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对峙与手段（1/1）

吕诚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悄然的浮现。

喜恶佛的问题很重要吗？至少对于吕诚来说，这问题并不重要。当怀着这种想法去回答对方的问题时，就会发现，一切都是这么的简单。

他并不需要再去仔细的探究这问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含义，也不用去思考这问题的哲学属性，他只要将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就行了。

这一点，吕诚看得很清楚，他想要得到的，便是一个机会，一个通过对话与喜恶佛交流沟通的机会，现在看来，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但是显然，吕诚的回答并不能让协防部满意，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喜恶佛的声音才幽幽的响起。

“人类，你的回答很有意思，看来是我着相了。”

听到喜恶佛的声音，吕诚顿时笑出了声音，他撑起身来，遥望着那在不远处飘荡的喜恶佛木雕。

自己与木雕的距离依旧没有拉近，手掌也触碰不到对方，他就挠着自己的后背，风轻云淡的说道：“既然您都这样赏识我了，不如我们坐下好好的聊一聊？”

吕诚的话音刚落。这空间便骤然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身前不远处的喜恶佛骤然消失在了这黑暗的空间之中。

漆黑的空间像是滴落的墨水，猛然的落入了无边的海洋之中，黑色，不断的褪散开来，化作了淡淡的灰色晕染消失不见。

明亮的光辉从远处爆发而来，下一秒，整个空间便都被染上了亮光，欢喜佛的雕像化作了一块块的碎片，被明亮的光想穿过，化作了无数的尘灰消散在半空中。

耀眼的光芒迫使吕诚闭上了眼睛，他伸手挡住了脸庞，下一秒，炙热的灼烧感侵袭到身边，一股刺痛的感觉遍布了周身。

当他感到这刺痛消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只有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大地与天空连成一片，洁白无瑕。清澈而透明的水面上，倒映着他惊讶的身影。

手指轻轻的触碰身下的水面，瞬间便荡起无边的涟漪，不断的朝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喜恶佛就盘坐在吕诚身前的不远处，静静的望着个，脸上展露出微微的笑容。

这个时候的喜恶佛，与吕诚见到的木雕不同，他现在更像是一个修道有成的高人。

柔顺的银白长发顺着两肩撒下，白眉白须，明亮的双眸透露出圣洁的神光。红润的皮肤上没有多少的褶子，一身鎏金祥云纹的白色衣裳体贴合身，淡黄色的腰带斜跨在腰间，洒脱的神态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下意识的便会将其当做修道有成的高人。

吕诚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的嘴巴能够合上，他起身站了起来，朝着喜恶佛走去。脚下的水波被踩着，顿时荡漾开来，无数的波纹不断的朝着四周散去。

来到喜恶佛的身前，吕诚直接盘坐下来，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喜恶佛。

无悲无喜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

吕诚认为，现在的自己千万不能慌乱，一旦慌乱了，就会出现大问题。他要想办法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喜恶佛没有直接回答吕诚的问题，他的手掌轻抚白须，笑着岔开了话题：“你会下围棋吗？”

吕诚一愣，迟疑了一下道：“我不会，我倒是会下五子棋，那种棋下的倒是还可以。”

“是吗，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喜恶佛惋惜的摇头，脸上的遗憾之情丝毫不加掩饰，让吕诚看到了，差点认为自己不会下围棋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

“……”

吕诚换了个坐姿，右腿支起，手臂搭在了上面，左手撑地，额头微微抬起，挑了挑下巴说道：“我们的时间也不多，就不要去绕这么多的弯弯了。到底有什么需求，就明说就好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要安全的带他们离开这里。”

面对吕诚的放浪举动，喜恶佛也不恼怒，依旧面露笑容。

他的这种笑容，让吕诚的心中直发毛。

吕诚知道，他不是喜恶佛的对手，他就是为了不跟喜恶佛在这里浪费时间绕些弯弯，才特意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有些轻浮。他很清楚，自己无论是从那个方面来讲，都玩不过这个老妖精。

在喜恶佛面前，他唯一的优势，便是掌握着喜恶佛需要的东西，这可能是一个承诺，也可能是一个答案，也可能是一件事情。

具体的，吕诚并不清楚，不过他还是能够看清的，只要喜恶佛将自己的需求给提了出来，那他就有了周旋的机会。至少他也可以跟对方谈一谈条件了。

但是很显然，喜恶佛并不着急，或者说是并不在乎。他没有因为吕诚的言语而恼怒，也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不悦，他的脸上好像永远都是笑呵呵的。

