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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另一个世界的吕诚(1/1)

收尸人,往生魂,三千大道路难停;

黑铁马,竹席卷,阴阳不合从中行;

生死定,善恶明,因果自此便分明;

尘归尘,土归土,蹉跎人间莫贪恋;

引尔前往黄泉路,莫道苍天断无情;

漆黑的夜晚,寂静之中夹杂着些许的阴森,仲夏的夜晚倒是有些凉意,悄然袭来的夜雾,在朦胧的月光下,显露出一丝丝的阴冷。时不时的可以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隐藏在那夜雾后面,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怪物就潜藏在其中。

午夜时分,突然闪过的一道黑影,搅乱了这夜的宁静。

刘老道从远处走来,驻足在老张家的门口,那双浑浊发白的双眸,好似透过了这扇大门,看到了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

今天是张家老人去世的日子,那张家老人高寿一百有六,按理来说这个年龄去世的老人,也算是喜丧。可是现在的张家,却是愁云惨淡。张家老小挤在大堂,各个沉默无言,大哥张春更是一根烟接一根的抽着,满脸的褶子挤作一团。

“大哥,你说这事情该怎么办吧,我们都听你的!”

老二张夏,脾气本就暴躁,又突然的经受这般事情,更是无法冷静下来,望着周围一圈亲属们的样子,更是心情烦躁。

张春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依旧在沉闷的抽着烟。

排行老三的张秋,是个女孩,她低垂着头,轻轻的拽了下张夏的衣袖。

“二哥,不要再说了。”

“什么不要再说了,你看看你们,都这么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最起码的我们也要商量出个办法来吧!”

最小的张冬这个时候也是起来打了个圆场。

“二哥,先不要着急,咱们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商量个屁!我看你们就是商量一天也商量不出什么来,赶紧都给我滚蛋,我去陪爹!”

“老二!”

听到张夏这话,张春顿时着急了,瞪着眼睛怒视。

“休要再胡说,我已经联系过刘道长了,等道长前来定夺此事。”

“个劳什子刘道长,人呢?”

嘟嘟嘟!

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大厅中的剑拔弩张,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

“老三,去准备一下;老四,快去开门;老二,你莫要再多说些什么了。”

张春一通吩咐,当即起身去门口迎接。

吱呀!

张家的大门打开,门外正是刘老道在敲门。

刘老道一身麻布长袍,上面沾着些草枝,一双布鞋被染的油光亮黑,微微的酸涩味道缠绕在周身;头上挽了个道髻,让人能够看得出他的身份。灰扑扑的脸上胡子拉碴,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的小小铸铁黑马,牵引的绳子已经脏污的难以分辨其本来的颜色。若不是认识,任谁见了也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来讨要的乞丐罢了。

见是刘老道,张春脸上的愁容顿时消散,他连忙将刘老道给迎了进来。

“哎呀,刘道长,您可算是来了!”

刘老道微微颔首,随后在众人围绕下,进入了这大堂中。

大堂正中,停放着一尊棺椁,正是那作古的张老太爷。

只是一见这棺椁,刘老道心中便已了然事情缘由,只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也不可随意的妄言。只见他寻了一处坐下,轻抚胡须,缓声的说道:

“事由详细道来就是。”

张春连连点头,当即将口才最好的张冬给推了出来。

“快,老四,跟道长讲讲。”

张冬咽了口唾沫,在众人的注视下,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给讲述明白。

却说就在这天清晨时分,张家老太爷死在了炕上,夜半时分,张家就开始忙活张罗着处理老人家的后事。今天午时三刻,自南面来了个老乞丐。

要说这老乞丐,也是古怪,样貌丑陋,满脸的伤疤痦子,从面相上看,这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辣之徒。

这家伙身上披着破旧的麻布衣裳,破破烂烂,也是有着很大的几个窟窿。

老乞丐到了门前,不顾他人的阻拦,就愣是要往里闯入。

“哎哎哎,老头,今天可不是你胡闹的日子,要饭往别处去!”

