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同志之间（1/1）

张为康和钱莹莹这一组算是最人强马壮的一组了。两个人年轻有热情，业务又强，工作积极主动。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完成了所辖办镇的督导任务，就在办公室等着收表格了。

祁连珊和老赵这一组是最拖沓的了。关键是老赵太拖沓，祁连珊刚参加工作没多长时间，虽然是区委办的人，但是毕竟年轻刚到，工作上有好多想法也不好意思给老赵安排，只能被动听着老赵安排。而老赵有时候连人都看不到，更多时候是不太积极，整天呆在办公室聊天喝茶。祁连珊过来催，他也不着急，喝着茶让她沉住气。

老米和田间这一组也还行，因为田间就是不把老米放在眼里，从不把她当成老同志尊敬着，对她呼来喝去，这样以田间为主，靠着田间区委书记秘书的影响力，工作倒是没有耽误。只是得罪了老米，她回来后就跟张为康和老赵发牢骚，说田间的不是。

田间的不是倒也不是一个人说，张为康跟钱莹莹比较谈的来，两个人出去下乡镇的时候，钱莹莹也是对他有意见。主要是说他身为柳书记的秘书，很是目中无人，就连吴主任都不放在眼里。

钱莹莹是快人快语，对张为康毫不避讳，她撇了撇嘴说：“牛什么牛，现在只不过是书记的办公室内勤罢了，书记出去从不带着他！顶多也就是二秘罢了！”不过张为康想，就是作为区委书记的二秘，也够摆谱的啦！

张为康倒没觉得田间怎么摆谱，有一次跟他凑巧坐在一块吃饭，吃完饭还聊了一会，张为康觉得这人还是挺随和的，因为比自己大几岁，还给自己介绍了一些做人做事的经验。可能这种好为人师的习惯也得分对象才行，像张为康这样到区委办临时帮忙的，那怕是个临时工给自己介绍经验，估计他也会心存感激，但是要是常年累月呆在一起的同事，会不会有意见就不好说了。

真正到了机关，有些事有些人，你必须要花费很多脑力才能理解，如果你要太钻牛角尖不仅活的太累，而且有可能会让你愤世嫉俗——过于偏激，那你就别想在仕途发展了。有些现象，有些东西你必须要去认同才可以。

张为康第一次在电梯里碰见楚海的时候，很是激动！他想，不知道楚海知不知道自己到了区委办了，就想着给他打招呼。可是刚刚热情的喊了一句“楚部长！”，楚海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眼睛就往着别处了。

张为康一开始觉得纳闷，既然楚海跟自己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难道说句话也要避讳吗。可是当他注意到电梯里的众人时他就突然意识到了，在这种场合下，是不能跟自己说太多话的，甚至要表现出的就是不认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张为康赶紧低下了头，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太冒失了。

无独有偶，在同样的场合，张为康见到刚刚提了宣传部副部长的文宽田时，对方也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样子。张为康有点纳闷了，楚海冷淡是因为他是跟自己的关系特殊而且又是很敏感的组织部副部长，冷淡一下为了避嫌是情理之中，而你文宽田只是刚刚提了宣传部副部长，而且级别跟我同级，有必要把自己弄得跟多大领导、有多大架子似的吗？

不过，当电梯里没人了，文宽田恢复了平时的热情时，张为康才想到每个人其实都是带着面具的！这些面具的真假程度一般情况下是和他们的职位有密切关系的！

张为康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感慨，也很快理解了这些行为，他决定以后再有这种情况，特别是见到一定级别的领导的时候，只要领导不开口说话，最好不要当众跟领导寒暄过多，甚至最好不要寒暄，点个头，有个眼神的交流就足够了。

体会到这些，张为康更加谨慎了。

不知道是政府大楼装修豪华，内部房间隔音效果好还是因为区委办公室的独特部门特点。整个六楼就是正常上班时间也是静悄悄的，好像没有多少人来上班似的。但是如果你真的推开某个办公室的门，里面肯定有人，而且人多的办公室气氛也不会很沉默，说不定大家谈兴正浓呢！

