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晓来风，夜来雨，晚来烟（1/1）
还有一周就要考试了，教室里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在复习。她和其他送饭的家长一样把餐盒放在教室外的储物箱里，留了张纸条就走了。
隔天，唐云殊来给司徒昂送饭的时候在教学楼下给他发消息。让他们下楼来帮自己，司徒昂带着昊子大饼来到楼前看到整整一小推车的食物时目瞪口呆。纸杯蛋糕、蛋挞、汉堡、三明治、薯条、果汁……
“你怎么做这么多？”司徒昂打开箱子看了看回头问她。
“云殊姐，你这是给全班做的吗？”大饼粗略的点了一下果汁的数量，之前她也经常给全班带零食所以并不惊讶。
“嗯！”
唐云殊点点头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
“要毕业了，你们就当是考前聚个餐小小放松一下下。一会你们几个给同学们发一下。”
“云姐，你这做了多久啊？”
“也没多长时间。好好和同学们珍惜这几天吧！过去有什么矛盾或者是有什么喜欢的人都要抓紧了啊……”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顾家昊，众人以为她只是在打趣昊子和晴晴也跟着在一旁起哄。
“咦……”
高考那两天，司徒夫妇本来是要陪他一起考的。但司徒昂执意要自己去，让司徒夫妇该干嘛干嘛千万不要出现在自己身边！一连争吵了一周多司徒夫妇终于拗不过只好退一步，他们夫妇在家里等着唐云殊则骑着电动车接送这个祖宗。协议达成后，众人悄悄看着一旁脚上还贴着膏药的唐云殊。前天晚上推着奶奶散步回来的时候，司徒昂一路踢着一个易拉罐。唐云殊在一旁看的心痒痒也想来一脚一比高下，于是瞅准时机跑上前踢了一脚。谁知道偏偏那个易拉罐扣在了一个钢筋混凝土小尖尖上，她那全身真气汇聚的一脚直接把自己整懵了。抱着脚在路边呜咽痛哭，回家脱下袜子发现俩个脚趾已经成了黑紫色、脚踝也肿了起来。奶奶一边帮她上药一边忍不住笑了出来，司徒昂不遗余力的到处宣传她负伤的消息。众人听到这负伤原因也是哭笑不得，一向稳重矜贵的沈知闲在视频里狂笑的声音隔着卧室门都听的清清楚楚……
“哎，我的好大儿啊！”唐云殊一瘸一拐的从沙发上起来拍着他的肩膀，笑的一脸慈祥。
“算了，那就再折磨我俩天！”想着反正也就最后一回了，唐云殊应了下来。司徒本来就绝顶聪明，这半年来又如此勤奋刻苦。考之前司徒夫妇拿着他的模考成绩咨询了很多专家，都觉的考一个普通一本应该没什么问题！老司徒本身对儿子就没有太多期望，只要不危害社会、不违法乱纪怎样都行。而沈瑜在偷偷去学校看了几次司徒昂，发现儿子都是很认真的在复习备考后也渐渐的放平了心态。高分不高分的又能决定多少呢？只要他自己往后想起今日不后悔就好。
教室里，几个女生在聚在一起补实习报告。
“老唐，你今天不用回去做饭吗？
“不用，奶奶他们今天去看木偶剧去了，得九点多才能回来。”
“什么木偶剧啊？怎么今天舞剧、明天喜剧的不一样吗？”
“都是舞台剧，只不过是分类方式不同罢了。内容、表演形式、改编来源……”
“啧啧啧，果然是跟着大佬修炼过得，啥都懂！”
“那司徒昂？高考结束了，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吧！昨天一起估了个分，按照东北去年在上海的分数线应该能上个一本！”
“恭喜你啊！终于熬出头了！”
“同喜同喜，我这可真是媳妇熬成婆不容易啊！”
“对了，那天我好像在小吃街遇到他了！突然发现，那家伙长的人模狗样的还挺帅的。要不是认识你知道他的德行，差点就被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骗了！云殊，他现在不敢欺负你了吧？”
“他……他现在挺好的，还挺乖的！他……其实也没那么坏，可能那时候我们看彼此都不顺眼！”
“咦，看来这半年你对他改观不少啊！那少爷最近在忙什么呢？”
“在准备考驾照呢！刚刚给我发消息说陪他朋友去了，就那个大饼奶奶去世了……”
“看不出来啊，这小混蛋还挺重情重义。”
“是啊，他也没那么坏，可能就是之前宠坏了……”话还没说完，手机响起。唐云殊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连连道歉。挂了电话提着书包就走。禾子
“怎么了？不交报告了？”
“顾不上了，那小兔崽子在派出所呢。”
“发生什么事了？”
“不太清楚，我报告还差俩行，你帮我补俩句交上去。我先走了！”
“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