张夏的性格本就暴躁,遇到这种家伙,自然是不会有好脾气。

要说这老乞丐也是古怪,有什么事情恩怨尽管说就是了,可是他一不开口讲清楚,二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要是张家的人被这种家伙给闯了进去大闹一番,才是不讲道理嘞。

这老乞丐眼见闯不进家门去,当即一口唾沫啐到张夏的脸上。

张夏也是年过半百了,何时受到过这般的侮辱,当即就要挥拳教训一下这老乞丐。好在众人将其拦下,才没有让他打死这老乞丐。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除了报警,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可是就在张家的人掏出电话报警的时候,这门前的老乞丐骤然的身体一哆嗦,直挺挺的就往后仰过去了。

这可将所有人给吓了一跳,今天这般日子,要是再有人倒在了自己的门口,这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说到这里,张冬也是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老乞丐还不如就死在了门口,那就没有往后的那些麻烦事了。

张夏也被这老乞丐的动作吓了一跳,出于担心,他还是让几个小辈赶紧看看这老乞丐,这家伙年龄都这么大了,可别真的死了。

然而还没有等众人靠近这老乞丐,他便直挺挺的又站了起来。

没有借助手臂的力量,就是这么平躺在地,突然的立了起来。这情景,门口的所有人可是都看到了。

站起来的老乞丐,此时脸上没有了任何的表情,双眼紧闭,脸色煞白,抿着的嘴唇也是没有一丝血色。

就在下一秒,便见这老乞丐突然的睁开了眼睛,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老乞丐的眼眶中,眼珠突然的消失了,只有两个血淋淋的空洞,丝丝鲜血顺着往外溢出。

这般场景,谁人见了不害怕?

强忍住心里的不适,张家的人还是想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只是此刻的老乞丐的身上,却是多了几分的诡异,几人伸手想要拉住这他,却是手掌直直的穿过了身体。老乞丐的行为中也是带了一丝癫狂,他径直的朝着张家大院里闯入。

现在,没有谁能够继续拦住他了!

来到那停放的棺材前,他直愣愣的便朝着里面倒入。

跟在身后的张夏,当即便着了急,里面可是停放着自己的父亲,心中闪过曾经听到的各种鬼怪传说,担心父亲的他,当即叫人打开了棺材。

棺材里,张家老人安静的平躺在其中,本应该闭合的嘴巴微微的张开,氤氲的黑气在口中弥漫;睁开的眼睛,密布血丝,眼角两行血泪顺着流下。

“妈耶!”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慌乱的不知所措,却见张家老人的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转瞬之间,便是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道长,这该如何是好啊?”

说完,张冬救命似的望向刘老道。因为这种事情,搞得所有人都心神不安,本应该下葬的棺木,也停在了大堂里。这事情没有解决,谁还能吃的下,睡得着呢?!

刘老道闻言,轻微的点头,沉吟片刻之后,这才说道:“我已了解因果缘由。且等我算上一卦!”

张家之人顿时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到刘老道。

良久,便见刘老道猛地睁开眼睛,不怒自威的望向那棺木,随后便听他暴喝一声:

“孽畜!”

这声音如同雷霆降临,直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给震了个跟头,眼前直冒星光。

回过神来,便见刘老道面露微笑的走到棺木前,一手直接推开。

棺材里,张家老人恢复了刚刚去世时的样貌,而他的嘴里,则是意外的出现了半截花斑狗皮,狗皮不过巴掌大小,却是让人感到诡异古怪的不敢直视。

将这狗皮取出,刘老道便指示张家的人将棺木合上,等到合适的时机送去下葬即可。

“道长,这,这是什么缘故?”

张春他们在白天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自己父亲的尸体干瘪下去的,此刻突然的恢复了原样,饶是心里早有准备,也是被吓了一跳。

刘老道将狗皮捏在手里,笑吟吟的看着众人,缓声说道:“八十年前的一段孽缘罢了,你们要是想知道,我自然可以告诉你们。不过话可是说在前面,张老太爷的此段因果已经了却,现在继续下去,那可就是你们张家要与那孽畜续上因果了。”

“啊,那算了吧。”

张春闻言,连连摆手拒绝。

见此情形,刘老道顿时颔首微笑:“不知为妙,善!”

从张家离开,刘老道趁着夜色,朝远处而去,徒留下一声声的号子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收尸人~来去否~送尔前往黄泉路~莫回头啊莫停留~”

“你好,我叫吕诚,今年二十三,身高一米八三,体重……”

“对不起,我想我们并不是很合适。今天这顿饭,就算是我请你了。服务员,买单!”

