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相(1/1)
人生苦短,酒且倒满。
杨涧一直有预感姜恩是库房内的第四人,逐渐了解真相后,从情感上他不太想指认姜恩是凶手,家境贫寒,妻子外遇,手举屠刀的他也只是一个可怜人。
然而,法理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姜柳氏固然不守妇道,却也罪不至死。
况且,许璋绝非昏庸之辈!
即便杨涧查不出凶手,许璋肯定也有自己的办法,结局依然如此。
杨涧神色复杂地看向姜恩,轻声道:“姜大叔,何至于此。”
姜恩面露惊恐,嚷道:“冤枉,冤枉啊,俺闺女就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胡说八道,俺没杀人,大人,俺没杀人啊。”
许璋眼中的迟疑,朱锦堂这个白痴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悄声询问杨涧:“会不会搞错了?丫头片子的话不可全信诶。”
杨涧白了一眼朱锦堂,走到姜恩面前,伸出右手,露出食指与拇指,指头上有一点点黑灰。
“姜大叔,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灰烬吧?”
姜恩一脸茫然,不知杨涧所言何意。
“唉......”
杨涧叹息道:“事已至此,何必负隅顽抗?姜大叔,昨夜你出门过,对吧,街坊邻里在栅栏外看到的烛影,其实是你剪了一张纸人,利用烛光,投影到窗户纸上吧。”
“一开始,或许你确实在哄姜沫睡觉,往来熟悉之人,见到此景,也会与你招呼一二,夜深人静,从窗外看,一道人影趴在桌上,自然认为是你睡着了,也不会有谁故意叫你,即便叫了,你不应声,也就不了了之。”
“如此一来,你也就有了不在场时间证明。”
姜恩叫嚷起来,“你在胡说,俺一直在家,大半夜醒来看到俺媳妇还没回来,才出来让大伙儿帮忙找。”
接着,他扭头看向许璋,“大人,俺没杀人,俺没杀人啊。”
许璋没有理会姜恩,望着杨涧沉声道:“杨涧,本官问你,可有其它证据?”
姜沫言语、杨涧对烛影的推测,二者结合起来,再加上张宏与姜柳氏之间的关系,姜恩已经有重大嫌疑。
然而,令许璋不解之处是姜恩一介凡人,怎么会有修士手段?
姜家世代居住秀文县,平民百姓,家境贫寒,以打铁为生,怎么看也不像有修士传承。
之前,王叔宁将姜恩扶起,也是一种试探,姜恩若是修士,绝逃不过王叔宁的法眼。
除非!
姜恩的境界远超王叔宁!
许璋暗自摇头,姜恩根骨不重,踏入人境第一步都难如登天,如何能与叔宁这位年少成名的天之骄子相比?
杨涧一脸无奈,没好气道:“我不知道!查案是许大人你的事,寻找证据也是你的事,我只是根据线索推理案件真相,信不信由你,反正此事与我无关。”
许璋凝视杨涧,无形的威压如同一头下山猛虎,扑向杨涧。
朱锦堂敢以小命担保,许大人绝对攥紧了拳头!
他忍不住往旁边挪了几步,远离杨涧,他怕许璋盛怒之下,连他也揍。
天潢贵胄?
许璋给面子叫他一声“殿下”,不给面子,揍了他,老朱家那位护犊子的老祖宗还会叫一声好。
杨涧感觉脸有些生疼,无形的气浪汹涌澎湃,他宛如急流中立于水中央的石柱,不断被拍打。
又好似蝼蚁面对遨游九天的苍龙,几乎抬不起头。
满脸倔强的杨涧努力挺起胸膛,他没错,证据与他何干!
“许兄。”
一缕春风将杨涧包裹,凛冬散尽,暖日升空,万物迎来新生。
王叔宁略带歉意说道:“许兄,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少年郎,年轻气盛,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不如让我与杨涧说个一二?”
磅礴的威压犹如潮水退去,许璋侧身而立,静站一旁。
杨涧顿感浑身轻松,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王叔宁轻笑一声,说道:“我与许兄一直没有怀疑姜恩,杨涧,你可知为何?”
杨涧看了一眼正气凛然的许璋,嗤笑一声,“因为有我这个外乡人背黑锅。”
王叔宁哑然失笑,继而说道:“此桩凶案,铁链镶嵌于墙,其力道,绝非常人所有,死者头颅置于天龙山姜姓坟墓旁的一处拳头大小的洞内,四周无挖掘痕迹,一介凡人,岂能做成此事?”
杨涧眼中生出几丝疑惑,莫非是他推理错了?
