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出气(下)(1/1)
顾汐芸主仆二人赶到前院书房,被霍坤拦在门外。“王妃,如若没有王爷的命令,您是不可以随意进出前院书房的,还请您谅解。”
顾汐芸被他如此直接的一番话气得半死,又碍于曲嬷嬷刚刚犯了错,得罪了裴垣,不好发脾气。只得忍住胸中的怒火,咬牙道:“行,本王妃不打扰王爷休息。”
她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转身往昭阳殿的方向走去,青玥急步赶上,小声说道:“王妃,要不要直接去前厅,奴婢担心曲嬷嬷撑不住。”
顾汐芸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曲嬷嬷身上,她愤愤地说道:“看什么看!都是曲嬷嬷的不是,怎么会连小小的端茶递水都做不好,王爷定是迁怒于本王妃了,好不容易王爷对我有了些关心,都怪曲嬷嬷,你随我回昭阳殿去!”
听着顾汐芸毫不留情的话,青玥有些寒心,同时她更加确定了晚膳时晋王的眼神,只不过那时王妃和曲嬷嬷都被王爷短暂温柔的假象给糊弄过去,青玥望着顾汐芸绷紧的侧脸,越发觉得自己伺候着的王妃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娇声娇气要玩花绳的顾家大小姐了。
裴垣待在书房里等着下人来送烫伤药,令他没想到是,过了一会儿洛音拿着药膏推开书房的大门。
男子低着头翻看着兵法书籍,以为是福伯派过来的下人,缓缓出声吩咐道:“你把膏药放下就可以关门出去了。
可是那人却径直朝他走来,裴垣有些疑惑地抬头,没想到见到却是满脸担忧的洛音。
顿时裴垣有些慌了心神,他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赶忙将受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洛音没好气地提醒道:“王爷,我看到了,你不必将伤处藏起来。”
裴垣按了按额头,苦笑道:“还是被音儿你发现了,没什么大事,就是烫得红了些,看着吓人罢了。”
洛音靠近男子,朝着他伸出自己素白的手,面色平静地说道:“喻之,你把受伤的那只手给我看看。”
裴垣凭着自己对洛音的了解,每当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之时,那就说明她这会儿有些生气了。当下他只能妥协,他慢慢将烫红的手背放在洛音的掌心之上。
“王爷,您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也不懂得如何照顾好自己。你知道音儿听到你受伤的消息的时候,内心有多担心吗?”洛音气急了,一反常态大声地说道。
裴垣望着她脸上的怒容和关心,反而越发的开心,洛音不解地盯着他,好似在控诉裴垣。
“音儿,我很高兴。你越生气就说明你越在意我。”裴垣认真朝着对方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就如同真正的夫妻那般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天之前,我总觉得你我相处之时有些说不出来的隔阂,那种感觉即熟悉又陌生,每当我向你迈近一步,你都会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
洛音闻言有些无措,她没有想到裴垣会如此敏锐,她因为上辈子的遭遇在和裴垣独处时,脑海中不自觉地会产生一些对未知的恐惧和顾虑。虽然自她重生以来,报仇雪恨的想法早已深扎心底,但是当她看着裴垣一无所知的面容,哪怕已经在尽力克制,但偶尔的满足和幸福感也会让她对上辈子的自己产生愧疚。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裴垣的话时,她视线扫到了方才放在桌上的烫伤药膏,打起精神道:“王爷,我先给你上药。”
裴垣见她不愿谈论继续方才的话题,也就顺势抬起手示意她。洛音有些无奈,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在裴垣的手背上,心疼道:“这也烫的太红了,王爷,要不要再让府医过来看看。”
裴垣摇了摇头,低下身子靠近她轻声道:“我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受过比这重百倍千倍的伤,我心里有数得很,这点小烫伤没必要喊府医。万一传扬出去,我这宣朝战神的名声都没了,音儿你说是不是。”
男子温润的声音和呼吸在洛音耳旁响起,这让她有点躲闪不及。女子羞恼地抬起眼一字一句道:“王爷,您知不知羞!”
