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楔子（1/1）
2020年1月2日，鄂省阳城。
“······默儿······默儿······醒醒，别睡了，地方到了，起来干活了。”
老王点了根烟，打开了车窗玻璃，并推了推副驾的张默，抱怨道“命苦啊，今天周四，后天就要放假了，这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们还要来阳城出差。”
张默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别抱怨了，有活就行，不然咱俩还得苦逼坐办公室看着屏幕发呆。”
“那是你，谁让你工位就在主管前面，他抬个头就能看见你电脑屏幕。我可不一样，我背后可没人，摸鱼摸到爽，只要没啥事，那就没啥事做，想看啥都行。”
老王将驾驶位的座椅调低，惬意的躺在上面，食指跟大拇指中间捏着那根“大前门”，自顾自的吞云吐雾。
“注意点，烟灰弹我身上了！那是你自以为很安全，陆飞还给我说有次跟行政路过咱们工位的那里，你背后的玻璃反光，他看见你在公司看小电影······”
老王猛的坐起，“卧槽，我怎么说上次行政看我眼神怪怪的，主管还总问我累不累，想给我加加担子。”
“牛啊，老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这是公司重点培养对象了，好好干，苟富贵，勿相忘。来年你是公司副总了，记得提拔我做项目主管。”
老王又躺下了，调整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座位上，并偷偷脱下了皮鞋“滚滚滚，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是我摸鱼的事情被发现了，主管悄悄点我呢。艹，这个月绩效又要减少了。”
“默儿，你说阳历新年到阴历新年这段时间还能有啥重要的活啊，大家一块开开心心摸鱼，事情来年再说不行吗？”
说罢，老王又神秘兮兮的转口说道：“对了，最近可都在传有丧尸出现，全国各地都有，只不过说阳城特别严重。而且昨天江城竟然也出现了一例在马路上抱着别人啃的，你说是不是世界末日要来了。”
“来个屁，我们开车过来，你看到丧尸了？如果世界末日真的要来，我建议来的时候尽量挑在发工资的后一天，还花呗、信用卡和贷款的前几天·····这样，我们还能潇洒一下，还不用还银行钱了。”
“车上怎么有股又酸又臭的味道啊，你趁我睡觉偷吃鲱鱼罐头了是吧。你跟新美丽公司约的几点啊？早点现场调查完，早点回去，我不想半夜回去。”张默说着便赶紧打开车窗，随后在车上的储物箱不停的翻找着“对了，车上有水没，渴死我了。”
“我也希望如此啊，世界末日最好别在我还贷款的第二天来，这样我多亏啊。”老王撇了撇嘴。“别看了，车上没吃的喝的，我也渴着呢。约的上午10点，快到了，等下他们安环科的那个香蕉人小王过来接。”
张默翻找了一会，正如老王所说，没有可饮用的水。便拿出手机查看，9点55分。
手机通知只有一条来自10分钟前的消息，是大学同学刘杰发来的：“默儿，这种事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很正常，两家人，四个立场，你跟小研子这段时间吵架也很正常，有事情说开就行，总不能因为彩礼没谈好，这七年感情说断就断吧？”
“嗯，我知道了，我就是有点累，跟你发个牢骚，这么多年了，我跟她也挺好的，”张默熟练的打着字，“这个事我再想想怎么跟她说，毕竟还想走下去。你啥时候来江城啊，喝酒啊，真的好久没跟你喝酒了······”
视线内，一名西装革履却带着防毒面具的男子领头，带着两名身穿蓝色工装却同样带着防毒面具的员工朝着车子走来。
老王迅速穿起了皮鞋，打开车门并朝着张默嘟囔着：“来人了，下车干活······这个小王带人过来接我们，也不知道拿两瓶水，现在年轻人真不懂事。”
待他们走近后才发现，领头的那名男子防毒面罩下似乎是塌鼻子，在一副金丝眼镜下，是藏在深色眼眶里的一对眯眯眼，皮肤蜡黄，是外国人眼里刻板的东方人面孔，可是他偏偏把头发染成黑白钢琴键的颜色。
老王快步朝着该男子走过去，伸出双手准备握手，并谄媚的说道，“请问是负责安环科的王新王总嘛？”
这老王生动形象的演示了一波什么是社畜必备技能，什么是光速变脸。
西装男子定了定步，无视了老王热情的双手，只是眯了眯眼睛“你好你好，我是王新。”
“你好你好，我是安美环境科技的王远，这位是我司资深环评技术专员张默，这次过来是要了解下贵公司情况，顺便调查一下周边情况，看看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回去我们好编制环评报告。”老王谄媚不改，收回双手指着张默朝着王新介绍道。
“王工，张工，欢迎两位专家莅临指导工作。两位久等了吧。实在不好意思，刚刚还在开会。两位先戴上防毒面罩吧。近期总部发文，由于龙国内空气污染较为严重，要求员工在室外和厂区内必须佩戴防毒面罩，不然不允许进场······”
“面罩启用后，在规定区域外，不戴我们这个防毒面罩，面罩会自动提醒并记录······根据我司安全规定，来厂其他人员也需要佩戴防毒面罩。”王新边说边示意后面两名工作人员协助两人佩戴上防毒面罩。
看着张默和王远戴上防毒面罩后，王新抬起一只手臂，引导着两人进入厂区，“两位请移步，我们直接去新产线看一下吧。请······”。
“王总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新美丽的高管，真是年轻有为啊，听说王总还有海外留学经历，后浪恐怖如斯，真让我们这种国内混日子的前浪汗颜啊......”