面对着急的吕诚，他只是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东西。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人类，我见过了太多的人类，听到过很多的祷告。我很清楚，人类是很有趣的存在，每个人的性格都不相同，能够见到不一样的人类在我的面前表演，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吕诚神情不变，重新换了一个姿势，他挠了挠头，双眼盯着喜恶佛。

“所以，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小丑！”

“不，你很有趣，我是不会杀掉你们的，我想见到更多！”

“呵呵。”吕诚笑了两声，随后低声的呢喃道：“有趣，这可真有趣，原来在你的眼中，是这样的看待我们。”

“我相信你不会杀死我们，所以说，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待在车厚的身体中吗？从封印中逃离了出来，这个世界这么大，你应该有更多的去处才对。”

“哈哈哈，你真的很有趣。”

喜恶佛脸上洋溢着笑意，他正视吕诚，举起了右手手臂。

手臂上面，密布着一条条古怪的伤痕，横七竖八，一直延伸到手腕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从手腕的位置截断了似的。

“你知道吗，漫长的岁月中，我都经历了什么。人类，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你们会为了某些东西抛弃自己的生命，也会为了某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去随意的剥夺其他生灵的性命。

很残忍，却又很合理。人类的欺骗，是源自最深处的本性。”

“当我刚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愤怒使我扭曲，我的心在下沉，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肺，我的身体，在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我尝试了无数的办法，想要从这个地方离开。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了。”

说到这里，喜恶佛突然抬头看着吕诚，问道：“你知道永远死不掉是一种是什么样的感受吗？”

吕诚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的摇头。

“我尝试了许多的办法，都无法触碰到死亡，在无尽的岁月中，我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既然我无法触碰到死亡，那我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是什么？

我所经历的这一切，是否都是命运的安排。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很久，终于在有一天，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残缺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

“这算是明白了什么。”

“哈哈哈，你并不懂，你只有经历过，才能懂得。”

“那我宁愿不懂，我可不想有这样的经历。”

吕诚撇了撇嘴，心中对喜恶佛可没有放下任何的警惕，对方的言语很是真挚，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在倾诉自己的经历。但是隐约之间，吕诚还是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恶意。

这种感觉道不清说不明，更像是一种直觉。

喜恶佛捋着胡须，脸上依旧是那副和蔼的笑容。

“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有太多有趣的事情都没有机会遭遇，到了弥留之际，只会留下无数的遗憾，你有没有想过，活的更久？”

“有过，不过我更加清楚，一位想要触碰死亡的神明跟我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最好还是不要细讲。”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有趣。”

吕诚笑笑，继续说道：“你能这样看我当然是太好了，看来我们聊的很愉快，你可以从车厚的身体中离开吗？”

“不要着急，时间还有很多，让我们继续。”

喜恶佛脸上的褶皱挤在了一起，乐呵呵的伸出两根手指。

“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我相信，人类的本性决然不会改变。当我还在庙宇之中享受供奉的时候，无数的信徒会向我祈祷……贪婪，世人太过贪婪，想要的东西太多。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个家伙，他要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跟我赌一把。

那么现在，我们来赌一赌！”

吕诚闻言，由衷的说道：“我不喜欢赌博，也不会赌。”

喜恶佛笑了笑，手指缓缓的收起，将手掌放在了膝盖上。

“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

吕诚当即正色，轻轻的点头，“……你想要赌什么？”

喜恶佛伸手一挥，扫过两人的中间，只见周围风云汇聚，一张棋盘骤然出现在两人的身前。

棋盘纵横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执一百五十枚。

吕诚的眼皮猛地一跳，口中弥漫着苦涩的味道，他抬头看着喜恶佛，咬牙切齿道：“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下围棋！”

喜恶佛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吕诚的态度，他伸手捏起了一枚白色棋子，高高举起落在了那棋盘的中央处。

“不会下是你的原因。”

“啧，你这就没有意思了。要不咱们来一局五子棋就行了，也是差不多。”

喜恶佛看着吕诚，嘴角微微勾起，他轻轻的点头，说道：

“好，你既然要下五子棋，那就跟我来下五子棋就是了。”

闻言，吕诚当即也是长舒一口气，他伸手捏起一枚棋子，就在要落入棋盘上的时候，却猛然的停住了，他收回手指，惊疑的看着喜恶佛。

“这就是你的赌局，赌的是什么？”

喜恶佛的眼中黑光闪过，一股浓郁的恶臭气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就像是堆积在一起腐烂树叶发酵良久，难闻的令人恶心。