裴垣没忍住笑了出来,“音儿,我怎么到了今日才发现你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啊。”
洛音跺了跺脚,嗔道:“王爷!还要不要我来给你上药!”
裴垣赶忙安抚眼前的佳人道:“当然要!音儿你别生气,我就是和你说着玩的。”
这厢书房里的气氛正热烈,那边前厅在受刑的曲嬷嬷已经被打的昏过去了。“四十八,四十九,五十。福管家,五十大板行刑完毕。”执行刑罚的侍卫提醒道。
福伯放下了手中嗯茶盏,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起身道:“行了,你们两个随我一道把曲嬷嬷送回昭阳殿,其余人散了吧。”
昭阳殿内,顾汐芸在雕花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这时青玥进来禀报道:“王妃,福管家和几个侍卫运着曲嬷嬷到殿外了。顾汐芸收拾好心情,慢慢走出去。
当她视线瞥到一旁血迹斑斑的曲嬷嬷时,倏地骇住。福伯像是没看见她此时难看不已的神色一般,依旧端起一张笑脸与顾汐芸说道:“王妃,曲嬷嬷给您送回来了,奴才们就先退下了。”
顾汐芸脸色越发苍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深呼一口气吩咐身边青玥道:“你喊几个下人将曲嬷嬷送回房内,现在即刻去让府医过来给她治伤,务必要保住曲嬷嬷的性命。”
青玥低头应声,便下去安排了。顾汐芸发现自己眼前一片血红色,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越发得让她觉得反胃。一旁的墨染走上前关心道:“王妃,您还好吗?”
顾汐芸有些难受地摆了摆手,墨羽提议道:“王妃,要不您先回殿里休息一下,奴婢到茶水房里给您煮花茶。”
“行,就这样吧,墨染你扶着本王妃回去,身上有些使不上力。”顾汐芸小声说道。
此番王府如此的大动干戈,不知是因为画面太过冲击,还是生怕王爷怪罪到顾汐芸头上,治她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昭阳殿沉寂了好几日,顾汐芸也不怎么唤洛音过去伺候。
临景殿也因此过了好些安生日子,直到威远侯府的一封请帖送到了晋王府,才打破了府内表面的宁静。
“周岁宴?本王记得顾青山这位小儿子并不是他的侯夫人所出。”裴垣有些诧异地看着手里的这封请帖。
霍坤恭声答道:“回王爷,此子出自威远侯的姨娘,末将在查探王妃身边那两名丫鬟底细之时偶然听见威远侯和老夫人有意将这位庶子记到侯夫人名下,作为嫡出教养。”
裴垣被他这么一提醒,有些反应过来:“原来如此,所以才将请帖送来王府。这是要给这孩子正名,王妃那处得到消息了吗?”
霍坤有些吞吞吐吐道:“福伯方才去昭阳殿送新一批的瓷器了。”
“本王这位王妃本性难改呀,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裴垣有些头疼,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顾汐芸之前那副温婉的模样不出一个月便破功了。
到了晚上,裴垣来到临景殿与洛音一同用膳。在饭桌上,裴垣便提起了威远侯府周岁宴一事,洛音闻言有些讶异:“佑哥儿不是云姨娘所出么?怎么周岁宴还请了王爷和王妃?”
裴垣觉得洛音此时有些可爱,他欣赏了一番后为她解惑道:“侯府有意将此子作为嫡子培养,如果不出意外,应是要将他培养成顾青山的接班人。”
这消息倒是有些出乎洛音的意料,她想起上辈子,威远侯一脉只得顾汐芸一女,也没有纳彩云为妾室,所以最后是二房的大少爷作为侯府继任者在培养着。这么看来,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裴垣夹了一筷子的鳕鱼放在洛音的碗中,继续说道:“下个月月初本王要与王妃一起去威远侯府出席宴会,会稍微晚一些回来陪你。”
洛音柔声安抚道:“没关系的,那届时妾给王爷备碗醒酒汤如何?”