派出所里，一个中年妇女拉着一个满头是血的老人和警察做着笔录。对面三个男生整整齐齐坐成一排一言不发。
“您好，警官。”
“你是他们的家长？”
“嗯，对。我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警察拿着她的身份证看着这个满脸书生的小女娃关切的说道。
“你不会是他们雇来的吧？你这跟他们哪个都不是同姓，甚至都不是一个地儿的。”
“不不不，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真的是一家人。您不是也说了吗？奶奶把这件事全权委托我处理！”
“要不是和沈教授通过电话，我还真不敢相信。唐云殊尴尬的笑笑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打架斗殴？”
“你不知道啊？他们没跟你说吗？”
“电话里那位警官只让我赶紧过来。没说是什么事？”
“哦，是这样啊！就是他们仨没驾照吧？有一个有但也是实习期吧？就敢私自开车，还喝了点小酒吧……”
说着拉着唐云殊指了指旁边那位头破血流的老人说道。
“你看看，还有这……”
没等警官说完，唐云殊的脑袋已经嗡嗡响，眼睛通红的抄起旁边桌子上的扫把冲对方扔了过去。助跑冲过去后不等他们开口一个过肩摔就把他摁在了地上。扯着司徒的衣领怒斥。
“你怎么这么任性？这么不负责任？你差点毁了一个家庭。”
“我没…”
“司徒昂，你要找死没人拦着你，为什么要别人为你的任性买单……”
眼看着拳头又要落下，警官赶紧上来拦架。
“同学，这里是派出所，你这是公然挑衅啊！”
唐云殊瞪着司徒。
“像他这样的败类，人渣你们就应该关到牢里去。”
“他虽然违法，但还不至于坐牢吧！”
“他们把人都撞成这样了，还不抓吗？”
“我啥时候说是他们把人撞成这样的？”
身后的老人反应过来后也颤颤巍巍的摇手。
“对啊，警官，我没讹人！”
一旁的中年女人扶着老人解释。
“我爸是自己喝多了掉马路沟里摔成这样的！”
“这，他们没关系？”
警官无语凝噎。
“他们呐，偷偷开车走的小路，这大爷呢喝多了自己摔马路边了。他们几个开车看到吓着了，为了躲开撞树上了！你这姑娘咋都听话不听音，上来就打……”
唐云殊听罢赶紧擦了擦眼泪，有些愧疚的瞥了司徒一眼，男孩因她对自己的不信任明显不开心。唐云殊低声说了句。
“对不起。”
男孩扭过头还是没有搭理她。警官也在一旁看呆了无奈的叹气。
“话说姑娘你是来保人的，怎么自己先动起手来了，还哭？”
男孩听到这句话抬头果然看到她湿润的眼眶。女孩注意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转移话题。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批评教育过了，不过你可能更适合这工作。现在你去交一下罚金，填了那些表就可以领他们回去了！”
唐云殊跟着对方出去交了钱填完表回来看到司徒额头的绷带松了伸手想要去帮他整理被男孩冷漠的躲开起身走了出去。唐云殊有些尴尬的缩回悬在半空里的手赶紧跟了上去。门外，大饼看他们出来赶忙走了过来。
“姐，麻烦你了。我们先回去了！
“等等，对不起。我刚刚冤枉了你们。
“不怪你，我们本来就有错，不该喝酒不该开车的但今天是我生日吗？大家高兴喝了点你带的果酒。
“那你们怎么就又开车了呢？顾家昊在一旁自责的说。
“姐，是因为我。今天是大饼的生日，也是我奶奶的七七。就是突然想去看看她，我们拦了俩车都嫌远嫌晦气不愿意载我们。小昂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才……我们本来想走小路人少点没想到……
唐云殊看着鼻青脸肿的三人说道。
“你们身体怎么样？
“除了司徒额头缝了几针，我们都只是皮外伤。
“我送你们去吧！顾家昊连忙摆摆手。
“算了吧。大半夜的确实不太好……
“自己的至亲你都嫌弃吗？去看看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那怎么去啊？
“车还能开吗？
“能，车灯和保险杠坏了。但还能开。但谁来开呢？
“我来。
“姐你会开车。
“只在驾校开过，出了驾校这是第一次。
众人惊愕。车里，六只眼睛无奈的盯着司机，看到旁边骑过的自行车以及随后猛然的刹车。司徒终于忍不住了。
“你还能更慢点吗？旁边过个车你要刹一次，他走他的，你走你的你停啥。
“万一他们要突然停车或者拐弯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的亏现在十点了车不多。你这要是平常得让骂死。
