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想（1/1）

夕阳西斜。

回到家时天色渐暗，远处葱翠的密林在残阳照耀下更为阴森。

棠衾把那套衣服整齐的摆放在衣柜里，盯着看了片刻后才锁起来。

沈知礼帮忙把衣服被褥收进屋内，敲了敲她的门，“阿衾。”

他声音温润，骨节分明的长指在门环上停滞一瞬，又自然的移开，继续道，“东边聚集了乌云，可能晚上有雨。”

门咯吱一声打开。

棠衾边抬手接过他怀里的衣物，边低低出声，“你先回房吧。”

沈知礼望了眼厨房，“我去做饭。”

凌乱的衣物几乎把整张床堆的满满当当，棠衾有条不紊的叠放着。

沈知礼打量着她的房间陈设。

他住的那间应当是棠衾父母的，衣柜里有个封存起来的木箱，正面还有个红漆写的囍字，最大可能便是棠衾母亲的嫁妆。

眼前这间更小点，一张木床快占据二分之一空间，贴着墙面摆放，衣柜与书桌并排，靠墙还有四层的小书架，摆放的书封皮陈旧，还是针线装订那种。

面积不大的木桌边缘搁着一盆薄荷，叶片翠绿喜人，看起来主人种植的非常好。

棠衾叠到一半觉得心情焦躁，索性坐在床边，扭头对他说道，“你也不用特意照顾我。”

“礼尚往来，”沈知礼淡声道，“这种小事算不上照顾。”

可能阿婆的话影响太大，棠衾这会儿话都不想说，但又不能对着外人发火，只能憋在心里。

看出她平静神情下隐藏的烦闷，沈知礼把门虚掩，进了厨房清洗食材。

美食能够疗愈心理创伤，沈知礼对这句话有几分认同。

而且他在储物柜顶层发现了腌制的梅酒，是刚好可以喝的程度。

美食美酒，或许能调解棠衾的心情。

他兀自在厨房忙活，动作间难免扯到伤口，剧烈的疼痛被他刻意忽略，有条不紊的把引燃稻草，起锅烧油。

晒干的辣椒被热油激发出浓郁的香气，单闻辣味就足以让人口舌生津。

棠衾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放空，脑海中不断回放阿婶们调笑的话语。

几分钟后，她猛然坐起。

“我出去一趟，饭好了我还没回来的话不用等我。”

墨绿的身影自厨房门口一闪而过。

沈知礼在灶台前走不开，又把螺蛳翻炒几下，才走到门口看了眼。

棠衾背着背篓，步伐很快的朝西去了。

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

——

傍晚的风微凉。

棠衾一步一步朝寨子后那处矮山走去。

相比较森林蔽日的高山，那处凹陷格外突出，草丛荆棘遍布。

这儿是塔南寨默认的坟场。

往上爬十几米就是缓坡，坟头在草丛里若隐若现，墓碑经过风吹雨打也添了几分沧桑。

棠衾准确的绕过最前面的几处坟，找到她父母的。

两座坟紧挨着，坟前墓碑上镌刻的字体苍劲有力。

棠衾蹲下去，用小铲子一点点清除脚边的野草。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坐会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自言自语的说话，回应她的只有耳畔掠过的风声。

她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马扎，坐下后又摆出两个瓷盘，盘子里仅有几个野果和纸卷的烟草。

“将就下吧，”她轻笑一声，也觉得有些寒酸，“最近有点忙，没来找你们说话。”

“昨天我在山里捡了个陌生男人，”她撑着下巴，像是在聊家常，“人长的很好看，好像也很有钱，连江阿婆劝我把他丢到山里。”

棠衾顿了顿，“我没舍得，他看起来惨兮兮的，跟我很像，孤苦伶仃的。”

不过她这么多年习惯了，沈知礼似乎还很渴望亲情。

“没有怪你们丢下我的意思，”她用铲子在地面漫无目的的乱画，“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想起你们。”

“我快18岁了，小时候你跟阿妈总想出去看看，但阿婆希望我留下，像他们一样，嗯……结婚，生孩子，在塔南寨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不想。”

虽然只是两座冰冷的坟头，棠衾却直白的说出来自己的想法。

“我想离开塔南寨，去外面看看，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她说这话时有些唏嘘，顺着日落的方向，目光悠远，似乎透过高大的山体看到了外面的精彩纷呈。

棠衾在山顶吹着风和过世的父母聊天，沈知礼在家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色坐不住了。

风雨欲来。

东边的阴云逐渐汇集，随风扩散，乌沉沉的，像是随时会来一场瓢泼大雨，连空气中都能嗅到一丝似有若无的土腥味。

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因无人动筷慢慢变凉。

沈知礼站在门口朝远处观望，最终还是没忍住要去找找。

塔南寨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房屋，小路四通八达，他根本无法辨认棠衾走的哪条路。

就在沈知礼捏着眉心苦苦思索时，黎青迎面走来。

他扛着锄头竹篮，身边是他阿妈。

“你在这做什么？”黎青诧异问道，“阿衾还没回来？”

沈知礼朝他阿妈轻轻颔首，答道，“回来过，又出去了。”

黎青不以为意，“你在家里等着不就好了，人丢不了。”

话音刚落，她阿妈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责怪的看着他。

黎青被推了个踉跄，茫然回头，“阿妈你推我做什么？”

黎阿妈看着呆头呆脑的儿子气不打一出来。

棠衾是她看中的儿媳妇，结果儿子就是不开窍，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我去找她，”沈知礼沉声道，“她回来时心情不好，紧接着就说出去一趟。”

黎青挠挠头，说出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去看她爸妈了。”

沈知礼拧眉，“祭拜？”

“嗯，你顺着这条路往上走，”黎青指了指后山，“看到一块大石头，那儿有很多坟头，阿衾的父母埋在里面。”

黎阿妈又拍他一下，含糊不清，“你也去。”

“雨快来了，院里的谷子还没收，你自己忙不过来。”

黎青毫不犹豫的拒绝，而后收获了他阿妈一个巴掌。

清脆的声音格外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