈淡淡的青色小花，正中间绣的是一幅带着几分禅意的莲花图案……那一身素净中却是透露着不容忽视的华贵雍容、典雅大气。虽一头白发，但也是用一根青色的簪子挽起的整整齐齐。

“想好好谢谢你的，一回头人都不见了！”

“没事没事！”愣神中听到老人蔼然可亲的感谢立马摆摆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哦，我叫唐云殊！”

“我姓宋，名清和！”

“您好，宋奶奶！”唐云殊低头浅笑，总觉的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哈哈，云殊你也好啊！对了，你也住在这附近吗？”一番自我介绍后，老人询问道。

“不，我不住这儿！”

“那你是……”老人低头看到她手中写着密密麻麻号码的小笔记本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我是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她尴尬的挠挠头，有点心虚这里的房子自己根本租不起。

“哦！要租房子？”

“不不不，我来这儿就是碰碰运气。这儿是学区房，太贵了！”她赶忙摆摆手。”

“你是学生？”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她，但那是一种慈爱的带着尊重的目光，并不会让人不适。

“对，我是医大的学生。”唐云殊解释道。

“是嘛！”老太太心下思索着什么。随后，回头对保姆说道。

“月梅，你先去买菜吧！”

“啊？这……我走了，您怎么办？”

“没关系，我让这位小唐同学送我回去！”

“不行，万一被司徒太太知道……”保姆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吓得连连摆手。

“没事，她不会知道的！知道了也无碍！”

“可……”保姆还是有些犹豫，但最终在老太太的坚持中妥协了！

“不要在意哦！我女儿管的比较严，家里的阿姨多少有些顾忌！”保姆走后，老人向她解释道。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和得意，唐云殊心想这老太太和女儿关系一定不错。

在凉亭里闲聊了一阵后，老太太拜托唐云殊送自己回家。她自是不好推辞，起身背起包推着老人回家。进了门，唐云殊惊的目瞪口呆。房子不算很大，大概160多平吧！但在这市中心，又是高校旁边也绝对算的上是豪宅了！不过唐云殊可来不及盘算这些，因为此时的她小腹疼痛难忍。今天是她来大姨妈的第一天，整个人额头都在冒虚汗。要不是事情紧急，她怎么也得过几天再出来找。

“你坐啊？”老人热情的招呼着她。

“不了不了！”

唐云殊赶忙拜拜手，假装站在阳台看风景。夹紧双腿生怕自己坐下万一弄脏了人家的沙发怎么办。她能感觉的到下面犹如大河决堤般的一泄而出，只能以一种极奇怪的站姿小心维持。但她别扭的姿势引起了奶奶的注意，在唐云殊犹豫着要不要去卫生间时，宋奶奶率先开口说道。

“要不要去卫生间？”

“方便吗？”唐云殊愣了一下犹豫的说道。

“当然方便！”宋奶奶笑笑给她指了卫生间的方向。

唐云殊也不再扭捏赶紧走进卫生间，几分钟后长舒一口气收拾好自己。她赶紧从包里拿出湿巾把自己用过的地方都擦拭了好几遍，出来的时候又把自己踩到的地方拖了一遍。身后的宋奶奶看着她这一套动作满意的笑了，此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在唐云殊走出来后，拉着女孩坐下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

“你说你在找房子？”

“嗯！”

“那你也看到了，我一个人住。下面是三个卧室，上面还有就是书房影厅和一个小卧室。你要是愿意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

“不好意思，奶奶。我，我可能……”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她结巴起来。

“你是担心租金吗？”老太太一眼看穿她的担忧。

“我还是个学生，这房子这么大又离学校这么近我真的租不起。我来……是听我同学说这里有几个商铺的地下室改成了出租房，所以想着来碰碰运气！”她急切的解释着。

“你是医大的学生？”宋奶奶想起她笔记本上印着医大的校徽。

“嗯。”她乖巧的点点头。

“把你的学生证、身份证给我看看。”