“对啊，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从来不开车。
“姐，刚刚在派出所你为啥哭了？
一阵沉默后。
“我，害怕了。
“害怕啥？怕我们真撞伤人？
司徒瞪着大饼大骂。
“你个乌鸦嘴，我开的那慢怎么可能撞到人。要不是他喝多躺在路上，我为了躲开他能撞树上？
“姐，你是想起什么了吗？你怎么又哭了？
唐云殊一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眼泪，一边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很久之后才缓缓开口。
“我想起了我爸爸。
“为什么会想起叔叔？司徒猜到了什么，想要阻止大饼却已来不及。
“因为他就是车祸去世的。
大饼还想要说些什么，车已经到了墓园从墓地出来，顾家昊看向女孩。
“姐，你不害怕吗？
“躺在这里的不是你的我的也是别人的至亲至爱，为什么会害怕？
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她继续说道。
“以前每当我难过委屈的时候，就会去找我爸爸，有时候也是这样的夜里。质问他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为什么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寂静。
“那那个司机怎么样了？判刑了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是未成年人，因为是所谓的精神病人。
“他们没有和你家人道歉吗？
唐云殊笑笑自嘲的说道。
“他们只觉的倒霉，为什么我爸爸要出现在哪里？为什么一撞就死了？害他们的宝贝儿子被警察审问，害他们要掏30万赔偿，害他们一家人不能一起过中秋。
“对不起。我们错了！
“对不起，我也错怪你们了。
“姐，我们发誓，从今以后，我们绝不酒驾、不违法，遵守交通规则。
“嗯嗯嗯，再也不会了。
“恭喜你啊，大饼。今天也是成年人了！你们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万事慎重！不要伤害了其他人。
高考完，沈瑜递给他一张报名单说道。
“我给你报了跆拳道，你给我好好去练练。跟个小鸡崽似的，给我丢人。”
唐云殊在一旁沙发上吃着薯片幸灾乐祸的笑，突然，沈瑜调转话头看向她说道。
“云殊啊，你也得去练练。小姑娘家家的一定要有能力保护自己……”
唐云殊一头雾水的看向他们。
“嗯？”
刚要拒绝，对方就笑着从包里又拿出一张单子豪迈的说道。
“给你也报名了。俩人一起去吧！”
“我，我也去？”
“当然了。你想啊，你虽然有点基础但要是他学的比你好以后你们打架的时候你打不过他怎么办……”
“妈，你怎么净想着我们打架了？”
“对啊，姑姑，我们现在和平解决争端，拒绝武力暴力。”
“有备无患，反正都得去。”
俩人嘴上不情愿，但上课的时候特别积极！
成绩出来后，司徒突然就抑郁了。众人看着他消沉的模样以为是他对分数不满意，
“不错了儿子，爸妈都特别满意了！虽然在咱家你依旧是垫底的，但好歹也是个一本……”
司徒起身回房间离开，唐云殊掏出手机也走了出去。
晚上回来后唐云殊去敲司徒的门，
“说好的，你的教我学钢琴和书法。”
司徒有气无力的说道
“改天吧！”
但最终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原本因为好兄弟抛弃自己要去国外留学的司徒只好从卧室里爬出来跟她来到阁楼的书房里。坐在钢琴前，司徒问道。
“从头教？”
“瞧不起谁呢？基本的指法奶奶教过我了，乐理呢我原本也懂一点。”
“那从哪里学？”
唐云殊想了想说道。
“我想学一首曲子。”
唐云殊学的第一首钢琴曲是《送别》，司徒教她的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曲子。歌词尽是离愁别绪，曲调悲伤。双手放在黑白琴键上，旋律响起的时候。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座小城，那些自己不敢想起的脸……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司徒看着她凝重忧伤的侧脸，明白她大概是又想起了床下照片上的那几个人。
司徒靠在钢琴后面的书架旁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非得是这首？”