对面的女人,没有给吕诚任何挽留的机会,打断了吕诚接下来的话语,直接选择了买单。在买完单后,留给了吕诚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后,便径直的离开了餐厅。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吕诚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良久过后,他才自嘲的笑笑,慢吞吞的吃着面前的食物。只是一个人守着这满桌的食物,当真是味如嚼蜡,难以下咽。

“对了,不知道老家伙干啥去了。”

吕诚突然的自言自语,他连忙拿起手机,拨打了老家伙的电话。

没过十几分钟,身着休闲衣装的刘老道窜到了门口,他老远的就看到了吕诚的身影,进了餐厅便径直的坐到了吕诚的对面。

“老家伙,你这几天都忙啥去了。”

刘老道轻哼一声,也没有回答吕诚的话,而是如同饿死鬼投胎一般,大手一挥,直接将面前的几碟饭菜扒进了口中。

见此情形,吕诚也不着急,反而是因为刘老道的这番动作,而感到食欲大开,他当即也是狼吞虎咽的开始与刘老道哄抢起来。

两人的这番行为,顿时引得餐厅里其他食客的注意,不知道从何处,一阵阵轻蔑的笑声传进耳中。

终于填饱了肚子,刘老道擦拭掉嘴角的油渍,找来一根鱼骨剔着牙齿。

“怎么,小诚子,相亲又失败了?”

“老家伙,你说呢?”

吕诚此时的动作,与刘老道如出一辙,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小诚子,你说这都第几个了,还不死心?”

“老家伙,少废话,要不是我,你能吃这么多好吃的?”

“切,你这家伙,又转移话题,要我说,一个人也挺好的。”

“老家伙,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吗?”

“嘛,算了,不说这个了,正好我有件事情要找你。”

吕诚和刘老道走出餐厅,两人钻入了巷子的阴影里面,眨眼之间,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此处。

森林里,光线昏暗,笔直且高大的树木遮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好似一道黑幕遮在上空;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不知道为何,却是泛着鲜血般的红色……使得森林里格外的诡异神秘,那弥漫其中、飘忽不定的迷雾,出奇的安静,仿佛其中未曾有过生灵涉足。

慢慢的,静谧的森林刮起了一阵风,呜呜咽咽的,好像是有人在笑啊,又好似有人在哭泣。狞笑的树木,张开了那黝黑的手臂,张牙舞爪,想要将面前的所有一切都拽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他张开了血盆大口,好像里面随时都会跳出诡异的东西。

地面的小草低伏下身躯,好似在呜哑的哭泣,摇曳不停的瘦弱身躯,颤抖不止。

明明头顶就是太阳,炙热的光线洒落大地,但在这森林之中,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暖意。

两道人影,从那迷雾中走出。

两人吵吵骂骂,相互损着对方。走近来看,正是吃完了饭食的刘老道和吕诚。

“老家伙,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情,是想要害死小爷我吗?”

“少废话,小诚子,就是让你去做,你也肯定不会放弃,那可是一大笔的钱财。”

“我肯定不会跟你一样,就算是再多的钱财,坏了规矩,就一定会遭天谴的!”

“天谴?都快活不下去了,还去管什么天谴!”

显然,刘老道是不屑吕诚的言语的,他往前走去,闯入了那深邃的迷雾中。

跟在身后的吕诚,无奈的摆头,也是紧跟其后。

迷雾之中,潜藏着茅草搭建的屋子,屋子前面,一匹黑犬和一匹黑马趴在了地上,见到两人归来,当即纷纷站起凑到跟前亲昵的蹭着。

刘老道随意的抚摸了两下黑马的鬃毛后,便冷哼一声进入了房屋。

吕诚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捋顺黑犬脑袋上倒逆的毛发,随后也是起身跟着进入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家具很简单,正冲的大厅里一张桌子、几条凳子,墙上挂着一张模糊的看不清的画像,正前方摆着的香炉还燃烧着三根香火;东西的两间厢房便是他们的住处,此刻房门虚掩,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此刻刘老道就扯过来一条凳子,坐在桌子旁边生着闷气。吕诚突然的怒意,让他感到不爽。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以来吕诚可是都没有这般对待过自己。而且坦率的说,刘老道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老家伙,这规矩可是你告诉我的,咱们这般收尸人,只管妖邪怪异,人间百般生死,与我们无关,否则沾染了人间的因果,终会不得好死。”

吕诚站在刘老道的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今天,他必须要搞清楚刘老道都做了什么。相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他抛到了脑后,在刘老道的事情面前,那些都不重要。

刘老道拗不过吕诚,生闷气似的别过身子去。

“老家伙,你想做什么!啊!”

