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的开始（1/1）

“咚——咚——”

周六正午，十七中高中部放学的钟声洪亮悠长。杨赛背着书包，往王阿姨家缓步走去。

三月的春阳暖融融的，即使是走了十几分钟也不觉得冷。杨赛刻意走了一条远一点的路，她刚拐到了一条小道上，当即四下观望，确定不会有人后，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大学教材。

有一个知识点在课上还没有自学完，刚刚理解一点儿，这条路没有车，走在路上正好看看。

翻开教材，杨赛迅速进入状态，沉浸题中，她的大脑高速运算着，好一会儿，终于有了几分思路，来不及高兴，尖锐的摩托车鸣笛声穿透耳膜——

“闪开啊！”

少年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杨赛猛然从书中抬起头来，身后巨大的气流冲击着她，迫使她不得不向前踉跄几步。待她回头，只见一辆摩托车在身后堪堪停下，前轮因为急刹车，似乎还擦出了火星。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从车上跨了下来，一脸气急败坏：

“——你走路都不看车的吗？我都喊了几声了还不知道躲开？还是说你们这种书呆子眼睛里只装得下书啊！”

少年用不屑的目光扫了两眼她手中的书，嘲讽地说道。

“这位同学，你搞错了吧？”杨赛看上去彬彬有礼，语气里却充满挑衅的意味，“首先，我走在道路的最里侧，按理说这里属于人行道，你把车开到这里来是你的责任。其次，你的摩托车属于非规范机动车，没有按照法定要求贴上车牌号的。第三，你的速度已经严重超速。最后，我想你搞清楚情况，是你不规范骑行机动车导致差点撞到我，你下车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了解我是否受到了伤害，反而用不礼貌的语言对我进行了问候。综合以上几点，我有权利要求你向我道歉。哦，对了，顺便友善地提醒你一句，最近少年骑车事故发生挺多的，而你，并没有佩戴安全头盔。”

“你——”似乎没有想到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杨赛会这么牙尖嘴利，且说出来的话字字在理，句句见血，少年的话被一时噎住了，瞪大眼睛看着杨赛。

“当然，我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将错误全盘推在别人身上。我承认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责任，但不可否认的是，绝大部分的错误并不在我。”

杨赛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某些人”，冷静地说道。

“照你这么说，你走路只顾低头看书不看路倒还是我的错了？”少年气笑，反问道。

“我刚刚已经给你讲过一遍道理是非了，你如果不是忘了那就是根本没听懂。既然如此，反正没有对我造成太大的损失，我也不愿意和你这样的特殊群体计较太多，再见，哦，不对，拜拜，希望再也不要见。”杨赛用关爱智障的眼神默默注视了他两眼，抱着书转身离开。

少年被留在原地，滚烫的红色爬上脖子，一直蔓延到脸上。他气恼地骑上摩托，开车远去。见鬼，这条路以前看不见半个人影，平时心情一不好就来这里飙车，今天怎么就倒了大霉，遇上这么个家伙，气人得要命，偏偏她说的又让人无法反驳。少年正恼着，突然发觉自己的速度变慢很多，好像是把那家伙的话听进去了似的，这个时候听那家伙的话，不就输了吗？但是加速……算了，不和书呆子一般见识。少年郁闷地骑着慢速的摩托，闷头只顾往前走。

“哟，这不江大少吗，怎么，今天开始开老爷车了？”身侧传来两声调笑，今天不知道是倒了什么大霉，栽了之后竟然碰上几个狐朋狗友。少年翻了两个白眼，没有理会。

深夜

“呼——”杨赛松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眼眶。总算做出来了，不等休息一会儿，她又要俯下身去写下一题。

“小赛。”王阿姨轻轻出声。她端着牛奶，已经在门口站好一会儿了，一直不敢贸然说话，怕打断孩子的思路。眼看杨赛终于停顿了一下，就又要继续与题海厮杀，她连忙轻轻唤了一声，才往房间里走去。

“王阿姨。”杨赛把椅子推得远离了桌面一点儿，跟来人打了个招呼，随即就双手接过牛奶，“谢谢。”

“跟阿姨客气什么。”王阿姨笑笑，“学习很累吧？”

杨赛摇了摇头，捧着热乎乎的牛奶，小口小口喝着。

“太累了就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很优秀了。”王阿姨犹豫一会儿，最后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开口道，“夫人在天上看见了也会心疼的。”

杨赛捧着牛奶的手一僵，但几乎立刻就恢复如常，她垂着眼眸，不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手中的牛奶。

王阿姨几乎在话一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看见杨赛这副样子，她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话已出口，她只能笑笑，然后立刻拉开话题：“小赛，转来两个星期了， 适不适应啊？听说你们这学校几天前给弄了个全员体检，还有血检啥的，搞得可齐全了，这一下得不少钱吧。说起这个，上个月在你们十七中出了件怪事儿，李老头儿，就那个给你们学校看了三年门的李老头儿，居然疯了。那个酒鬼总是喝得醉醺醺的，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居然也能被什么玩意儿给吓着，疯成那样了，现在在精神病院里关着呢。工资都被他喝酒喝光了，根本没钱交住院费。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竟然有个什么奇葩亲戚，这么多年一直不联系，放任他一把年纪那样糟蹋身体，现在一联系就给交那么多的钱的住院费，要一直供到他去世为止啊，这真是稀罕事儿……”

“王阿姨。”杨赛轻轻摩挲着杯口，垂着目光，“我没事。”

“小赛，”王阿姨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小赛，你是阿姨打小看着的，是个好孩子。阿姨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儿，阿姨不想你活的太累。其实人生在世，很多事儿，不管是改变还是逃避，我们都无能为力，重要的是现在，而不是已经腐烂发臭的过去。夫人只是变成了星星，她一直都在，你也不用为过去承担什么。你没有错，你也是受害者。 阿姨想你多笑笑，多和同学玩一玩，不要活成机器人，好吗？”

杨赛紧紧攥着手中的杯子，没有说话。王阿姨叹了口气，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杨赛拉灭了灯，许久，才在黑暗中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她摇着头，喃喃开口道：

“可是阿姨，你不知道，妈妈是我杀的。亲手杀了自己的妈妈的人，怎么会有未来呢？”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拖着沉重的身子躺在床上，没有一丝力气动弹。

闭上眼，炽热的火焰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在房间里游走，吞噬一切。

“小赛，好好活下去，妈妈爱你。”

她瞪大眼睛，眼睛被烟熏的难受，干涸得落不下一滴眼泪。

快醒醒……

她挣扎，却无济于事，小小的床因为她的翻来覆去而变得乱七八糟。

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闪一闪的。

“我回来了，亲爱的同学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