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歪嘴先生(1/1)
湖州含山村,热闹过后的安静,今天本应该是大喜的日子,孙家娶妻,李家嫁女,含山村好几年没有办过红事了,多少人想要趁着这婚事沾沾喜气。
孙家的大郎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接亲,李家的花轿摇摇晃晃,一支队伍敲锣打鼓从村西头往村东头走去。孙家的炮仗放得又多又响,宾客们一院子都坐不下,站在门口迎新娘。
先拜天地,后拜高堂。新娘被送入了洞房,可就当孙家郎君,满心欢喜地走入洞房,幻想着他的新妇是何等娇羞时,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门口有婆家的姑姨守着,没有人进出过,怎么会没人?众人找遍了屋子都没有找到新娘,只瞧见了窗户开着。
难不成,新娘逃婚了?
“我女儿怎么可能逃婚!”李南春的父亲李力背着手在孙家的前厅来回踱步,“再说了,你家儿子与我女儿是见过面的,那是看对了眼我们才嫁过来,我还没有问你们,我女儿好好的怎么送来就不见了?”
孙家的主君孙乾打圆场,“亲家别生气,我们就是说个假设,现在南春不见了,门口又没有人进出,这......我们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我看是你们把我女儿藏起来了!”
“我们在门口守着的,我老婆子用性命担保,真的没有人进出。”孙家的人也说着话。
一时之间,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外面一阵马车响,声音停在了孙家门口。
“父亲!”李南春早就听见父亲的声音了,她下了马车提着裙子就往屋子里跑。
众人闻声望去,当真是李南春,李力见到了女儿,心里的石头落下了,李南春一头扎进了李力的怀里。
“爹!”姑娘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女儿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您了!”
泠鸩和季眠跟在李南春的身后,看着如此场景,泠鸩将视线挪到别的地方,她喉咙干涩,吞了一口唾沫,季眠看见了,他想着,泠鸩可能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了,或许很久之前,她也这样扑在父亲怀里。
“到底怎么回事啊?春儿!”李力问。
李南春又一次回忆起那恐怖的画面,“我本在洞房坐着,窗户突然被打开,我以为是风,正打算关上的时候......”她又掩面不敢面对,“有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鬼,他吐着绿色的舌头,口中都是恶臭,眼珠快要掉下来......然后我就昏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是在十里地外的树林里,正吊在一棵树上......”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有这等事情,他们眼里透着不敢置信,但李南春脖子上的红印子还没有消下去。
“那你有没有事?”李力握着她的肩膀赶紧问。
李南春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二人,“幸好这两位恩人救了我,不然我真的要死了!”
“这二位是......”
季眠抱拳拱手,“我姓季,叫季眠,这是泠鸩。我们是.....”
“我们是蓬莱的修道者,路过此处,瞧见有异象,凑巧救了南春姑娘。”
“哎呀,多谢二位了。”
李家和孙家的人都连连道谢,可孙家的人却有些不相信,他们觉得是这两个外来人装神弄鬼,想要讹人。泠鸩一直盯着孙家的主君和大郎,将他们心中所想全部窥探。
“那恶鬼还会再来,你们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泠鸩冷哼一声,“放心吧,我们不缺银子花。”
季眠一愣,问她,“什么意思啊?”
她挑眉,没有回答,而是对李力说,“这鬼的目的就是杀死南春姑娘,或许可以想办法问一问。”
李力思索一番,“我们家没有得罪什么人,你要怎么问?”
“骗那鬼来。”
众人面面相觑,“如何骗?”
李力住在了孙家的客房中,李南春随夫君回了房间,所有事情似乎照旧,但所有人却都睡不着。泠鸩说那恶鬼之前从未出现过,单单在新娘入洞房后将其劫走,定然是有执念的,一切如常,他定还要来破坏。
而他们二人,就躲在房顶,等着抓那恶鬼。
天已经渐凉了,半夜的冷风也是刺骨,泠鸩吹着冷风,抬头往北看去。
季眠坐在她身边,“你冷么?”
她摇摇头,她就感觉不到冷了,皮肉的感受都早已成为了千篇一律的麻木。可季眠还是并拢双手,哈了一口气,又将双手搓热,拉过她的手,捂着。
泠鸩的心跳了一下,她看着季眠有些疑惑。
“这样能好一些。“
她不想打击到季眠,没有阻止他。
“你一直在看那边,有什么?”
“北斗。”她扬了扬下巴。
季眠抬头看去,今晚的北斗格外清晰,“北斗又曰一枢、二璇、三玑、四权、五玉衡、六开阳、七瑶光,七星齐动,天枢动玉衡则动,玉衡动瑶光必动,之前有人说北斗的瑶光宫有一颗破军星。”
泠鸩好像很惊讶,“你知道破军?”
“也是听人说的,她称北斗为七郎君。”季眠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霓仙的脸庞,心中有些愧疚,也不晓得她现在如何了,“难不成,北斗七宫里住着七位郎君?”
