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姜国旧事（1/1）

此后，沐川就留在大姜国做了国师。

大姜国地处大漠，瓜果甜腻，葡萄酒美，烤肉鲜香，国王明礼，民众朴实，且盛产各色玉石。

沐川一样爱好就是在宫殿里雕玉石。

有时做着做着不喜欢了，就随手赠给宫人。

宫人皆是欢天喜地跪接。

此处国君百姓都心性单纯，他待着顺心，又有事可做，所以就一直待着。

也不知道年月。

后来，国君死了，国君的儿子又接着当了国君。

只有他，容貌分毫未变。

大姜国只将他当神仙供着，在宫殿里隔出一处僻静之地，供他休憩，派些机灵少言的奴仆伺候。

有时，也放几个美貌的少女过去。

看他并无兴趣后，就一担一担的朝他居所里抬玉石。

国君本人也不敢随意打扰，只每年隆重节日的时候，前来拜拜。

沐川也乐得自在，每逢国君前来，他就将自己稍稍满意的作品，送他一些。

国君每次都如获至宝，连声道谢。

说来惭愧，在大姜国的几百年，沐川甚至未记住一个国君的名字，也不知他们每年庆祝的是什么节日。

只大概雕刻了，成千上万的作品。

直到最后，大姜国覆灭之时，沐川才在宫内发现，有一个馆阁，里面工工整整，供奉着他几百年来送给大姜国国君的所有玉雕。

甚至，每一个玉雕下，都仔仔细细的标注出了雕刻的年份，收藏的国君的名字，还有对神赐的感恩。

沐川钻研玉雕，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换了多少国君。

国君相貌也都差不多，温和秀美，有时年长一些，有时年轻一些。

每年雷打不动的来拜会一次。

服侍他的奴仆大概也换了几道，但是面貌性情都相差不大，他也没分得清楚。

只晓得，大姜国的的确确是他游历九洲以来，最省心的一处地方。

如果可以，他便是日后走了，再逛的累了的时候，依然愿意歇脚在此处。

这一切，却在一次天灾后骤然被打乱。

大姜国连旱七年，月湖之水也已干涸。

饿殍载途，白骨盈野。

饥民们往四方逃去，就连王族也多有逃走，只剩下国君一脉，守在宫殿苦苦支撑。

沐川倒是无甚感觉，他本来是神，喝不喝水，吃不吃饭，都不甚重要。

但是也能感觉到宫殿内日渐凋敝。

不但无人再来侍奉。

且国君一家也已跪在他门前了几日。

他终于走到门前，看向这一家，整整齐齐跪着五六个人，有年长些的，有年轻些的，俱是低头不语。

还有一个眼睛很大的女童，愣愣的望着他，望的他终于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他虽然总懒于插手凡世之争，每每都是待不住了便走，并不管凡人生死纠缠。

但究竟在此处白吃白喝了几百年，国君一家又待他向来恭敬，如此大难临头了，也依然不敢硬闯，只跪在门外。

他清了清嗓子，一一看过低头的众人，终于开口，“本座在此数百年，都有劳国君供奉。如今逢灾，吾也不便稽留。但吾可携带尔等同去。”

跪下的人中，有一人抬起头来，正是当时的国君，他看起来已年逾花甲，神情悲苦，凄凉开口，

“神尊容禀，孤此大姜国雪氏一族，乃是神岛归来的后人，身负神血。这神血可以治疗凡人恶疾，也可使妖物修炼一日千里，祖先在九洲他处皆遭噩运，于是逃离至此，恐遭世人觊觎。此处民风淳朴，祖先有令，命我们严守秘密，躲于此处。”

他头脸稍抬，看清沐川后又重重匍匐在地，“这数百年幸得神尊庇佑，此地没有妖物敢踏足。如今遭逢大旱，已是贫瘠之地，也不敢妄留神尊。孤和家人，也决意死守于此。”

沐川皱眉，心道，你们不敢留我？也不想走？那你这齐刷刷的跪一排图啥？

那国君看沐川眉头皱起，将怀中的五六岁的女童，朝前推了一推，“只是容容还太小，我们实在不忍让她随我们守在这里等死，想请神尊收留，或当个徒儿，或当个侍女。总能活下去。不然，万一落到妖物手里，那容容......”

沐川眉皱的更狠，“本座向来独来独往，从不收徒。也不会替你们带娃娃。你们若识趣，吾走的时候将你们带上，放在一富庶之地便是。你们自己的娃娃自己带去。”

他转身要走，想想，回头留下一句，“本座就在此再等你们一日。你们好好考虑。明日，本座就走了。”

说完，就回了自己寝殿。

国君一家苦着脸互相看看，终于低头叹气，抱着女童，蹒跚离开。

沐川修整了最后一日，看了看他满殿的玉石佳作，忽然觉得在这里呆的足够漫长了，漫长到曾经满意的这些佳作，如今早已意兴阑珊。

他皱皱眉毛，终于一件玉雕也没有带走。

他走到门前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国君一家，想来还是不愿离开。

也罢。他也自由来去惯了。

他霎时腾风而起，并不快速离去，心里多少还有些眷恋。

宫殿在他脚下掠过，曾经繁华的大姜国，如今一片凋敝。

他心中略略诧异，街市上，十室九空，尽是断壁残垣。

风沙遮天蔽日，脚下赤红黄沙肆虐，月湖已干，形成一个诡异猩红的沙坑。

脚下一阵风沙呼啸卷来，露出地上的森森白骨。

他有些恼怒，此地已如此荒凉，莫说是凡人，就是妖魔，也不愿盘踞。

也罢。横竖他还未走远，就且再给国君一家一个机会。

他转头又慢慢向大姜国的王宫飞去，心里纠结，还要本座亲自前去相请。

罢了，看在你家好歹招待了几百年。

他纠结的一路低飞而去，路上灾年惨相不忍多看。

他叹气，加快了速度。

王宫里也四处萧条，偌大的地方，一个宫人也没有。

他虽在此几百年，但也鲜少出来闲逛，如今，只好飞高一些，看看清楚。

神较凡人眼耳更清明，他隐隐听到王宫里哭喊追逐之声。

皱了皱眉，朝那声音之处直飞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