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福地开启(1/1)
相比束星河的努力,陈碎就显得十分懒散,别说夙兴夜寐的刻苦修炼了,就连青天白日里都是能躺着绝不坐着。
寻常人要是有小少爷这般天赋,那必然是欣喜若狂,然后逆流而上争取做一洲天才中的佼佼者。
但小少爷他是一般人吗?认真修行这个念头只会短暂的出现在他脑海中,下一刻一身懒筋硬骨就全出来造反,刚生起的那点念头就被枯燥乏味、静心寡欲的修行苦给打散了。
然后,小少爷安分知足的想道:“勤勤恳恳却不自由,就是修成长生不老又有何用?他现在的日子,多少人求也求不来,何苦非要奔一个什么长生大道。”
想通这点的陈碎,在侍童安顿好一切之后,哪怕师兄师妹都在练剑,也心安理得的躺到了贵妃椅。
盛火随着心中感觉一口气练了好几遍,直到剑都差点脱手才停了下来,一转身,就看到陈碎躺的安安稳稳,盛火一愣,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天色,确认太阳都还没彻底显出真容。
就这么会儿时间,这排场就摆的浩浩荡荡,盛火真觉得这位小少爷是真的有点子金贵在身上的。
陈碎撑着头,见到盛火停了下来,十分热情妖娆的冲盛火招了招手。
盛火:……
盛火脸色复杂的走了过去,端坐在另一张贵妃椅上。
陈碎一碗水端的还真是平,自己享受了也不忘她们俩,连贵妃椅都一下摆三张,盛火看着躺的歪七扭八的陈碎,有点不确定这两张贵妃椅是否摆的有用,因为她无法想象一向雅正的束星河在大庭广众下躺在贵妃椅上的画面。
陈碎捏起一颗葡萄扔到嘴里,“恭喜了,这么快就走上剑道了。”
盛火手臂有些脱力,慢慢的举起剑收回剑鞘,装模作样说道:“也多亏了师兄你,不然机缘还不知道在哪里。”
陈碎笑了下,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生出了钩子,意味深长的看着盛火,“可别,有机缘也得人接得住才行,比如我,都不是第一次在这渡船上了,还是无事发生。”
说罢,他很好奇这种整日就知道修炼的人脑子里装的什么,“你每日练剑这么多遍,不觉得辛苦?”
盛火不明白,修行本就需要付出许多艰辛,“有什么好觉得辛苦的,想要上山,就得爬,想要去远处,就得走,自己选择,又不是谁逼着的。”
陈碎一下翻身坐了起来,从盛火这番话里品出点味道,轻笑起来,“你年纪小小,自己的道理倒是不少。”
陈碎感慨,“你也是个能吃苦的,不过有了他在前头做了师范,再面对你是时候也没这么大的惊讶了。”
盛火疑惑,“星河师兄?”
陈碎又斜倚靠在一侧垫子上,点了点头,卖着关子,“你可知他早年是如何修炼的?”
盛火摇头,除了上山那晚见过一次,后来她都没见到过束星河,直到昨天才跟他一起下山,两人的关系远没到能将以往经历都和盘托出的地步。
“除了这次,以前就只见过一次,不知。”盛火如实相告。
陈碎早料到这个答案,以他们两人少言寡语的性子,就算是一见如故,都不会讲这些。
陈碎问道:“你觉得你大师兄是怎么样的人?”
盛火想了想,如实评价,“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陈碎点点头,显然觉得这个形容十分恰当,他望着远处一身白衣的束星河,说道:“你如玉般的君子师兄,也曾走火入魔过。”
盛火一愣。
陈碎如愿看到盛火脸上的惊讶,“很吃惊吧,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竟然也被执念困住过。”
“那还是我拜入师门之前的事情,蜃山除了他,就只有一个尚未拜师的人,那人如今是你三师姐。束星河天赋在山上也可以称为惊才绝艳,而且他入道修行一直还算顺风顺水,当然,这只是在我这种外人眼中是这样,私下他付出多少努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陈碎瞥了一眼树下剑意浑厚的束星河,继续说道:“按道理来说,他这样尚未产生大道关隘的天才,心境会比其他人光明洞彻,可他入道不久,就产生了心魔,因为他几乎日夜不停的练剑修行,还总觉得时间不够,以至于产生执念。”
盛火讶然,日夜不停练剑,还觉得时间不够?