唐云殊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也赶紧从包里掏出来递了过去。这几天到处看房子，所以证件一直都带在身上。

老人看后递给她又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要出来住？”

“那个……我因为私自离校被取消住宿资格了。”犹豫片刻后，她坦诚相告。

“是什么样的事让你私自离校呢？”

“嗯……一个很重要的人。”想到他，唐云殊坚定的点点头。

“哦，是楼外的蒹葭还是深夜的月亮？”老人露出少女一般甜蜜好奇的表情。原本以为老人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竟还有这么纯真的少女心。

“哈哈哈……”

唐云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上奶奶和蔼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租金的事你不必担心，我这么多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只是你也看到了，我行动不便有时候需要你帮忙。白天我这里有一个阿姨，但晚上她不住家。所以起夜什么的需要你帮忙，万一有个急症你也得帮我叫救护车。总而言之，你住在这也不轻松啊！”宋奶奶同样坦诚相告自己的一些情况，看她犹豫的样子也不逼她。

“没关系，你可以再想一想。”

“好。”

临别出门前唐云殊又走到卫生间把那一包垃圾带走后才鞠躬告辞。

“宋奶奶，再见！”

“好！那个……有时间你过来，我给你配一点金盏花。能缓解痛经的！”走出门后，宋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嘱咐道。

“啊？”

听着身后老人莫名的开口，唐云殊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想这老太太是神仙吗？竟一眼看出自己痛经。

原以为宋奶奶只是客套，可隔天奶奶就联系她有时间过去一趟。一进门，客厅的桌子上竟真的整整齐齐的放着俩大包中药。目瞪口呆之际，保姆阿姨在宋奶奶的示意下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那是一只纯白的直身瓷盅，还有配套的底托、勺子……唐云殊直起身子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看到摆着一整套只在中医院的实验室里见过的药碾、石磨、杵臼、乳钵、药锅、药铫……此时，她才终于有机会微微抬眼打量着屋内的装修摆设。屋子里的整个装修都是原木风，右手边是三个朝阳的卧室。左边是客厅和开放式的大厨房！家具摆件都有一种古雅舒畅的感觉，整体营造出灵动的禅意。客厅里的书法、山水画卷以及充满科技感的宇宙星空吊顶……完美的将东方哲美气息与时代科技融合。宽大的的落地窗前有一张藤椅和几盆绿植，明明没有太多书却充满了笔墨书香气。有一种在平静与克制中追求人文自然的生动儒雅，更有一种静坐观窗外云卷云舒的闲适满足。待她神情恍惚的喝完药，苦的正张不开嘴的时候老人把一颗糖放进了她的嘴里。随后冲她调皮的眨眨眼睛笑着说道！

“上次你也给我吃了颗糖呢！”

“哦，对！当时怕您有低血糖！”唐云殊微怔后解释道，很久之前因为那个女孩她习惯性的身上一定要带几块糖。

“嗯，很甜呢！”老人闭着眼仿佛还在回味。喝完药，俩人闲聊了几句。宋奶奶看着她嘴角的疮口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她靠近些。

“云殊你过来，你的嘴角是……”待她坐到对方身旁后，宋奶奶温柔的察看着她的嘴角。

“月梅，帮我去把床头那只绿色的药膏拿来！”保姆听后很快取来了药，宋奶奶轻柔的给她上药。唐云殊怔怔的一动不敢动，她的手好软好软。这样给她上药的人她只遇到过俩个还都去世了……在懵懵的状态下上完药后，奶奶收拾出一包可能用到的药递给她。

“那些药膏的话都是涂抹的，你看着用药说明用就好！”

“哦，对了！”宋奶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起了什么，转身又拄着拐杖回到卧室。随后，取出一支润唇膏递给她。

“女孩子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点儿！”

唐云殊抬头看着她温柔慈爱的目光，心头哽咽。那一刻，在她心里已经把奶奶当成了亲人。恍神之际，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妇女开门走了进来。女人同样穿着一套天青色的改良旗袍，精致干净的妆容。明明没什么太复杂的装饰品，整个人却看着很矜贵清雅。对方看着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热情的打招呼。

