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和笔的故事（1/1）

我读书读得迟，九岁了，才上小学一年级。上学后第一个书包是大姐买给我的。大姐比我大11岁，我读一年级时，大姐已经20岁，在我们村的保健站当赤脚医生。还记得那是一个布书包，单肩背的那种，书包墨绿的底子上布满一朵朵浅绿的花，很是好看。有了书包，每天上学用的课本、簿子和笔，就都一股脑儿地装在书包里。

那时候的一年级小学生用的几乎都是铅笔，五颜六色的，老师经常在课堂上用小刀替我们削铅笔。我喜欢自己削，嫌老师把笔尖削得太细，笔尖太细容易折断，写字也不好看。

读一年级的我，常常和同学跑去村中合作社玩儿。那时的合作社，其实就是个小型百货商店，什么都卖。大到化肥、布匹，小到油盐酱醋，在那时的我看来，是应有尽有。我和同学去逛合作社，只是想看看合作社又到了哪些学习用品，并没有想买，因为我们身上根本就没有零花钱。

那天我又跑到合作社去了，一进门就看到了母亲，她正抱着只有三岁的七妹在买东西，七妹的嘴里含着水果糖。母亲看见我，对售货员说：“再给我三个水果糖。”母亲把买来的水果糖递给我，我接过水果糖，想了想又还给母亲：“一个水果糖三分钱，三个就是九分钱，一支铅笔也是九分钱，我想用这三个糖换一支铅笔。”其实我是很爱吃糖的，但我更想要一支摆在货柜上的铅笔。母亲听了我的话，笑了。最后是水果糖依旧归我，母亲还给我多买了两支铅笔。后来，母亲毎次向舅妈、姨妈她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夸我很懂事。

我读三年级的时候，比我大六岁的哥哥去县农械厂当学徒，有一次从县城归来，给我带回了一个笔盒。那笔盒是用铁皮做的，粉红色，上面画着几朵牡丹花，有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我喜欢极了，那也是我的第一个笔盒。有了笔盒，小刀橡皮和铅笔就不用散乱在书包里了，我把它们通通有序地放进了笔盒。每次打开笔盒，看着里面长长短短的各色铅笔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富翁。

读五年级的时候，比我大九岁的二姐送给我一支钢笔。那时二姐学缝纫已经出师，村民们喜欢把衣服送来给她做，经济上很是独立。至今还记得那支钢笔是浅灰色的，塑料材质的笔杆和笔帽，那应该也是我用的第一支钢笔吧，我很喜欢也很珍惜。怕钢笔吸墨器被堵塞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洗一次。

在闽北，每年的端午节前后是汛期，流经村边的木樨河一定要发几次大水。木樨河洪水滔滔，我家附近的水渠也跟着涨水。有一天，我拿着二姐买给我的钢笔，跑到水渠边去洗。到了水渠边，我发现码头上那几块平时用来洗衣服的石板，都被水淹了。我赤脚弯腰立于水中，旋开笔帽笔杆，手指捏着墨囊，把钢笔放于渠水中，吸水换水，洗得不亦乐乎。眼看原本黑黑的墨囊，已经被我洗得透明了，我把笔身旋上，笔帽套好，正要上岸，却不小心打了个趔趄，虽没摔进水渠中，手上的笔却落入水里去了。那渠水很浑浊，流得又急，哪里看得见我落入水中的钢笔？我又急又慌，整个人都快扑进水里了，双手在渠水中乱捞一气，只希望奇迹出现。

没想到奇迹还真的出现了。在打着漩涡的码头边，在浑浊得没有一点透明度的渠水里，我的一只手正好碰到了随水漂流的钢笔，我赶忙一把抓住。失而复得的喜悦啊，就这样被我第一次感受到了。

回家把这件事跟二姐说了，二姐听完，脸都吓白了。在二姐看来，从水渠边归来的我，实际上是刚刚逃离了一场生命的劫难，因为那水渠有一人多深呢，溺亡事件时有发生。

写这篇文章的初衷，是想回忆小时候与笔有关的故事；写完才发现，每一件与笔有关的故事里，都藏着使我感动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