盛火其实隐约明白自己要走的是什么样的道路,炼神炼体,唯有苦修最见效,这些时日她也是如此要求自己的,摒弃杂念只做该做的事,事事都想尽善尽美,都想做到无法再做。
她以为这样约束杂念,打磨肉体,已经算得上是苦修,但如今一看,才知道她还是小看这条路所需要付诸的艰辛。
盛火深吸一口气,“那星河师兄现在?”
陈碎笑道:“现在自然是无事了,你的心魔都能除尽,星河就在蜃山产生的心魔,在师父和师伯眼下,岂有能成大患的可能?只不过虽说心魔没了,他的苦修心没少多少,不是闭关就是练剑,下山都是为了历练。”
陈碎说的简短,三言两语就概括了束星河数年的艰辛。
盛火长剑横放在双腿上,手指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问道:“星河师兄现在是什么境界?”
“剑道五境,我没感觉错的话,还差一步,他就能破境,成为上五境的小剑仙了。”
境界一共有十境,分别是隐元一境,洞明二境,摇光三境,开阳四境,玉衡五境,天权六境,天玑七境,天璇八境,天枢九境,返璞十境。
一到五境被称为下五境,六到十境是上五境,只有踏入上五境,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山上仙人,一境之差,实际是天壤地别。
盛火眨了眨眼睛,看着陈碎。
陈碎撑头似笑非笑地盯了盛火好一会,才十分纯良无害地说道:“我本来是不准备说的,以防伤到小师妹的信心,不过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我也是五境,不过只是炼气士,剑道也就只有两三境的样子吧。”
盛火:“……”
比努力的天才更可恨的,是不用努力的天才。
这该死的天赋。
盛火感觉再聊下去就是自取其辱,正好也休息的差不多,便拿起剑起身,又走回了之前的甲板上。
盛火十分有自知之明,她跟天赋两字沾不上边,相比于陈碎玩世不恭单纯凭天赋的修行路,显然还是束星河的修炼态度更适合她。
盛火停下脚步,挽了一个剑花,在长剑挥出去之前,鬼使神差的往剑意翻涌着的束星河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剑,给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他像是和剑融为一体,世间万物对他而言宛如无物,一剑在手,可斩万物。
执剑时他一改平日的温和纯良,衣袖翩飞,恣意风流,他立在那里,仿佛就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此时,旭日东升,煌煌泱泱,橙黄的光线下,一身白衣的男子,和剑融为一体。
束星河的身影沐浴在朝阳的日光中,远远望去,恍如神人。
——
这一路就在两人的勤勉和一人的悠闲中度过,渡船在飞行十日之后,终于抵达了中洲最南边的巫蛊山脉。
巫蛊山脉是南边最凶险的一道天堑,林中天材地宝众多,同样,也是妖兽的天下,在这人迹罕至绵延无际的山林,向来危险和机遇并存。
有机遇的地方,便不会缺少勇者,这里有许多进入山脉寻找药材或猎杀妖兽的探林队,有些资历的队伍,里面的成员都是刀尖舔血练出来的,日复一日的被生活打磨得充满血性。
再有血性也有需求。
于是离山脉最近的小镇就成了进山探林队补给物资的地方,人来人往间,勉强算得上繁华,盛火以为她们会在小镇附近稍作休整,先打探打探消息之类的。
但她显然低估了陈碎对行程安排的妥善程度,渡船没有丝毫停顿地掠过这座最后的小镇,直奔着山脉中行去。
渡船到达小福地入口所在的那座山头时,山上已经被各色人影围的水泄不通。
中间不知驻扎的是哪个门派势力的修士,有几个面孔稚嫩的弟子正在你来我往的比试,也有占据更内侧地盘的人,几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色站在队伍前方,大概是在为身后站着的一众后辈的此次小福地试炼保驾护航,这个势力比其他势力规矩严整许多,弟子们都站的端正,屏息凝神静静等待着。
渡船的停靠,在众人之中引起不小动静。庞大的体型降落时遮天蔽日,在地上打出一大片阴影。
