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1)
钱家酒楼,荆少语直至日暮方归,一进门便看到了桌上那个硕大的包裹,迟疑了一下,看向邵时有,“那是什么?”
“小碗送来的,大概是钱小姐见你衣衫单薄,便将之前做好的冬衣送来了。”邵时有瞥了他一眼,道。
荆少语走上前摸了摸那包袱,脸上的笑容简直……不忍直视。
邵时有觉得荆少语这回大概是真的栽在了钱大小姐手上,他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事先写信给家里说一下吧。”
荆少语一脸疑惑地看向他,“说什么?”
“说你要带钱小姐回京的事啊,你不事前打好招呼,回头别让钱小姐吃了委屈。”
“谁说我要带她回京了?”荆少语一脸莫名。
“……你不打算带钱小姐回京?”邵时有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是啊。”
“你不打算带她回京,你招她干什么?”邵时有有点生气了,若说之前那个上门自荐的馊主意是他出的,可是后来荆少语的态度他看得分明,这厮分明就是在招钱小姐,如今更是连墨儿都叫上了……结果竟然并不打算对她负责吗?
“我入赘啊,我带她回京干什么?”荆少语更莫名了。
“……”邵时有惊呆了,“你认真的?”
荆少语点头,一脸认真地道:“我向来说到做到,说入赘就是入赘,半点不掺水份的。”
邵时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就在今日之前,他还觉得看荆少语的态度应该会带钱小姐一起回京,结果果然还是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他永远猜不到荆少语这厮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呢,永远跟不上这个家伙的奇思妙想啊!
不过,入赘的话……这还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啊?
“你家里会同意?”邵时有有些艰难地道。
荆少语笑了一下,“会的。”
一副很是笃定的样子呢。
醒醒,你是荆家嫡子啊!
荆家是谁?那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啊!他们会同意自己家小儿子入赘一个小小的商户人家……这思路真是绝了。
见邵时有一副惊呆过头理解不能的样子,荆少语没再理会他,将包袱放进柜子里,转而在桌边坐下,敲了敲桌面,“坐下,有正事说。”
邵时有一听有正事,忙正经起来,坐下作洗耳恭听状。
“我记得你当初说过苏良玉是因为得罪权贵才被调去岭南一个极偏远的小县做了县丞的,对吧?”荆少语道。
邵时有点头,说起这个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以苏状元的才华,他本该进翰林院那等养才储望之处,日后成为内阁重臣也未可知,白白被耽误了。”
“我记得你还说过当年有位郡王欲将女儿许配于他,结果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门亲事,坦言家中已有妻儿。”荆少语又道,“因为这件事,他有了不弃糟糠,不畏强权的美名,几乎成了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是吧?”
邵时有点头,很是钦佩地道:“苏状元确实铮铮铁骨。”
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敲了敲窗,邵时有头皮一麻,一下子跳了起来,“外外外……外面有人!”
荆少语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走到窗边打开了窗,便见闫慎翻身跳了进来。
闫慎进屋之后察觉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他挑了挑眉,“怎么?”
“……”邵时有默默坐下,假装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荆少语笑了一声,还是为邵侍郎留了些面子,“查得怎么样了?”
闫慎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才传回的消息,确认戴桃月是戴嘉平的姐姐,她们的父亲是个秀才,在乡里开了个学堂,戴家姐妹嫁的都是这位戴先生的学生,一个叫程显,一个叫苏良玉。”
苏良玉他们都熟悉,不过这个程显……
“程显?”邵时有愣了一下,想起来一桩旧事,“是不是两年前因参与二皇子惊马一案而被斩首的那个太仆寺丞?”
两年前,年幼的二皇子头一回参与围猎,座下的马匹突然发狂,将二皇子甩下了马,陛下大怒勒令严查,结果查出那匹马被动了手脚,幕后主使是当时一个颇为得宠的贵人,动手的是当日掌管车马的太仆侍丞程显,结果这名贵人被打入冷宫,太仆侍丞程显被撸了官职判了个斩首。
不过有一回邵时有和同僚喝酒时听人谈论此事,说是这案子有些说不清楚,那程显出了名的胆小如鼠,是最怕事不过的一个人,向来唯唯诺诺的,谁都不敢得罪,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敢铤而走险动二皇子的马?