好多时候，张为康临出办公室门都要先稳定一下情绪，担心老赵和老米对自己的影响会让某个领导看见。可是也奇怪了，来了快一个星期了，张为康居然一次也没见到过区委书记的影子，难道领导真的是日理万机至斯，连到办公室办公的时间都没有，又或者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反正张为康从没见到过。不说柳文龙了，就连其他几个副书记也很少见到。难道他们不吃五谷杂粮，带着这个问题，张为康请教了老赵同志。

老赵哈哈一笑，说：“你以为领导会平易近人到跟你们一起上厕所啊！就像你这样的，对领导这么好奇，万一要上厕所被你碰上了，我敢说领导会被你瞧的撒不出尿来，你这样关心领导的隐私干嘛呢！你以为领导的隐私会被你们整天嚼来嚼去吗！”

老米听到这里咯咯笑了起来，说：“厕所里有什么隐私能让你咀嚼啊！老赵，你这个人说话可真够损的！小张，你别听老赵瞎说。你还不知道啊，这个大楼当初设计的时候，就在有些楼层设计了好几个带套间的房间，都是给领导的！他们没事出来干嘛呢？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张为康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感叹，怪不得大家都挤破了头去做领导呢！仅是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特权就够让人钦羡的了。

老赵的感叹却是对套间的功用展开了丰富的联想，他带着羡慕又一本正经的说：“有套间好啊！用处大了啊！第一，跟老婆打架了，晚上就不用回家了……”

“就是不用回家，也用不着住在办公室套间里，哪里还住不下一个区委书记啊！你以为是你办公室有套间啊！“老米接着反驳他。

“第二，就是不打架，带着老婆来住免费的宾馆也挺好啊！”老赵不理会老米的揶揄。

“你啊，就这点出息！说来说去也离不开老婆！”老米还是取笑他。

“这第三嘛！如果让女下属来谈工作的话，嘿嘿……”老赵话说了一半，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老米笑着摇头，老赵啊，怪不得你干了一辈子还是大科员一个呢，感情真的就这点出息了，你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也没见你有一星半毛的，啥事就挂在嘴上了！

张为康强忍着笑意出门上厕所，意外的在厕所门口碰见了往外走的孙鸣。张为康心想，可能是孙鸣办公室里没有洗手间。

孙鸣看见张为康一愣，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张为康赶紧解释说：“前几天借调过来，现在党史办帮忙！”

孙鸣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

张为康对领导的不冷不热已经理解了习惯了，孙鸣这样也是在意料之中，于是他还是恭敬的侧身在一旁，让领导先走。

进了厕所，张为康解开裤子突然想到：“如果跟领导同时上厕所，只有一个坑了，看来也应该让领导先用才对啊！哪怕自己尿在裤桶里，也得笑脸忍着才是！”

不过，张为康也算是碰到了例外，这个例外是区委办老资格的副主任，但级别却是副区级，据说是清河区委的笔杆子，只要是区委的重要文件重要会议的发言稿都是他主笔。柳文龙书记离不开他，早在前几年就解决了他的副区级，挂名区委党校常务副校长，但是始终没有解决实职。

这个例外的办公室就在他们的隔壁，而且居然跟老赵挺熟。那天，老赵是领着这个例外来到办公室的。来人有近50岁上下年龄，面皮白净，清清爽爽。老赵有点自豪的给张为康和老米介绍，“这是清河区一支笔，华秀峰！区委办副主任！”

老赵介绍的大气。

但是华秀峰却笑着看了看张为康两个人，说：“老赵，你这不胡说吗？清河区一支笔是柳书记，谁不知道啊！我怎么能算是一支笔呢！你呀，怪不得这么些年了也没混个科级干部！”