老王毫不尴尬的继续舔着，似乎是想把”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不是我“贯彻到底.....
·····
新美丽新的生产车间内，一群人穿着连体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在车间内缓慢的移动着。
“我们公司是漂亮国新美丽公司的全资公司，国内主要是做新药研发的，顺带做一点试生产，最近想做母公司安排的一款保健饮料。环评在我们之前企业落地的时候做了的，我们是漂亮国的企业嘛，跟国内的小作坊都不一样。”
“我们漂亮国的企业自身要求就很严格，也是按照国际标准立项建造的，相关手续都是齐全的······”穿着连体防护服的王鑫正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没用的信息，“作为一家有责任心的厂商，我们在所有员工宿舍都配备了空气净化装置和空调，方便员工休息，并且最近因为天气炎热，我们决定全厂全公司全天24小时不关闭空调······”
王鑫指着旁边的生产线“根据漂亮国的总公司的工作安排，我们于12月20日建成这条新产线，之后就在陆陆续续试运行。却在前几天突然碰到局里过来抽查，说我们这条新产品试生产的产业线没有环评审批，让我们补做环评。”
“但是我们漂亮国的企业怎么可能在这些方面出问题，我都怀疑是不是针对我们，现在企业真难做啊。”
“当然，局里提出意见，我们也会虚心采纳。在收到整改通知后，我们内部也在讨论如何整改，听说贵公司在本地属于环保领域的头部公司，所以立刻邀请贵公司来帮助我们规范一下，看看怎么能圆满完成局里的要求。”
穿上防护服的老王，像极了某轮胎厂商的吉祥物，“······外企一般来说都是比较规范的，不过相关规定确实有提到工艺变更或者产线增加需要再次提交环评的。没事，像贵公司这种美丽国的企业都是很标准，很规范的。我们再看一下您这边的工艺，简单评估一下就行，一般来说过审问题不大。”
“听到王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个就是我们新增的试生产车间······这边是原料装药区······前面是我们的反应区······右边就是成品的输出口，这边都是无尘无菌车间，都是自动化生产，只有部分原料配比、反应釜清洗会有部分人工操作······我们昨天下午开始都在试验生产线，在进行一定的试生产······”
王新指着周围的设备认认真真的朝着老王介绍着，并不断的给老王介绍这些美丽国的设备多么金贵，多么先进。
老王也在认真的附和，不停的发出类似于“漂亮国真厉害”、“新美丽这种外企真厉害”的感叹。
香蕉人在认真炫耀，社畜在认真奉承着；香蕉人炫耀的开心，社畜舔的舒心。
看见这滑稽的一幕，张默差点笑出声。强忍着笑意，张默将视线移到走廊两旁的车间，随后目光聚集在了那个大型透明反应釜上，“这设备看起来造价不菲啊，这么大个锅，都能当大型无边浴池了······”
“这个就是我们从母公司进口的大型反应釜，作为我们最后一道生产工序使用，反应完成后就是简单的分装。这个反应釜确实价格不便宜，不过应该也没有人会暴殄天物，用这么贵的设备用来泡澡吧？”王新突然回头盯着张默，虽然隔着防护服上的护目镜，但是那种视线仍然让张默感觉有些许不适。
“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你们这边有个排气装置是吧？”张默干笑了两声，随即若无其事的指着反应釜旁的排气管，“那就是主要排放源了，等下我们还要调查下周围5Km大气环境受体。周围好像都是一些村庄，再远一些就是阳城，人口好像也不少······你们这个排气装置要起到作用，至少要要求排气达标的······”
“小心！麻烦请让一下。”一名穿着防护服的操作人员推着一个小推车，提醒着站在过道的众人。
“这是在转运反应釜的清洗液，我们反应釜也是自动清洗的，清洗液会自动收集，但是收集满后还是需要人工负责转运。”
就在众人正准备离开车间时，小推车突然倾倒，里面的清洗液浇在了张默腿上。
......