山头人数众多,陈碎也无心去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将渡船漂浮在树梢上空,然后用灵气托着盛火飘至地面。
众人齐齐抬头看着降落的渡船,面色有些不善。
能用上渡船的势力必定底蕴深厚至极,只有顶级家族宗门才有这种手笔,搭载渡船就为了一个小福地,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祖宗来历练了。
小福地资源本就有限,多一个人进入就意味着少一分机缘。
这样一来,众人看向盛火几人的目光就更不对劲了。
盛火这时候万分感谢束星河的细致入微,下来之前她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将斗笠带上了,此刻隔绝了千百双眼睛的注视。她透过帷幕看着众人明晃晃的视线,哪怕知道他们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崩裂。
连束星河也觉得不自在,欲言又止,“这排场,竟然出现在小福地,真是独一份的罕见。”
“实力如此,怎么算是招摇,有时候高调能震慑住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陈碎早就习惯走到哪儿都被注意,十分安闲自得,甚至边走边拉仇恨,冲着视线在他身上的人遥遥举手作揖。
盛火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中央的一棵大树根部主干上,一股极不稳定的波动从中传出来。
那是一棵数人才能合抱的巨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伞状枝叶几乎覆盖半个山顶,苍翠欲滴。
围绕着大树的周围,地面几乎都被出身势力的人占据,单独而来的大部分只能驻扎在比较边缘一些的位置,只有零星几个胆大的散人敢混到里侧,也有一些有实力却不太重视亦或者颇为自信,不屑去争抢位置,随意找了个宽阔的位置等待。
盛火三人来得晚,好的不好的位置都各有主了,便是在好地段有可能寻找到这么一点位置,陈碎也懒得为这个可能去奔走,几人就直接就在边缘等着。
这一等等到夕阳西斜,盛火察觉到异状,视线越过人群,遥遥望向树干。
禁制开启了。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心生感应,一种宛如远古巨兽嘶吼的声音隐隐从地底传来,隔了千万里般,声音不大,里面带着的威压格外震慑人心。不过声响转瞬即逝,而后山体开始微微晃动,巨树主干上有一层光圈开始破碎。
一刻钟后,树干上的入口完全显现,一层浅蓝色的虚影光幕,光幕中央还依稀可见背后福地景象。
躁动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靠近入口的人神色紧绷,下意识握住各自武器,但脚下宛如生根。
防备着别人先进,又不想做第一个进入的人。
不过这种僵持的气氛只维持了片刻,终究有人先沉不住气——一个混迹在核心处虎背熊腰的虬髯壮汉,裸露的双臂肌肉夸张的膨胀着,怒吼一声,“你们这群人,心眼忒多,畏首畏尾的!”
吼完后脸色有些赤红,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怒,骂完了这句,一头就从入口处钻了进去。
这像是在人群中炸开某种信号,众人开始争先恐后涌进福地,只有少数一拨人还维持着修行者的仪态。
盛火几人本就在外围,等人都进去的差不多了束星河才行动起来,慢悠悠的向入口走去。
该进去的都已经进去了,剩下的人都在不慌不忙的收拾东西,零零散散的有几人走进入口。其中一行人收拾完也开始向着树干走去,留意到束星河等人,颔首招呼,为首的一个少年还冲着盛火十分和善地笑了笑。
隔着帷幕,盛火没什么表情,只是学着略微颔首示意,也不管帷幕遮挡着他看不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