这话如果换个人说，或者换个方式，而不是像华秀峰这样笑虐的说出来的话，估计会让人下不来台。

而这会儿从华秀峰嘴里说出来，却让老赵感觉脸上倍有面子，那说明这位副区级的区委办主任跟自己关系熟啊！

“唉，我就是这样了，不过老华，我都来了快一年了，怎么现在才见到你呢，是不是你见了我躲着啊，就因为咱这么大年纪是科级以下干部？”

“你小子，来了也就10来天，就硬说一年，你以为我出去学习半个月，就什么不知道啦！”华秀峰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掏出烟，隔着老远扔给了张为康。

张为康赶紧站起来接住。

老赵这时给华秀峰介绍，说道张为康时，他大夸特夸了一顿。老米打断他说：“你可别说了，本来人家小张很优秀很优秀的，结果从你那张嘴里一介绍，本来好的大家也都不相信了！”

华秀峰微笑着看着两个人斗嘴，等他们说完了问道：“那老赵说人家小张现在是副处级，应该是真的吧！”

老赵睁大眼睛说，那当然了。

华秀峰微微一笑，看着张为康说，我看过你的事迹材料，挺不错。

张为康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哪里啊，名不副实。

华秀峰大咧咧的一摆手，说：“怎么名不副实了，白纸黑字咱都有了，还名不副实，那这样的话，名不副实的东西多了！”

“就是，那你的意思是华主任这么多年宣传咱清河区都是假的啦！小张，你这话可不对了！”老赵接着解释。

华秀峰眯着眼睛看着老赵，故意夸张的点了点头。

张为康心说，这华秀峰真不愧是写材料的，说话站的角度都跟别人不一样，但是张为康知道，自己到底怎样，估计在华秀峰眼睛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他不会点破罢了。不光看自己，从华秀峰进门那一刻到现在，从言谈举止，举手投足之间，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绝对是能够透过纷繁芜杂的事物现象一眼看到本质的人，只要他能指点你一下，绝对会让你受益匪浅。

所以张为康赶紧停下了手里的鼠标，想仔细听听他们的谈话，从这些老同志身上多学点东西。

可是华秀峰和老赵还有老米却说开了清河区的一些老人，又是谁谁退没退休，家长里短的聊了起来。

张为康听着没趣，就进了联众的象棋游戏室，跟人厮杀了起来。但是耳朵却也在不是注意着那边的聊天内容。

华秀峰那边聊了一会儿后，张为康听着这位华主任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了，张为康心想，可能人家有事情，可是他抬头看了老赵和老米一眼，两个人似乎陈谷子烂芝麻的谈的还正在兴头上。张为康暗自摇了摇头，心说这两位老同志怎么这么没眼力价呢！

华秀峰因为办公室那边还等着有事情要处理，也是有点心不在焉，就看到了张为康看老赵的眼神，还有脸上的表情所显示的心理活动。他心里一动：这个小伙子很会察言观色。虽然他没仔细听，但是居然也看出了自己是在敷衍应付了。顿时，华秀峰好奇心起。

他起身走到了张为康的跟前，装作无意的过来看看，也算是打断老赵和老李的谈性。

张为康没想到华秀峰居然到了自己桌前，开着的象棋游戏窗口没有来得及关闭。他尴尬的朝华秀峰看了一眼，直接退出了。

华秀峰一笑，说道：“从网上下这东西没意思，受限制太多。等哪天咱们操练一下，看看你水平怎样？”

张为康闻言赶紧站了起来，说：“好啊！”

人家领导没说自己上班时间下象棋，居然还提出有时间要跟自己切磋一下，这真让张为康受宠若惊的。

“行，那华主任你先忙，等哪天您有空就喊我！”张为康边说边看了老赵他们一眼。

华秀峰微微一笑，这小伙子是在侧面告诉自己也是提醒老赵那边，自己可以先忙了。

他拍了拍张为康的肩膀，说道：“好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老赵和老米这才意识到，人家华秀峰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