“不止有七位。”泠鸩叹了口气,将手从季眠的手中抽了出来,指向瑶光,“你看,今日的瑶光格外亮。“
“瑶光里住着谁?”
季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他看见泠鸩的眼睛在月光下突然变得晶莹。
“住着......”她声音略有哽咽,“我的家人。”
“家人?”
她点头,“破军星,是我哥哥。”他又犹豫了一下,“是我能看到的,唯一的家人。”
季眠皱起眉头,把手搭在了泠鸩肩膀上,“你很久没见到家人了吧。”
“我们全家都死在了几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先是我姐姐,然后是我父亲、母亲、哥哥......”泠鸩思考了一下,“或许我也早就死在了那里。”
自从季眠知道了她的事情,便能感同身受,每当她说起这些,自己也跟着心痛,于是他企图转移话题,“你姐姐,不是.....苏妲己吗?”
“我的亲姐姐早就死了,只是狐妖一直占着她的身子。”
“可......上次妲己说......”
“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十句话八句有假。"
季眠心想着,看样子她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
一股恶臭飘来,二人突然警觉,季眠用口型说着,“它来了!”
泠鸩示意他莫要说话,然后不声不响地起身,盯着对面的屋子。
果真,洞房那屋的窗户被打开,一股黑烟飘了进去。
“啊!”李南春尖叫,泠鸩在空中写下镇鬼符,朝着屋子打去,门框上马上有若隐若现的金色符文。
“走!”她带着季眠从房顶跳下,直冲屋子。
那恶鬼见泠鸩进来,转身要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冲不破屋子,好像被画了结界一样。
“省省力气,你出不去!”泠鸩找了个椅子坐下,一挥手,屋子里的灯全被点亮,随后其他人也都提着灯冲了过来,为首的就是李力。
众人看见屋子中间真的有一团黑雾来回乱窜,都被吓得不轻。
“你是什么东西!”李力倒是不怕,他现在满腔愤怒。
没想到他一说话,黑雾突然停下,慢慢化作一个人形,但没有五官,只是一个形状。
“岳父大人,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恶鬼开口说话。
李力一愣,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的确,他忘了。
“你是......”
恶鬼冷笑,“我是潘淑啊!”
“潘淑!”李力倒在身后的椅子上,满面惊恐。
李南春听到这个名字也愣住了,赶紧走上前扶着自己的父亲。
孙家大郎听见这恶鬼叫李力岳父,也坐不住了,“岳父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力双手颤抖地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压惊,“潘淑是......是春儿之前许配的人家,他下过聘,但不久就因病归西了。”
潘淑语气愤怒,“我死前找过你,我说了,让南春为我守节终身不嫁!你出尔反尔!那我就毁了你女儿,我让她下来陪我!”
它越说越气,怒火让身形越来越大,好像要吞噬这屋子里的所有人,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叫慌张。
“李家虽说受聘了!可你与南春姑娘拜过堂么?拜过天地祖宗吗?”季眠挺直了腰板,指着潘淑喊着。
潘淑的黑影不再变大,好像愣在了那里。
季眠继续说,“南春姑娘入过你家族谱吗?侍奉过你家父母吗?”
潘淑再次语塞。
“既然都没有,你们就不算夫妻,她还是李家的女儿,死了丈夫的女子尚能再嫁,她凭什么要为你守节?若是为了你不嫁人那是人家的情分,但不是本分!”季眠走到孙家大郎身边,“这才是人家拜了堂的正经丈夫,你一个死鬼有何脸面在这里要求这要求那?”
泠鸩看着他的架势,挑眉看戏。
经过这么一说,孙家大郎挺直了腰板,走到李南春身边护着她,李力也不再害怕,“是啊潘淑,我家女儿本就是未出阁的姑娘,我们家受聘了,不代表我女儿是你潘家妇了,难道非要看到春儿孤苦一生你才满意吗?”
潘淑被季眠说得没理,气急败坏之下,突然用黑雾包裹了季眠。
黑雾来得突然,季眠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他睁开眼的时候,面前一个丑陋无比的恶鬼盯着自己,然后张开嘴露出绿色的舌头,朝着他哈了一口气,这口气奇臭无比。
烟雾散开,消失不见,潘淑钻了空子往外面溜去。
泠鸩警觉地追了出去。
而屋子里的季眠跪在不断干呕,“太臭了!”他这辈子没有闻到过这么臭的味道。
李力和孙乾两个人上前扶起他,李力夸着,“壮士好胆量啊!多谢壮士为小女说话!”
孙乾也赶紧让人端来茶水,“壮士快喝茶。”
季眠慌慌张张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拿开茶杯的时候,李南春惊讶地指着他说,“恩人,你......”
“我怎么了?”季眠的恶心劲儿还没过去,没有察觉到,直到李南春拿来铜镜,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巴竟然歪了,“诶?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