吕诚的声调猛地提了八度,直接吓了刘老道一跳。他转头看向吕诚,头一次的见到吕诚如此的愤怒。

咽了口唾沫,刘老道将桌子底下的盒子给翻了出来。

打开满是伤痕的盒子,里面存放的东西并不多。

两叠百元的大钞、一块巴掌大小的画斑狗皮。

吕诚没有去管那些钞票,而是直接将那块狗皮给掏了出来,他紧紧的盯着刘老道,手中的狗皮不断的晃荡。

“这是什么?”

刘老道神情不变,嘴唇紧紧的抿起。

“狗皮,就是一块狗皮。”

“你当小爷我是白痴吗?这是普通的狗皮吗?”

听到吕诚这话,刘老道也是知道瞒不下去了,他当即露出求饶的神情,双手抓住了吕诚的手腕。

“小诚子,我知道这东西很危险,但是你看,这里有这么多钱,够咱们好好的活下去了,有钱了,也可以帮你找到对象不是?”

听到刘老道这么说,吕诚并没有选择原谅,而是将这狗皮扔进了盒子里,将其直接抱起来。

“这是谁家的祸事?我给送回去!”

这块皮毛,可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上面所依附的怨气,可是沉淀了将近百年之久。也就是说,在将近百年之前,便是有人谋害了这皮毛的主人,皮毛的主人心生怨恨,不愿意就此投胎转世,愣是拖到了现在,等到那谋害之人死去。

这本是属于那人的因果,刘老道却是因为贪恋那丰厚的钱财,而将此因果拉扯到自己身上。固然,他获得了令自己满意的钱财,可也是得罪了这皮毛的主人。现在来看,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谁也说不准以后,那皮毛的主人会不会报复刘老道。

“小诚子,不要啊。”

刘老道发出凄惨的叫声,牢牢的抓住了吕诚的衣袖。

“老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多钱财了,而且我也算过了,这皮毛的主人,只是一只小花狗,兴不起什么风浪的!”

“你!”听到刘老道这般言论,脸上的怒意更甚。

“老家伙,你这是被钱财蒙昧了心眼,这种话居然也能够说的出来,生灵不分贵贱,小花狗怎么了?你觉得你能够承受的起这般因果吗?”

虽说皮毛的主人只是一只小花狗,随便的一人一脚就能将其踢飞很远,但是身为收尸人,从来都是为那亡故之生灵引路通往幽泉,从来不会分出贵贱优劣。可是到了现在,因为区区钱财,刘老道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老家伙,你这也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吕诚这么说,刘老道浑身的力气好似骤然的被抽离,紧紧攥住衣袖的双手无力的松开,他瘫坐在桌前,满嘴的苦涩。

“小诚子,我,我……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这般世道,你我同为收尸人,可还能继续苟存?没有钱财,就连活下去,不也是困难?你不是也很清楚?”

“歪理!”

吕诚冷哼一声,并不愿意去听老家伙的言论。

刘老道的脸上露出惨然的神情,他伸开双臂,愣愣的说道:“看这身衣裳,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吗?”

吕诚的眼珠一动,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他自然是记得刘老道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置办的,那是在二十几年前,在捡到吕诚的那个冬天,刘老道新置办的一身衣裳。二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从那天之后,刘老道便再也没有重新置办过新衣服。

“看来你还记得,你去看看咱家的米缸,可还够今天的晚餐?”

吕诚顿时陷入了沉默,不用去看,他也清楚,那米缸已经见底,莫说是煮出一碗粥,就是去挨个去数,也能够数的清楚有几粒米。

“小诚子,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

吕诚陷入了沉默,手中的盒子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一些。

“收尸人,收尸人,到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谁还需要什么收尸人!”

在许久的过去,收尸人是将那诡异妖邪送到幽泉的葬送者,是修炼之人转生的领路人;可是到了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那么多的诡异妖邪需要他们去葬送;修炼之人,在这个时代,也是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收尸人,自然也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我们要活下去,只能做出改变,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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