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1)
钱弄墨一夜没睡好,她担心还关在牢里的阿金,担心找不到赵茂的下落,更担心京城来的钦差大人会听信赵茂的一面之辞就定了钱家的罪。
虽然没睡好,但她还是起了个大早,打算去铺子里看看钱老爷,顺便再看看能不能从阿金留下的那些存根里找出什么有用的证据。
正昏昏沉沉地洗漱呢,小碗突然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小姐小姐!”
“又怎么了?”钱弄墨猛地一惊,生怕有更坏的事情发生,经过昨天这一遭她都快成惊弓之鸟了。
“没事没事,不,有事有事。”小碗语无伦次地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到底有事没事……”
“有事有事,不过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小碗兴奋地比划着,眼睛都在发亮。
钱弄墨被她吊得七上八下的,拍了她一下,“你好好说。”
“今天一大早,那个赵茂自己去县衙翻案了!他承认自己是诬告!”
“什么?”钱弄墨一下子呆住了。
巨大的惊喜突如其来,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像在做梦。
她一直担忧害怕的事情莫名其妙就自己解决了?简直就像是她说想吃鱼,鱼就自己从河里蹦了上来,自己开膛剖肚洗好了,自己做成了一道美味装到碟子里,然后送到了她的嘴边一样。
“那个赵茂今日一早天刚亮就去县衙击鼓鸣冤,跪在县衙前痛哭流涕,说他是被人教唆才会诬告钱家的,还说那个幕后教唆他的人想要杀人灭口,他好不容易才逃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要请青天大老爷替他做主,抓住那个幕后黑手呢。”小碗终于捋顺了逻辑,小嘴叭叭叭地讲着。
“赵茂是被人教唆的?”钱弄墨若有所思。
看来果然黑暗中是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对钱家虎视眈眈呢。
“这些都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辞,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就信口开河编了个莫须有的幕后黑手出来。”小碗颇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他满口胡言没一句真话,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证据,说他诬告时呈上的那些假银锭便是幕后黑手给他准备的,可是苏大人要他呈上证物的时候,他却说那些证物上次来告官的时候就放在衙门里了,苏大人使人去查,却根本没找到。”
“最后怎么判的?”钱弄墨有些急切地追问。
“不知道。”
“啊?你怎么没问问明白呢!”钱弄墨有点急了。
小碗眨了眨眼睛,十分无辜地道:“我是听后厨来送菜的李大爷说的,他在送菜的途中听了一耳朵,因为急着要来送菜,后面就没听到。”
“……”这个理由让钱弄墨有点哭笑不得,比起送菜,她现在显然更想知道县衙那边会怎么判,这可是关系到钱家生死存亡的大事,菜一天不吃没事的啊!
“小姐,要不我们去县衙看看?说不定还能赶上判决呢。”小碗提议。
钱弄墨眼睛一亮,“对对,你说得对,你让阿渚驾车,我们去衙门看看,说不定还能把阿金一起接回来。”
小碗清脆地应了一声,赶紧跑了。
钱弄墨匆匆洗漱了,又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恰好阿渚也驾好了车,她便带上小碗急匆匆地出了门。
坐在马车上,钱弄墨还是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她实在不敢相信让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诬告事件就这么自己解决了?
然后冷不丁地,她忽然想起了荆言,想起了他昨天晚上看着她说,“不必担忧太多,一切都会解决的。”
当时,他的表情那样温柔,他的语气那样笃定,导致有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他是在向她许诺着什么一般……可是当时她很快便将这感觉归类为错觉。
可是,现在事情就真的解决了?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
会不会是他?
一路想着,马车很快到了县衙。
钱弄墨匆匆从马车上跳下来,便看到围观审判的人群已经在慢慢散去了,这是……已经审判结束了?
钱弄墨左右看看,正想找个熟悉些的人来问问,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慢慢从县衙里走了出来,他似乎有些不大习惯太过刺眼的阳光,拿手遮了遮眼。
钱弄墨一下子就有些鼻酸了,“阿金!”
她喊了一声,一路小跑了过去。
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被关了几日整个人都有些迷糊的阿金恍惚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一抬头便看到自己梦里那个已经长大的小仙女正一路小跑着奔向他,不由得一阵怔忡,只觉恍然若梦。
直至钱弄墨站在阿金面前,这才惊觉他的样子有多狼狈,他面色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嘴唇上都是燎泡,头发也乱成了一堆草,看起来不比乞丐好多少。
注意到她的眼神,阿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三日没洗澡了,身上有味儿,别薰着你。”
钱弄墨没说话,视线落在他干燥开裂满是燎泡的唇上。
“燎泡,上火急的。”阿金下意识拿手摸了摸嘴,嘿嘿地干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没事了……”
“他们对你上刑了?”钱弄墨看着他惨不忍睹的手,咬牙切齿地道。
阿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难看,十根手指肿得像萝卜一样,根根紫胀,指缝间还有溃烂和血渍,他下意识把手缩回了衣袖里,藏到了身后,脸上却还带着笑,“就头一天审的时候夹了手指,没审出什么就把我丢进牢里了,除了关了两天,伙食差点,也没受什么罪。”
钱弄墨捏了捏拳头,“我来得有些晚,怎么判的?”
“判了赵茂诬、告、之、罪。”阿金一字一顿地道,一双总笑眯眯的眼睛里有寒光闪烁,“诬告反坐,弃市。”
诬告者反坐,赵茂诬告钱家的金银交引铺铸假,盗铸是死罪,现在证明了钱家的清白,这死罪便要反噬到诬告者赵茂的身上,他是必死无疑的。
钱弄墨狠狠地点了点头,终于舒出了一口气,回头唤阿渚,“阿渚,过来帮忙扶阿金去马车上。”
阿渚一早已经看到阿金,这会儿已经跑过来了。
“不,不用上马车了,我这身上又脏又臭的。”阿金忙摆手,意识到自己的手很难看之后,又将手藏到了背后。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钱弄墨皱了皱眉,“你手上的伤要给郎中看一下,万一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你以后还怎么拨算盘?”
阿金顿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万一他的手废了……
他还有什么脸面留在钱家的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