“你好，唐小姐。上次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您好！”她怔怔的愣在原地低头问好。

“云殊，这是我儿媳。上次就是她接的电话。”奶奶向她介绍着来人，唐云殊也想起了当时她就是那个身上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医生。

“小磐，你今天怎么有空啊？”宋奶奶拉着来人的手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询问。

“老师，今天您该复查了。刘主任在医院等您很久了。”女人带着几分嗔怪冲上前扶着奶奶，半蹲在地上给她换鞋。

“我记得，你早上不打过电话了吗？”

“不放心啊！阿瑾也让我过来看看。”

“他？他还能记得起这些事。出国半个多月了也没想起给我打个电话。”提起儿子，宋奶奶像个小孩子一样带着几分稚气！

“他这次的行程比较多，忙糊涂了吧！”

“我记得他这次会去德国几天，你告诉他去看看知闲！”

“嗯，昨天见过了。还是知闲陪着他爸爸参加的学术报告。”

“有没有去看看……”听她们的聊天，唐云殊推测那俩个人应该是奶奶的儿子和孙子吧！

“要去的，他们说今天去看望文伯父伯母一家。到时候跟您开视频！”

“好好好，那……”宋奶奶还想说着什么，却被打断了话。

“老师，您别再扯开话题了。今天必须得去医院复查。小昂还说要和您吃晚饭呢……”

“小昂也过来啦？”

“嗯，刚刚打电话说在医院等着呢！”

“一个人……过来的？”老太太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当然不是啦！阿瑜和司徒也来了！”

“他们，他们过来干什么？不工作不上学吗？”语气中看似抱怨，却有一种掩饰不了的激动。李磐当然明白老人的小心思，无奈的摇头笑笑。

“这是您搬家后第一次复查，他们很担心吧！”

……

说话间，已经收拾好东西。唐云殊帮着把轮椅推出电梯后，正打算悄悄溜走一只手拉住了她。

“云殊，跟我们一起去吧！”

“啊？不了……我”

“走吧，小唐！一起吧，一会我送你们回来！”李磐也在一旁劝她，她回头看着奶奶一脸真诚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可是，这样阖家团聚的场面她去算怎么回事？犹豫之际，已经被半推半就的拉上了车。

医院里，唐云殊远远的看着奶奶的家人。一个胖胖憨憨的中年男人身边还有一位带着墨镜踩着恨天高，全身上下都透着霸气的中年女人。他们是奶奶的女儿女婿？她心中胡乱猜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怎么跟奶奶的气场一点也不一样啊？看样子就很不好相处啊……

回头看，陪她们一起来的李磐早就换上了白大褂。百无聊赖的她在看着墙上宣传栏的照片时，惊呆了下巴。她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仍然不敢相信，李磐竟然是这里脑科的主任！以及各种各样的奖项，她只在课本上的编者信息里看到过。这个发现，看的她目瞪口呆。想走又不敢走，毕竟李磐刚刚特意跑过来让她在这里等自己一会。

“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为自己下周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处境叹息；也感慨眼前人的厉害！

“你就是那个唐什么的吗？”背后突然响起一清亮慵懒的男声，惊慌的转身是一瘦瘦高高的男孩，穿着一身米色的运动衣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嘴里吧唧吧唧吹着泡泡糖，白白净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吧！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而且肯定是被宠坏了的那种。

此刻对方正围着她细细打量，眼神里全是挑衅和不屑。仗着比自己高，就一遍遍的在她的头顶吹泡泡。她大脑飞速运转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于是不客气的瞪着他。俩人就这么赌气般的莫名其妙开始了干瞪眼比赛，直到男孩坚持不住了。看她还是愣在原地不说话，随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不管你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你记住你休想搬进我们家。像你这种妄想一手遮天的我见多了……”

“啊？”

