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1）
她这一笑如拨云见日，如冰雪融化，又因心里正噼里啪啦地拨着小算盘，这笑容又比往日甜了几分，甜得人心都酥了。
荆少语看得一愣，随即摇摇扇子，也笑出了一口白牙，“好巧，正是在下。”
“有劳公子多次仗义执言，还未请教公子姓名呢。”钱弄墨眉眼弯弯地道。
说得跟真的一样，仿佛刚才并没有从阿金口中得知他的姓名似的。
“好说好说，在下姓荆，名言，字少语。”荆少语一脸爽朗地拱拱手，也问了一句，“未请教姑娘芳名呀？”
如今竟还有人不知她姓名么……钱弄墨小小地在心底自嘲了一下，随即笑着福了福身，“小女钱弄墨。”
得知美人芳名，荆少语笑得彬彬有礼，“钱姑娘有礼。”
钱弄墨抚了抚手腕上的珠串，话音一转忽然问道：“荆公子，昨日银锭的事情，你可曾问过了你的家人呀？”
“已经传信回去了，还没有等到回信呢。”荆少语一脸诚恳地回答。
也是说得跟真的一样，仿佛之前收到飞鸽传书的人不是他似的。
“若荆公子得了消息，能否跟我说一声？”钱弄墨咬咬唇，长长的眼睫忽闪了一下，娇娇怯怯地道，“我知道这么讲有些唐突，只是那银锭借了我家金银交引铺的名号作假，小女心中实在难安。”
“钱姑娘不必介怀，若得了消息，在下会同姑娘说的。”荆少语一脸正直地道。
“那作为交换，荆公子在凤来镇的时候还请让小女一尽地主之谊。”钱弄墨笑盈盈地明知故问，“公子现在住在哪里啊？”
“在下就住在姑娘之前推荐的钱家酒楼，因饭菜着实可心，便干脆住下了。”荆少语一副心直口快毫无城府的样子，仿佛当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似的。
“让公子见笑，这钱家酒楼……正是我家的呢。”钱弄墨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举贤不避亲嘛，事实上钱家酒楼的饭菜的确美味。”荆少语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
“能合公子口味真是太好了。”钱弄墨笑了一下，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既然公子喜欢，不如明日我让大厨亲手做几道拿手好菜来款待公子，还请公子赏面。”
“姑娘客气，在下求之不得。”
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个人互通了姓名，相谈甚欢，看起来分外和谐，阿勺看看荆少语，又看看钱弄墨，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
且不提阿勺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两人约好明日相见，便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对话，互相道了别。
同荆少语道了别，钱弄墨便让阿渚驾车回去了。
回到家一进院子，隐约便听到钱老爷和钱夫人正屋子里说话，聊的正是那些请了媒人上门来说亲的人家，似乎是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
“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连李川那厮都敢来说亲，哎哟哟真是气得我……”钱老爷气得直哼哼，“也就那个周秀才还像点样子，虽然说家里穷些，但穷些不怕，莫欺少年穷嘛，最要紧是他人穷志不短，听说他考中秀才之后在私塾里当了教书先生，如今日子也不算难过，这些都不打紧，他没钱我有嘛，只要他有志气别的都好说。”
躲在外头偷听的小碗听了有些着急，就算她原先也觉得周秀才不错，但经过之前在金银铺子里那么一闹腾，小碗觉得周家就是一个沾不得的虎狼窝！钱弄墨见她急得直咬帕子，伸手拍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便听里头钱夫人说，“不妥。”
“为何？”
“这周秀才是周家独子，不适合入赘，而且听杜娘子说他还有一个极厉害的寡母，恐怕这媒婆是周秀才瞒着他母亲自作主张请来的，若是叫他那寡母知道了八成是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儿子入赘的。”钱夫人慢条斯理地分析道，“这种麻烦，还是不要沾了。”
钱老爷觉得有些可惜，但夫人向来是有道理的，便叹了一口气，“夫人顾虑得是。”
偷听着的小碗便松了口气。
钱弄墨笑了笑，拉着小碗走了。
只听得身后钱夫人和钱老爷的声音还在说。
“开米铺那个许家的二儿子呢？他们家里有七个兄弟，倒是适合入赘。”钱夫人温温柔柔地问。
“不妥不妥，许家那个二儿子长得实在磕碜，那个性子说好听了是老实，说难听了简直是傻……”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钱弄墨回房换了身衣衫又转去了后厨。
“哎呀小姐，你怎么不留下听听呢，关乎你的终身大事啊！”小碗急得团团转。
“放心吧，爹娘不会让我吃亏的。”钱弄墨笑着低头揉面团，“今日天气热，大家都心浮气躁的，不如吃凉水面吧。”
小碗跺跺脚，嘀咕一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到底挽起袖子来帮忙了。
“小姐，你明日真的要请那个荆公子吃饭啊……”小碗一边切菜一边嘀咕。
“嗯是啊。”钱弄墨随口应了一声。
“那位荆公子看起来轻浮，倒真是个不错的人呢，昨日在珍宝阁门口也多亏了他，不然以苏小姐那不管不顾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小碗感叹了一句。
钱弄墨手上微微一顿，唔……说起来也真是多亏他帮忙了，她这样目的不纯地接近他，良心似乎隐隐作痛呢。
良心隐隐作痛的钱弄墨晚膳后回房列了一张菜单，吹干了递给小碗，“你去前院让阿渚跑一趟酒楼吧，把这张单子交给朱大厨，明日要按这张菜单置办好了，让他务必尽心，我有大事要办。”
