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诛狐(2)(1/1)
胎婴未成人,十月怀母腹。渴饮母之血,饥食母之肉。若戮子之命,定诛母之心。以吾之骨血,换吾之爱子。
严家在乐安是世代富绅,名下的宅子庄子甚至比做官的还多,但最年头最久的一处还是增田镇上老宅。
这座老宅是严秉玠祖父留下的,装潢华丽富贵,但院子东边有三间房子一直上着锁,从没有让人进去过,县里的人传言那三间房里供奉着狐仙。
三年前,严秉玠原配发妻去世,他便转头娶了镇上有名的吴寡妇,吴寡妇早年丧夫,以美貌盛名,娇滴滴的很是招人疼爱,多少没了老婆的想要续娶她,可她一直没有答应。最终还是嫁入了严家,虽说严秉玠都已经快六十了,但好歹家中富裕,日后严秉玠的儿孙还得将她当做祖母供养。
“唉,你说非得大费周章到这老宅子做什么?”吴氏一手拿团扇扇风,一手拿帕子擦着额前留下的汗。
“这不是二哥儿要成亲了,老爷说那套府邸就给他们新婚小两口住着了,正好这边安静,也大。”丫环跟着她在院子里散心。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忒折腾了,这大热天,还要费力搬过来!”吴氏热得不行,嘴里无味,“你去叫厨房做些冰酥酪!也给老爷备一份!”
“是,夫人!”
她打发走了丫环,自己漫无目的地欣赏着自己家的大宅子。这宅子的确很大,比之前那个足足大了一倍,逛都逛不完,自己当真是苦尽甘来。想到这里甚至都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一直到她发现了三间上锁的屋子。
这三间屋子不同于整座宅子,土灰色的墙面有了些裂痕,木做的窗子看上去也不是很牢固,好像是院子翻修的时候故意将这里隔开了。
门上一把钩锁紧紧将大门锁住,吴氏上前扯了扯,这锁坚固无比。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屋内突然传出了女子温柔悠长的歌声,此音沁人心脾,听者皆能心静驻足。
吴氏也站在那里晃了晃神,她感叹歌声之美,却又突然惊醒。
这里住了个女人!
她走到窗户边,想要透过缝隙往里看,可什么也看不到。但,那里住了个女人!
“夫人,冰酥酪好了!您回屋里一边扇风一边吃吧!”
吴氏不甘心,但也只好先作罢。
晚上严秉玠回来,同吴氏温存了一会儿,站起来双臂一展,等着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娇妻给自己更衣。吴氏走上前帮他解着腰带。
“夫君,你知道东边那三间上锁的屋子是做什么的吗?”
严秉玠蹙眉思索,“这我还真不知道,那三间屋子从我记事起就有了,一直上着锁,怎么了?”
吴氏娇憨地摇头,“只是今日看到了,听到里面有女人在唱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小的呢!”说罢,她仔细观察着严秉玠的表情。
“胡闹,我都多大岁数了?我有你一个夫人就够了!哪有精力养小?”
“那你还不是娶了我?”她噘着嘴瞪着严秉玠。
小娇妻的模样实在惹人疼爱,严秉玠伸手挑了挑她的下巴,逗她玩,“怎么,你吃醋了?”
“奴家本就命苦,若是夫君真的有钟意的妹妹,带回来就是了,可别再骗我!”
“哎呀!逗你的!”
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实属情趣,但吴氏心中却不舒服,她还是想着那三间屋子。
亥时,府里的人都睡下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吴氏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身边的严秉玠,他睡得正熟。穿上鞋和外衫,她推开门小心翼翼走出去,唤醒了丫环,点了蜡烛往东院走去。
那里到底什么?是谁在歌唱?又有什么样的秘密?
许是晚上没有人,那三间屋子的窗户竟然开了!
屋子里灯光昏暗,似是点着油灯,一个女子侧坐在窗边,散开了头发,那头发又黑又长,衬得女子的皮肤格外白皙。
吴氏定睛瞧了,那女子长得清秀温婉,很是好看,这会儿正对着镜子梳头。
“那是谁?”吴氏声音颤抖。
丫环也从没瞧见过,只摇头。
“那个女人是谁?”吴氏再问了一遍,但这会儿她更像是自言自语,院子里有个女人,貌美的女人!她深夜梳头做什么?她深夜开窗又是为了什么?
想着,吴氏心中越来越气,冲上去就要爬床拽那女子的头发,可她还没到窗前,窗户突然关上。
“去叫几个家丁!带着斧子,把门破开!我今天就要把这个小妖精揪出来!免得日后勾引夫君,祸乱严府!”
“这......”丫环犹豫了,虽然她看得真切,里面确实有个女子,可也不至于此。
“你愣着干什么?快去!”
没一会儿几个家丁拿着棍棒斧子菜刀的就来了,抡起斧子用力砍着那副钩锁,拿棍子的敲打着窗户,拿菜刀的砍着木头门,一时之间院子里鸡飞狗跳,连严秉玠也被吵醒。
等他赶到的时候,那屋子的门正好被打开,吴氏冲进去瞧见一位穿着白衣披散着头发的娘子坐在榻上,正惊恐地看向他们。
这娘子如出水青莲一般,衬着吴氏有些浓艳。吴氏看见女子一副可怜样,又怒又恼,上前拽着她乌黑的头发将其拖了出来。
那女子只是哀嚎,可奇怪的一幕就在出门的瞬间。她变成了一只白鹅从吴氏的手中逃走,嘴里疯狂的叫喊,在家丁和丫环中间乱窜,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果真是个妖精!抓住她!”
白鹅飞上飞下,只是想要逃离这个院子,她别无所求,终于,她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与当初的那个年轻人有着相似的脸,他一定能带自己离开!
于是,她奔向了那个男人。
可到他面前时,却听到他说,“妖孽!”
她感觉自己双脚离地,后背有一股灼烧的疼痛感。
严秉玠抓住白鹅的翅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符,贴在了她的背后。符文生效的那一刻,她变成了一只白狐。
四只爪子动弹不得,身子完全僵住。
她才明白,这不是那个年轻人......
随着一声闷响,白狐被重重摔在了地上,红色的血浸染了没有杂质一尘不染的白色皮毛,她奄奄一息,却还是蜷起了身子,后爪护住了自己腹部。
而严秉玠看着白狐脑后一大片的血肉模糊,面无表情,“原来是只狐狸。”
吴氏触目惊心,却很快恢复了平静,至少她知道,这个男人,除了自己谁都不会爱。
“那是什么?”吴氏在大滩的血迹中看到了两个还在蠕动的东西。
家丁提起白狐的尸体,露出了两只身上带血还未睁开眼睛的幼崽,那是她还未出世的孩子......
“妖孽不除,必有后患!”严秉玠只瞥了一眼,很是冷漠,“来人生火,再拿些拿朱砂和笔砚来!”
东院架起了枯木,燃起了篝火,严氏夫妇二人站在火堆旁边,火光温暖,一跳一跳照着他们的脸,火焰映在了他们的眼睛里。
严秉玠一手提溜起两只还在寻找着母亲的小狐狸,一手拿着蘸了朱砂的笔,在它们的额头点下两个红点,两个生命就此消逝。
他抬手将还没有手掌大的幼崽扔进了火堆,同样,还有它们的母亲。
他眼神戏谑,搂着娇妻离开,就好像自己在掌控着世间所有的生命,任凭那堆火吞噬着母子三人,可不曾看见身后的火光中,一只狐狸的脸庞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