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天的果园（1/1）

春天到了，果园里的果树开花了。

果园的沙地上种着许多果树，有桃树梨树桔树。这些果树种了好几年了，夏天枝繁叶茂，秋天硕果累累，到了春天，则繁花似锦。当一树树桃花、梨花全都盛开的时候，真的是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果园里一片明艳。

沙地上的果树虽然多，但有些区域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很宽，沙地被整成一畦畦的，果农们在上面种地瓜，种土豆，种花生，有时还种西瓜。

我们家搬到塘洼子不久，石头坡上也开始种梨树。种上梨树后，果队的人在石头坡与塘洼子之间筑了一道泥墙，把果园围了起来。果园沙地里的果树开花的时候，石头坡上的果树也开花了，虽然也有几树繁花，但更多的果树才比我高一点点，花开得有点稀疏，因为刚种不久。去年被火烧过的坡地，黑黑的地面上又萌出了新绿。到了春三月，蕨芽从土里钻出来了，嫩嫩的，顶着个紫圈，两三天就蹿到一尺多高。

春天来了，我和蓉子天天往果园跑。我们去果园里采蕨，拔猪草，寻花生芽，有时也偷折桃花。

石头坡上的蕨真多呀，石缝里，焦土上，到处都是。这里的蕨有紫色的，也有绿色的，一根根直立着。每次我和蓉子去采蕨，都不需要跑很远。我们只要沿沙地这边开始，横跨石头坡，摘到水渠边，不一会儿就能摘满一篮子。石头坡下的水渠边，还长着好几丛碧绿的苦菜，我们看见了，也会摘下一大把。春天的苦菜摘了还会长，越摘，长出的叶子越嫩。

拔猪草不必上石头坡，沙地上就有很多。瓜子草、鸡肠草、卷耳，沙地上到处都是。瓜子草和鸡肠草蔓爬着，寻到根部，一扯就是一大把。丛生的卷耳，小小的椭圆形的叶片簇在一起，像绿色的花朵。但我只拔瓜子草和鸡肠草，不拔卷耳，母亲说我们家的猪不喜欢吃卷耳。蓉子什么都拔，她家的猪不挑食。

到了春天，去年种过花生的地畦上，会冒出许多花生芽。花生芽顶着两片黄黄的厚芽片，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白白嫩嫩的，比绿豆芽胖多了。我将花生芽一根根从沙地里抽出，无须多久，便可以抽到小半篮子。

去果园采蕨、拔猪草、寻花生芽，我只能和蓉子去，阿玉是不去的，她不喜欢做这些事情。偷折桃花她却喜欢，每次我们一说要去折桃花，她就很兴奋，一叫就到。

果园里的花是不许折的，我们提着竹篮，假装去拔猪草。先从蓉子家附近的园门进去，沿着沙路走，见沙地上有人干活，我们就边走边拔草，走到靠河边的一侧，见没有人了，我们就开始折桃花。

靠河边沙地上的果树很多，种的全是桃树和梨树，繁花开了一树又一树。梨花有着淡淡的清香，花瓣洁白，虽然美，我们却从不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去果园，只偷折桃花。

这里的桃花真美呀，灿烂的阳光下，那一树树粉红的桃花，美得像一个个粉红色的梦。每次一到桃树林，我们就丟下篮子，扑入梦境，开始寻找自己喜欢的桃花。我们闻闻这一朵，又瞅瞅那一朵，觉得这一枝花很美，又觉得那一枝花更美。我们从这棵树跑到那一棵树，真不知该折哪一枝，因为毎朵桃花都含笑，每枝桃花都娇艳。

蜜蜂飞来了，蝴蝶也飞来了，我们也似乎要飞起来了。我们在花树下叽叽喳喳说着话，快乐得像树上的小鸟，桃花折了一枝又一枝。春天的阳光下，蜜蜂嘤嘤嗡嗡，蝴蝶飞来飞去，我们的脸也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

“是哪个小鬼在偷折桃花？”

有时突然有大嗓门朝着这边吼，我们一听就知道是果队的人来了，就赶忙逃跑。当然不能原路返回，我们跑到沙地南边，跳下土坎，穿过人家的菜园，跑到了木樨河边，也就不跑了，因为我们知道，那喝斥我们的人并不会追来。

这是1973年的春天，那年我八岁。此后几年，每年的春天我都会跑进果园里做同样的事情，直到1978年，我到县城去读书了，果园的春天才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