小碗虽然不知道请荆公子吃饭为何就忽然成了大事，但仍然清脆地应了一声，拿着菜单去了前院。
叽叽喳喳的小碗不在，房间里顿时安静了许多，钱弄墨盘算着得把埋在树下的那坛子花露烧挖出来物尽其用，正捋起袖子弯腰找小铁锹呢，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回头一看，便见钱夫人端了一个汤盅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娘……你吓我一跳。”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正准备做？”钱夫人挑眉。
“……”是你在敲门啊喂！
“在找什么？”钱夫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将汤盅放在桌上，十分直白地道：“喏，百合莲子汤，你爹怕你躲起来难过，让我来安慰安慰你。”
这是来自老父亲的一片心意。
钱弄墨走到桌边坐下，打开汤盅，一股甜香扑鼻而来，她尝了一口，心里暖暖的……但再暖也不敢多吃，会发胖啊！
这大晚上的谁敢放肆喝甜汤啊。
“小碗那丫头呢？怎么不在？”钱夫人左右看看，问。
钱弄墨支吾了一下，垂头又喝了一口汤，“唔，我让她出去跑腿了。”
钱夫人扬了扬眉，也没有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而是换了个话题，“方才我见小碗那丫头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事了吗？”
钱弄墨有点头疼，小碗那张脸是半点事都瞒不住的，她揉揉脸，有点苦恼地道：“这事儿我跟你讲了……你就别告诉爹了。”
她爹最近有点脆弱，听了怕是得哭……
钱夫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钱弄墨便将自己下午去了金银交引铺，然后周秀才他娘来闹事的事儿一五一十交代了。
钱夫人的眉头一下子拧紧了。
“我觉得这事儿吧……应该和苏行桑有点关系。”钱弄墨犹豫了一下，道。
“为什么这样觉得？”
“……直觉吧。”
钱夫人沉默了一下，“你对苏行桑……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简直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啊。
“唔……他是一个很周到的人，但是行事太过周到往往意味着这个人城府不浅。”钱弄墨侧头想了想，“他认真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似乎很难不对他动心，但嫁不成他……我也没有爹想象中那么难过，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
钱夫人听到这里没忍住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地问，“不想嫁给他，为什么之前不说？”
“不是说民不与官斗嘛……”钱弄墨嗫嚅，在接触到钱夫人逐渐不善的眼神之后忙轻咳了一声，补救道：“主要在他哄我作妾之前，看着还行……”
谁知道竟会如此混账呢。
“不过看如今这架势，他应该不会轻易放弃。”钱弄墨说着说着，捧着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露出了苦恼之色，“毕竟我这样美貌，我家还这么富有。”
钱夫人默了默，觉得这个已经十分膨胀的闺女可能并不是很需要她的安慰，眼不见心不烦，干脆起身走了。
钱弄墨见她娘明显不耐烦搭理她了，笑着将汤盅的盖子盖上，打算把甜汤留给小碗喝。
钱夫人走了没多久，小碗便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还在嘀咕什么。
“说什么呢？”钱弄墨问。
“还不是阿渚，见了我就躲，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小碗气呼呼地道，“我找他半天。”
“……”在心里默默可怜了一下阿渚，钱弄墨把汤盅往前推了推，“百合莲子汤，我娘刚刚送来的，你喝了吧。”
小碗最是嘴馋，当下欢呼一声，“小姐最好了！”
小姐怕胖，她可不怕，胖嘟嘟的多可爱。
钱弄墨支着下巴看小碗美滋滋地喝甜汤，顺便问她，“上次埋酒的那把小铁锹呢？我怎么找不着了。”
“我收起来了，小姐你找小铁锹做什么？”小碗奇怪地问。
“唔，等你喝完甜汤，我们把去年埋在树下的那坛子花露烧挖出来。”
“要花露烧干什么？”小碗一脸惊讶。
花露烧是米酒又不是米酒，里头加了蜜枣，喝着绵软香甜，但酿制的过程却加入了大量的烈酒为底……这酒不管是名字还是后劲，都令人防不胜防。
“这不是明日要请荆公子吃饭么，没有酒怎么成，我打算请荆公子尝尝我自酿的酒。”钱弄墨义正辞严地道。
虽然小姐看起来很义正辞严的样子，但小碗还是透过这表象看到了其中险恶的本质。
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小姐……你莫不是看上了荆公子？”小碗小心翼翼地猜测。
那荆公子倒是十分美貌的样子，小姐若看上他……也不奇怪。
“胡说什么，我是有些事要问他。”钱弄墨嗔了她一眼，“不过他有一个形影不离的小厮，交给你了，你想办法把他引开。”
小碗立刻想到了那枚假银锭，这果然是桩关乎钱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儿，她立刻严肃着一张小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作为小姐未来的管家娘子，她是可堪大任的！今天的小碗也在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