“真晦气，刚才带我去处理，花了半个钟，清洗了几遍，我感觉我腿上的皮都快搓掉了......能有啥事啊，虽然防护服破了，但是我腿没啥事，他们一个个紧张兮兮，下午还带我去医院检查，有这功夫不如给我塞点补偿金.....不过最近诸事不顺啊，过年的时候去庙里拜拜，看能不能转运。”张默指着自己光滑无腿毛的大腿，朝着老王抱怨道。
“现在腿没啥事你就烧高香吧，谁知道他们那个清洗液会不会有有些别的影响。”老王说着便朝着张默的大腿瞅了一眼，随即两眼放光兴奋的说道，“卧槽，你这大毛腿现在这么顺滑......”
“快给兄弟摸一下，你这腿不比网红的照骗好看？你这好歹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网上的全靠P图骗。”要做思想上的巨人，也要做行动上的巨人，老王想到就立马要办到，直接朝着张默的腿摸去。
“把你蹄子收回去！你这种臭男人真讨厌！”张默一边装嗲，一边直接拍掉了自己腿上的那只手。
“话说回来，外企嘛，重视点也正常，好在没啥事，不然你交的工伤保险就有用了。得，忙活到晚上8点了，赶紧开车回去，回去还得俩小时呢。说好回去你开车啊。”老王把手收了回来，满脸写着可惜，随后支起了身子，准备从主驾上离开。
“事情没搞完吧，直接回？对了，有水没？一天了，我一天都没喝水了。”张默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准备起身的老王肩膀上。
老王听后，扭头在汽车后座上取了两瓶纯红色包装的饮料。
“哈~~回吧，事情了解的差不多了，周围的环境受体就是一些村庄，这些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人，所以常住人口也不是很多。’’
“回去把他们信息改一改，照着模板一填，交上去就行了，剩下的过审就不是我们的事了。你尝尝这瓶饮料，味道还不错，说是他们新的保健饮品。”老王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说着。
张默看了一下饮料包装，惊奇道“何其屌？这名字牛皮啊，怎么过审的？”
“何其迪奥，别念快了。这个是他们子品牌名，好像是合伙人叫迪奥，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叫何其迪奥，你尝尝，确实挺好喝的。”老王再又起身准备让出主驾位。
“别急，我先喝口水”张默又按住了准备起身的老王，拧开瓶盖，准备小尝一口，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不是没过审吗？能喝吗？”
老王呿了一声“放心吧，我看到那个香蕉人王新也在喝这个玩意，这个据说是他们按漂亮国产的，漂亮国那边已经达标了，在国内就是走个流程的事情。”
张默尝了一口，“确实不错，不过这个不就是凉茶嘛？”
“开玩笑，王总特意强调，这个是母公司提供的原液，他们原装进口，本土只负责改进来适应本土口味，这可是两国科技力量聚合产生的新型保健饮品。哈~~好了，你来主驾开车吧，咱打道回府了。”老王又双支起了身子，打着哈欠，准备起身跟张默更换座位。
“反正我觉得就是凉茶......老王啊.......还是你开车吧，我有点困......真的，老王你是明白我的，我一般承诺的都会做到，我确实太困了······”
“我被他们折腾了半天，一下午到处检查，确实累了······”
“还是你开车回去吧，免得我疲劳驾驶，出现一车两命这种惨剧。我先睡了······到了喊我·，回去请你吃饭·····张默举起瓶装饮料一饮而尽，然后直接放平了副驾座位，躺下睡觉。
“？？？”
“你真是畜牲！我也很困的啊！”
“说好回去你开车啊，起来！起来······我真是偷了你猴子的······你****的”老王不断地推搡着躺在副驾上的张默。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友情如此，爱情亦如此，老王此时对这句话的理解又有了新的心得感悟......
在多次尝试叫起无果后，老王咬牙切齿的发动汽车，猛踩了一脚油门，迎着星光，驶上了回江城的高速。
“回去记得请哥哥我吃饭，哎，哪有当哥的不心疼弟弟的呢······你好好睡！祝你长眠······”
远处，漫天星光下，新美丽工厂旁的村庄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可能因为乡村里的老人心疼电费，不愿意开灯，除了公路两旁的路灯，再无一点光亮......
······
“默儿，记得请我吃饭啊，今天小爷我可给你当了一天司机。哈~~你看给我困的。”老王有气无力的打开车窗对正在上楼的张默喊道。
“知道了，过年前请你吃饭，我们好好喝一顿。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今天困得不行，回去直接睡了，有事明天说。”张默头也不回的朝着楼梯走去，随意的摆了摆手。
到家的张默，径直走向卧室，看了眼两个清空了的衣柜，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脱下了衣物，躺在床上发呆......
半个小时后，一阵鼾声从卧室传出，而床头手机忽然屏幕亮起，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并振动着，在长时间无人操作后，电话那端好似放弃了联络，房间又归于平静。
突然，熄灭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默儿，你跟老王从阳城回来没？最近阳城好像发生暴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