唐云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你有没有跟人道别过？”
司徒想想摇摇头说道。
“道别？没有。”
“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怎么可能真的见不到。”
唐云殊笑笑自嘲的说道。
“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找到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但是，你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呢？”
司徒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唐云殊继续说道。
“人生就是不停的遇见和告别，遇见那天不一定多惊鸿，分别的那天却大多是稀松平常的日子。”
“那你学会了吗？”
唐云殊摇摇头叹了口气惋惜的说道。
“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我始终没学会怎么去告别。我爸爸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想摸摸我，我却害怕的缩在门口不敢靠近；我最在乎的朋友在毕业时明明心有千千结不忍说离别，却因为嫉妒便使小性子不愿与他们合照，后来我只能从别人的相机里偷偷复制几张他们的照片，可是在他们的青春留影里也永远没有我；为了那脆弱的自尊心面对在乎的人，也只能嘴硬假装不在意；在乎的人不愿表露心迹，也不愿意给想了解自己的人一个机会。对朋友锱铢必较又太过依赖，以致现在茕茕孑立。”
司徒不在乎的说道
“这很重要吗？”
“我曾经有几个朋友，直至今日他们依旧是我心中最重要甚至唯一的朋友。可是我们已经四年没见过面，五六年没有说过话；我不知道他们今天在哪个城市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遇到什么样的人……每天睡觉前都会幻想未来有一天遇到他们会是什么样子？梦里他们和新朋友嬉笑打闹我哭的撕心裂肺，醒来枕头都湿了；我无比羡慕那些能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每年都会回到我们的母校，我们的操场、教室，我希望能遇到他们，我知道他们的家都在那附近，他们也都喜欢去那的操场打球；可是我一次都没遇到过。有些人毕业就是再也不见。”
“可是你也说了人总是要分离的？何必那么伤心？”
“离别我早就接受了，我无法释怀的是没有好好道别说声再见。把所有的误会解开，把心里的在乎说出口，好好给彼此一个拥抱，然后笑着说再见。”小司徒沉默良久喃喃说道。
“可是那样会很没面子的。”
唐云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只要彼此心里还有对方，谁先低头并不重要。而且在在乎你的人心里，你先低头只会让他更愧疚绝不会嘲笑你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在乎不在乎？”
唐云殊打开手机翻出聊天记录递给司徒说道。
“你关机，昊子很担心你。一直在找我打听你的事！”
司徒翻看着眼眶越来越红，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唐云殊也靠在他旁边把胳膊伸到他面前，背着他的脸说道。
“我最不会安慰人了。要是需要搽鼻涕衣袖给你，要是想发泄也可以咬几口。”
司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安慰方式，推开她的胳膊伸手扳过她的脸。却看对方也已经哭的泪如雨下。
“你哭什么？”
唐云殊委屈的说道。
“我也想他们了，我好想好想他们的。”
司徒看着一贯冷漠坚强的女孩此刻像个孩子哭的鼻涕泡都飞出来了，原本想捏她脸的手轻轻把她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胸膛前。俩个原本剑拔弩张的人此刻在阁楼里抱头痛哭。
沈知闲和奶奶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心酸和感动，此刻靠着门也泛红了眼眶。离别是人生一大主题，有些人到死也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