从线索而言,姜恩的指向性很明显,然而,涉及修士的神秘力量,王叔宁、许璋肯定比杨涧更为熟悉,可是,谁又会设一个局陷害姜恩?
“你的推理,完全合乎逻辑,然而,亦缺少一些环节,比如你等三人如何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知非寺库房,迷药,或是幻术?死者头颅又是为何要置于姜姓墓旁?”
王叔宁的话让杨涧的额头冒出一丝冷汗。
知非寺是一间破废的寺庙,其中的陈设破旧不堪,后堂之地,虽不大,却也通风,并非密闭空间,他若是被迷药所晕,需要多大的剂量才能做到?
即便做到,又怎会不留痕迹?
“该死,忽略了!”
杨涧暗自懊恼,同时,也产生新的疑惑,凶手为何要将死者头颅放在姜姓墓旁?
姜恩是凶手,可以理解是在祖宗面前杀人泄愤,但是,他怎么做到将一颗头颅放入拳头大小的洞内?
此举又是何意?
信息上的不对等,产生了连锁反应,如果杨涧一开始就知晓铁链、头颅等信息,他也不至于轻易推理姜恩为凶手。
可是,姜恩不是凶手,谁又是凶手?
祖龙道场!
杨涧望向王叔宁,开口问道:“先生,你认为是来祖龙道场的修士所为?”
来时路上,许璋曾经提到祖龙道场开启在即,既然现在有修士手段,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造成了这桩凶案。
姜恩不是修士!
“非也。”
王叔宁将目光移到姜恩身上,“姜兄弟,不如你替我等解惑,你的背后是何许人也。”
姜恩望着王叔宁那双充满睿智的双眸,自知再无隐藏余地,不由苦笑一声。
“王先生,俺敬重您,倒是不敢隐瞒,只是,俺想问一问,您是咋发现俺的?”
王叔宁轻挥衣袖,两名衙役被微风吹退几步,姜恩得以恢复自有身。
“杨涧查案,你亦在场,诸多线索,皆是指向于你,我等自然难免怀疑。再者,你的举动,看似合情合理,却有一处破绽。”
在场众人,满是困惑的目光都在王叔宁身上。
当然,只有一人除外。
许璋,许县令!
“姜兄弟,你的妻子遇害,伤痛欲绝,在情理之中,然而,姜柳氏与张宏之事,坊间早有所闻,你不可能不知晓。一位有外遇的妻子,沦为死者,何谈‘再见一面’,情深似海,实属违背常理。”
简而言之,姜恩演得太过了。
这也不难理解,一个男人,头上被媳妇戴了一顶绿帽子,谁能忍受?
爱得越深,只会恨得越深。
面对出轨妻子的死亡,第一反应,或是痛快,或是释然,或是难过......
即便有爱,也是后面的情感,是追忆、是思念、是不甘。
人性的复杂,世间文字,只得其一,更多的是难以言喻、难以释怀、难以分清。
姜恩满脸苦涩,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洗脱自身嫌疑,没想到竟然成了最大的破绽,否则,杨涧的推理,无凭无据,一旦他咬死哄姜沫睡觉,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姜沫。
姜恩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闺女。
“俺与柳莲谈不上青梅竹马,也算自小相识,长大后,媒人说亲,便顺理成章,结为夫妇。婚后一年,有了闺女,奈何家中贫困,柳莲时不时抱怨,俺就起了心思,去外面赚点钱财养活妻女。”
“前路未知,俺也不敢贸然带着她们一同出去,便请乡亲代为照顾。俺常年打铁,有几分力气,就在一个戏班子里当一名杂役,跟着走南闯北,得到点工钱,俺就托人寄往家中。”
“戏班子里有个异人,不张口就能模仿别人说话,惟妙惟肖,俺和他关系好,他就教俺这门绝活,以后不在戏班子了,多一门技艺傍身,不至于一辈子打铁为生,养家糊口。”
听到此处,杨涧问道:“昨夜你也在屋内?”
姜恩点头。
明白了!
难怪死者死于子时,而丑时还能说话,分明姜恩假扮姜柳氏,进行误导,以他对姜柳氏的了解,以腹语模仿,张宏也不一定察觉。
况且,突然出现在一处封闭的环境内,恐惧、求生欲充斥大脑,些许异常,也不会多想。
原来如此!
真正的密室,应该是姜恩假扮死者,成为被困的一员,全程参与其中,掌握一切,任何情况,都可以应付,再加上不在场证据,最有嫌疑的人,反而洗脱了嫌疑。
这就是姜恩逼真演技的底气?
确实是逼真演技,从公堂到此地,每一次,矛头指向姜恩,他都在大呼“冤枉”,神色惊恐,全然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