“哦～”这回算是反应过来了，就是这家的外甥呗。

不过狐媚子？一手遮天？说的好像小三上位呢！这孩子，看起来不大机灵的样子啊！她低着头眼睛却上下打量着对方心想该怎么结束这对话。

“我跟你说话呢？装什么？”看她不说话，对方有些生气的伸手推她。她翻了个白眼正在犹豫该不该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小屁孩时。

“小昂！”医院楼道里，男人一声呵斥阻止了对方。唐云殊抬头，那对夫妇冲他们走了过来。

“你吼小昂干什么？哪里说错了？”女人全程没有瞅她一眼，而是居高临下的回头质问自己的老公。言语之间的敲打却是冲着她。

“不是，我不是……老婆，你别生气。留下小唐是妈的意思，咱不能为难人家啊！”男人看着就是个妻管严，立马转身语气轻柔的解释。

说罢转过头开始跟她自我介绍。

“你是小唐吧？我们是奶奶的女儿女婿，这是我儿子司徒昂。你叫我叔叔伯伯都行！”男人很随和，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很是亲切。

“司徒叔叔好！姑姑好！”男人看起来挺随和的，唐云殊也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听说你是医大的学生？”

“嗯！”

“挺好的，李老师有没有和你聊过关于奶奶的情况呢？”

“啊，还没有。”闻言，猜到了今天喊她过来的目的。想来他们家里已经关于自己住进来这件事讨论过了，否则眼前人怎么会认识自己！而且绝对是不同意的呼声更大，毕竟眼前人的敌意是如此之明显！

“聊什么聊，我不同意！平白无故的招一个陌生人住进家里安全吗？”沈瑜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话，眼神凌厉的从她身上扫过。

“你不都问过了吗？又不是坏人！”男人小声的附在她耳边劝说。

“好人坏人是写在脸上的吗？”

“妈自己愿意，哥哥嫂子也同意了。老婆，你可别再因为这个和妈置气了”

……

正听他们吵的焦头烂额时，门开了。李磐推着奶奶走了出来。看出她的尴尬，对方喊了她一声。

“云殊，你下午不有课吗？”然后眼神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哦，对。”

“司徒叔叔、沈姑姑那我就先走了！”唐云殊顺水推舟赶忙告辞。

从医院出来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想可算是逃出来了。

正当她在门口骑车准备走的时候，身后有人喊她。回头，李磐已经追了出来。

咖啡厅里

“你都见到了，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害怕。”对方语气平和的抿了一口咖啡，看起来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

“是，有点。”唐云殊也很坦率。

“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你见一见家里人，跟你交代一下关于奶奶身体的一些问题。毕竟如果你决定要留在这里，有些事你应该知情。”

“哦！”

“你的班主任是成梓蔓教授？”

“啊？对。您……”唐云殊有些错愕，对方好像调查过她似的。

“你是不是觉的我们好像调查过你？我承认，现在关于你的基本信息我们都知道。”

“你们是什么人啊？”唐云殊警惕的看向对方。

“你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查人的癖好。只是刚好认识你的班主任，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她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让我们不必担心。”

“为什么要调查我？”

“出于安全！”李磐随后继续解释

“奶奶有一儿一女，我是她的儿媳也是她的学生。我和我先生对于你住进来没什么异议。但你刚刚看到了，奶奶女儿一家并不是很赞同你住进来。以后肯定会有一些摩擦甚至冷言冷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你觉的我说话不太好听，但我……”李磐心想自己会不会吓到对方时，唐云殊开口打消了她的顾虑。她觉得有些时候把底线亮出来哪怕再难看，也是一种莫大的诚意！

“没关系，我喜欢坦率一点。凡事丑话说在前面挺好的。”

“哦，那就好。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们都不和奶奶一起住。只是偶尔会过去看望一下，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

……

唐云殊迷迷糊糊的从咖啡馆出来，回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同意了搬进去的？当天晚上，奶奶就给她打电话说已经整理好了房间让她也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隔天早上，禾子、丹丹就趁着周末陪她找了一辆小三轮搬着行李去了宋奶奶家楼下。三人站在楼下望着那二十三层的高楼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