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留给我的一盏灯火(1/1)
“我觉得艾米好可爱啊,但是只见了她一次她就回去了。”林韵边倒茶水边说。
过年是要走亲戚的,王竹并不是很想见到林韵爸爸和许欣,但还是同意了林韵跟着爸爸去拜年,一同的还有周子全。
“哦还行。”周子全眼睛盯着电视上回播的足球比赛,敷衍地回复了林韵。
林韵早就习惯了周子全的态度,并没有太在意。
“就是不知道傅天泽是怎么想的。”这句话林韵是小声嘀咕的,她以为电视上的解说声音会盖住。但是,还是被周子全的耳朵捕捉到了。
林韵和很多人一样,没有见过周子全的内心是什么样子的。
他没有说话,像是怕被识破什么,只是默默调大了电视的音量。林韵以为是自己太吵了,赶紧闭嘴了。
“韵韵,子全,去你二姑奶奶家。”林韵爸爸喊。
穿着貂皮大衣的许欣双手拎得满满当当,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过来。
“周子全,林韵二姑奶也是你二姑奶啊,这么多年第一次去,嘴甜一点,表现得热情一点啊。拿着!”许欣特地叮嘱周子全,好像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样。
周子全只是不情愿地接过东西,嘴里想嘀咕也没有嘀咕出来一句话。
一进门,二姑奶一把就搂住了林韵,说:“哎呦哎呦,韵韵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快,让姑奶想死了。”二人别说有多亲昵了。二姑奶掏出个大红包一把塞到林韵口袋里,“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请姑奶吃饭,姑奶再给你包个大红包。”
“谢谢二姑奶!”林韵娇里娇气的,这是她一贯对热情亲戚的装乖做法。
反观一旁,二姑奶一大家子,对周子全和许欣都冷冷清清的。林韵注意到了,她猜二姑奶一家对他们母子有点看法,但这毕竟也是大过年的,谁也不会让谁面子上过不去的,林韵心里这样想。
她觉得,反正周子全也不喜欢热闹,这样也顺了他的意。
人非坚固不可摧的,看起来不知疼痛的人,是因为有真正的疼痛疼起来,就让他们对小磕小碰无所谓了。
饭桌上,之前一直保持沉寂的许欣好像记起自己此行是来干什么的了。
她举起杯子,说“我嫁到林家来也五年了,今天却第一次来给大家拜年,是我的不知礼数了,敬大家一杯,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和和美美!”
此时的饭桌上却格外凝重,连林韵爸爸都在察言观色。林韵抬起眼,看了一圈,没一个人要拿起杯子的意思。
林韵觉得有股不安的感觉在蔓延,转头看到旁边的周子全,虽说在低着头,但是不像是从前那种懒得理会别人的低头。
林韵用脚蹭了蹭旁边不知所措摸胡子的老爹,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抓住了周子全的胳膊,拉着他站了起来。
“好好好,那我们一家先和和美美啦。”林韵笑着看着坐在桌旁的各位,然后和许欣碰了杯,周子全也快速碰了一下。慢一拍站起来的林父也赶紧碰杯圆场。
“林韵真是长大了啊!”许欣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反倒是周子全表现得开始不自然了,有一种向来果断的将军突然乱了阵脚的样子,又像是受了惊吓的丹顶鹤。
林韵算是知道为什么许欣和周子全这么多年来才第一次去二姑奶家拜年,并且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要的原因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人紧靠在一边的车窗。路上人很少,来来往往都是些走亲戚的人。
向路边望去,乡下是成排的自建房,各家有各家的春联与红灯笼,偶尔一两声的鞭炮是衬托年味的背景音。
林韵对周子全的了解少之又少,听许欣口音,他们好像是沪城人,来到苏城也不是很远。周子全成绩很好,好朋友是傅天泽,话不多,也不会主动找人聊天。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了。
林韵相信一个人的性格是天生的,也觉得后来的经历会改变一个人。她不知道周子全过去过着怎样的生活,也不知道,他内心深处会有怎样的世界。
“想守护好自己的世界,这没什么不好的。”林韵想。
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无孔不入的城。
林韵转过身来,戳了戳周子全,一次没有反应,那她就戳两次,等他慢慢把头转过来,林韵掏出了一个红包。
“不要。”周子全又打算把脸面向窗外。
“你要。”林韵又把手伸过去一点,正当周子全准备用手背推回去的时候,她又突然松手,一个带点分量的红包就掉在了周子全腿上。
周子全只能先拿起再打算丢回去,拿起的时候,周子全才发现,这才不是装压岁钱的红包,红包里面装的是糖。
而林韵这边,已经装得呼呼大睡了。
他又把脸转回了靠窗这侧,这是周子全很久很久以来,第一次笑。些许是拿林韵没办法,又可能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自打周子全记事起,那些所谓的暖融融人间烟火,对他而言,就像是鬼火一样。他人生中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如果你问他,他是什么心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寂寞。儿时的记忆是由什么组成的呢?是远在国外一年只打一次电话回来,也只是形式嘘寒问暖的亲生父亲,是家长会总是因为忙碌缺席的妈妈,也是那条自己走了六年身旁却没有一个人的路。
只是在这一刻,他觉得,人间万千灯火,有一盏是为他而留的了。
“你会恨一个破碎的家庭吗?”次日清早,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周子全站在阳光前面的阴影里,问吃着早饭的林韵。
林韵停下来筷子和咀嚼的动作,并没有直接看向周子全。思索了一会,也问他:“你支持目的论还是原因论?”
“目的论。”
“那你自己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可否认,创伤性的家庭,给人的伤害的确很大。但沉湎于过去,就会看不到未来的路。决定我们自身的不是过去的经历,而是我们自己赋予经历的意义。”
这时林韵恰好抬头,那个少年,已经站在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