下一秒，喜恶佛身上的白衣闪烁，化作了一袭黑色的长衣。不过就在吕诚眨眼的功夫，喜恶佛的身上又重新的覆盖上了白衣，他依旧在笑看着吕诚。

真挚且和蔼的目光扫过，让人心生平和，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种幻觉似的。若不是吕诚能够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自己或许还真就被喜恶佛给晃了过去。

“当然了，这就是赌局！”

喜恶佛淡淡的回答，捋了捋身上的衣袍，平静的看着棋盘。

吕诚很是谨慎，他没有将这枚棋子落下，依旧询问道：“那么我们的赌注是什么？”

他相信，喜恶佛提出要赌一把，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吕诚必须要弄清楚他的目的是什么才行。

喜恶佛发出爽朗的笑声，手指捏起一枚棋子，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棋子落入荡漾的水波中，激起了无边的涟漪。

待到涟漪散尽，两人身下的活水便消失不见。一团祥云将两人托起在高空。地面上，是那黑雾缭绕的领域。

吕诚侧头看去，能够将领域里的所有人都看得个清楚，沈奇水他们、昏迷的自己和车厚、那躲避在不同房间的猎人们……

一切都尽收眼底之中。

吕诚眯起了眼睛，喉头不受控制的上下耸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喜恶佛捋了下胡须，淡然的说道：“这下面的所有人，便是你我的赌注。你赢了，便可以带其中一人离开此处，若是输了，其中一人便要归我所有。”

“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

“那个，这是不是有点……要不然我们好好的聊聊，不要这么玩了。你不是并不完整吗，放我们出去，我们帮你找回缺失的部分。”

吕诚讪讪的笑着，他尽可能的避免随着喜恶佛的节奏走。喜恶佛的提议看起来很是美妙，只要吕诚谨慎点胜过了他，便可以带所有人离开这里。

但是吕诚并不信任喜恶佛，他还是担心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事情，这喜恶佛说不定有事情在瞒着他。

“早些几百年前，我或许会答应你。但是现在，我只想跟你赌一把，你可以选择拒绝，我可以送你离开这里。只是他们，我不会保证他们能够平安的离开……”

“明白了，那让我们开始吧。”

吕诚凝神屏气，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盘。

见状，喜恶佛也是拈起一枚棋子，放在了上面。

两人在下棋的时候，吕诚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转动。他认为，这个机会不应该被浪费。

“其实我还是有一件事情搞不明白，你现在能够控制住所有的人，那为什么没有寻找其他人与你赌一把，而是等我来到这里之后才开始，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到这里？”

吕诚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是因为一时的失误才造成的现在的处境。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沈奇水几人会在这个地方。

除非喜恶佛能够预知到吕诚的未来，提前准备好了一切。但是这并不可能，喜恶佛要是有这种本事，早就找机会逃脱离开了。

“不，我并不知道你会来到这里，这超出了我的预料。”

“那也就是说，其实你在等待的是其他人，那个人是谁？”

喜恶佛笑了笑，手中的棋子轻轻落在了棋盘上面，他侧头扫视身下的众人，随后坦言道：

“瞧，我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是吗，那我可要仔细的看看，你等的是什么……”

吕诚顺着喜恶佛的视线看去，当他的目光落在那黑雾缭绕的领域边界之处时，顿时瞪目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道身影，手里拎着槐木的法杖，只是朝着那领域的边界之处划过，便轻松的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人影没有丝毫的犹豫，猛然一跃便进入到喜恶佛的领域之中。

这个家伙一身黑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露出的干瘪的手背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老家伙。

冥冥之中，吕诚有一种感觉，这道人影似乎和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是……”

地面上的人影似乎感受到了吕诚和喜恶佛的视线，他猛地抬起头，咧开了嘴巴，露出了满嘴的黄褐色烂牙。

“找到你了！”

吕诚急忙收回视线，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面，连声问道：“这个人是谁？”

喜恶佛笑笑不语，伸出一根手指轻点棋盘，随后吕诚便感觉到一股剜心刺肺的疼痛袭来，他张大了嘴巴，呜哑的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的，他的喉咙处像是被钝掉的锯子来回的划拉，抽搐的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

五脏六腑，乱作了一团，疼痛让吕诚几乎摔倒。

“张开嘴巴！”

喜恶佛淡然的说了一句，吕诚很听从的张开嘴巴，只见一团黑泥似的东西从吕诚的口中钻了出来，整个的被喜恶佛拿捏在手中。

“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