“还要一碟子桂花糕,你做的。”裴垣补充道。
洛音被他逗笑,缓了一小会儿才点头应下。
而此时此刻在昭阳殿中的顾汐芸望着地上一片狼藉,在默默出神着。一旁的青玥小声吩咐着墨染下去拿一些碘酒和纱布,待墨染回来之后,青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慢慢靠近顾汐芸,轻柔地哄道:“王妃,您的手指有些出血,奴婢为您上药。”
顾汐芸这才感受到指尖有些刺痛感,她自嘲道:“青玥,你说祖母和父亲是有多迫不及待将那个庶出玩意儿扶正,嫡子?他们居然想得出来。母亲如今还待在侯府家庙中,我仅仅是想见到她一面都难上加难。”
青玥知道顾汐芸并没有期待着她的回话,便仔细地为顾汐芸上着药,扮演好一个称职倾听者的角色。
顾汐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周岁宴那天,我得找个机会见一见母亲。祖母给我写来的信中提到过周岁宴会让母亲出来露个脸,对了曲嬷嬷恢复得怎么样了?”
青玥低头答道:“府医说嬷嬷上了年纪,伤筋动骨一百天,恢复起来没有这么快。”
顾汐芸有些苦恼,她想了想抬起眼看着青玥吩咐道:“那下月初青玥你随本王妃一起去侯府赴宴,墨染和墨羽你们二人将昭阳殿守好了。”
“是。”丫鬟们齐声说道。
深夜,青玥服侍着顾汐芸,等到她入睡之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她在殿门外停留了一会儿,便朝着曲嬷嬷所在的房间方向走去。
青玥推开了房门,“谁呀?”曲嬷嬷的声音响起。“嬷嬷,是我,青玥。”青玥轻声应道。
曲嬷嬷爬在床榻上,侧过脸看着房中站立着的青玥,笑了笑道:“这么晚了你这丫头不回去休息,怎么来看我这老婆子了?”
青玥解释道:“是有些关于侯府的事要说与嬷嬷听。”
曲嬷嬷来了精神,用眼神示意她。青玥搬来一个凳子,坐下缓缓开口道:“白日里侯府送来请帖,下个月月初庆贺府里三少爷周岁宴的请帖,王爷和王妃都收到了。”
“三少爷乃庶出,怎么会这么兴师动众,王爷那边竟然也送了?”曲嬷嬷不解得很。
青玥耐心解释道:“府里老夫人也来了一封信给王妃,信中提到府里已经决定要将三少爷记在侯夫人名下充作嫡子教养。”
曲嬷嬷猛地睁大眼睛,“这王妃还不得大发雷霆?”
“昭阳殿里换了一批瓷器。”青玥意有所指道。
“唉,如今侯夫人和王妃的处境是在不利,过于被动以至于被如此要挟也毫无还手之力。那王妃可有让你随她一同去侯府?”曲嬷嬷叹气道。
青玥点了点头,曲嬷嬷从被褥中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叮嘱道:“青玥,到时候你一定要牢牢地看住王妃,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就怕王妃昏了头会在周岁宴那天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青玥被她这么一说,有些疑惑道:“嬷嬷,王妃应该不至于如此冲动吧?三少爷也是王妃的弟弟,待他记成嫡出之后,是要放在嫡母身边教养的,侯夫人说不定就有机会从家庙里放出来了。”
曲嬷嬷有些颓唐地说道:“要真如你所言那就好了,但清玥你还是太过年轻,不知晓其中还存在怎样的隐患。三少爷从庶子变成夫人名下的嫡子,固然对夫人来说是一条出家庙的生路,可三少爷的生母还活着啊,嬷嬷我虽然只在侯府里与这位云姨娘打过几次交道,依我所见她是个心思深沉的,又或许是我想太多。总而言之,到了周岁宴之时青玥你一步都不能离开王妃身旁,记住了吗?”
迎着曲嬷嬷担忧的眼神,青玥承诺应道:“青玥记住了,嬷嬷你放心吧,早点休息。”
关上曲嬷嬷的房门,青玥听着里头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提着放在地上的灯笼慢步地往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