闫慎点头,“是他,十六年前他以无子为由休弃了戴桃月,一年之后娶了上峰的女儿为妻,婚后育有一女,不过两年前程显被判了斩首之后,他妻子便同他和离,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
邵时有琢磨了一下,总觉得仿佛哪里有些违和,他转而看向荆少语,“你怎么看?”
“我恰好也查到了一些东西,不过是更为久远一些的,十六年前的旧事。”荆少语笑了一下,“戴桃月被休弃的真实原因可不是因为无子,事实上她被休弃的时候刚怀上身孕,被灌了一碗汤药下去将孩子活生生打了出来……之前审她的时候,她说她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大概便是因为这碗汤药。”
闫慎眯了眯眼睛,无动于衷,邵时有却是听得打了个寒颤。
“那她被休弃的原因是什么?”邵时有追问。
荆少语看向邵时有,道:“因为程显怕得罪权贵啊。”
邵时有怔了怔,忽地想起来荆少语在闫慎来之前说的那些话,“你是说……是因为苏状元的事?”
荆少语点头,“程显娶了姐姐,苏良玉娶了妹妹,俩人从同窗成了连襟,也算一桩佳话,后来苏良玉中了状元,被夏安县主看中准备下嫁,但苏良玉坦承家中早有妻儿拒绝了这桩婚事,因为这件事,苏良玉有了不弃糟糠的美名……然而不久之后苏良玉的妻子难产而亡,苏良玉被调去了岭南一个偏远的小县当县丞,程显向来怕事,生怕被迁怒,就积极主动地把戴桃月休弃了,当时戴桃月恰好有了身孕,硬是被灌了药赶出了家门。”
“这个没骨头的东西!活该他遭了报应!”邵时有气得骂了脏话。
“真的是报应吗?”荆少语意味深长地道。
“你是说……”邵时有一怔。
“程显是出了名的胆小如鼠啊,人家夏安县主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迫不及待地休了自己的发妻,还杀了妻子腹中的孩儿,这样一个怕事又无能的人,会参与谋刺二皇子,你信?”
邵时有摇摇头,“其实当初我也听到一些传言,说这案子有些说不清楚。”
“苏良玉是三年前到凤来镇的,程显是两年前死的。”荆少语道,“比起报应,我觉得更像是戴桃月的复仇,戴桃月帮着苏良玉找了杜春林这个盗铸高手,苏良玉帮戴桃月除了程显。”
钱弄墨提供的线索就仿佛一个线头,顺着这个线头再去查,就仿佛抽丝剥茧一样,很多以前联系不起来的线索都一一有了关联,这桩盗铸案的脉络一下子便清晰了起来。
“苏良玉也是为了复仇吗?”闫慎忽然开口。
“也有可能,但没有证据。”荆少语摊手,“苏良玉做事太谨慎了,杜家兄弟是蒙在鼓里的,根本不知道幕后还有人,参与这桩盗铸案的魏晟和戴桃月都畏罪自尽了,我们手上除了那两个小金锭,没有其他证据可以定他的罪。”
“戴桃月畏罪自尽是为了护着苏良玉,可魏晟是为什么呢?”邵时有想不通。
荆少语看了闫慎一眼,没有开口。
是啊,魏晟是为什么呢?
苏良玉有什么本事让这个权倾一时的大太监宁可去死也不愿供出他来呢?
“冯子今最迟明日一早就会到凤来镇,先审一审他吧。”闫慎忽然道。
“终于回来了,要防止他畏罪自尽啊!”邵时有些激动地道。
“放心。”闫慎点头。
他不让他死,他便连死都难。
邵时有忽地打了个冷颤,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也没放什么狠话,但他就是觉得有点可怕呢……
荆少语若有所思地看了闫慎一眼,总觉得钱夫人的生辰过后,这位闫统领查案就积极多了呢,而且冯子今回来的时机也很巧妙啊……恰在钱夫人生辰过后。
所以他果然是为了替钱夫人过生辰才会反对他之前那个强行拿人的建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