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衣少年如清风(1/1)
盛火看她那副模样,彻底对她失去了兴趣。明明心思深沉却作出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连光明正大的勇气都没有。
她走到洞口侧面观察起来。
女弟子抿着唇,转头看了一眼长老,看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只能一咬牙跟在盛火身后几步处,生怕错过什么似的查看起来。
盛火没心情管那个女弟子,盯着洞口石壁青苔上深褐色一处沉思,思索一阵,食指从上面抹了些许东西下来,凑到鼻尖闻了闻。
握着剑的手掌蓦的收紧,盛火盯着漆黑的洞口,略做停顿,元清宗女弟子还一无所知的在那儿观望,她沉声道:“喂。”
女弟子皱眉,转头不解的望着她。她不过是听人命令而已,而且自己已经尽量不干扰她了,为何不能相安无事。
盛火目光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脚步悄然向后撤去,用嘴唇无声说道:“退后。”
女弟子显然没有理解,愣在原地。
盛火这一瞬间无语至极,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就跑至师兄身边,但手在这一刻快了自己掌控一步,上前抓住那女弟子手腕,意欲带着她一同远离。
盛火大叫道:“师兄!”
也在这一刻,变故突生,洞穴中窜出一道漆黑影子,眨眼就冲撞到两人身前笼罩了个彻底,黑影往洞口中带着一股吸扯之力,盛火好不容易堪堪稳住身形,那女弟子像是才反应过来,挣扎起来。
她被盛火突然抓住手腕,先前脑中设想过的神兵利器等杀招等涌了上来,她以为盛火突然发难,下意识将手腕狠狠一挣,而后才发现变故,想要收了力气时已经来不及。
束星河闻声转头,惊骇欲绝地正好见到盛火被黑影拉扯坠落到山洞的一幕,脚尖一点瞬间便冲到洞穴之前,一掌就将那女弟子挥开,一手伸出去想要抓住盛火,却远远不够。
看着盛火坠入山洞中,束星河想也没想跟着跳了下去。
陈碎背脊僵住,大概也没料到元清宗竟然光明正大恶毒至此,也不再和眼前之人虚与委蛇,恶狠狠的说道:“好得很,真以为你们元清宗可以只手遮天不成,你最好祈求我的人毫发无伤,或者我们全部命丧于此,不然定要你们拿命来抵。”
说完陈碎毫不犹豫,也跟着下去接应束星河。
孔顺和长老两步走到那女弟子身边查看情况,只是方才被束星河挥开,撞在树木上昏了过去,并未受伤。
长老往她体内灌注一丝灵气,女弟子便转醒过来,连忙站起身。
长老见她苏醒,皱着眉,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女弟子面上还带着受惊后的慌张,面对严厉是宗门前辈强制让自己镇静,磕磕绊绊的解释:“那女子先是威胁我一通,但没动手,不是个十分难相处的人,我便上去跟着她一同查看情况,谁料她忽然叫了我一声,然后……”
女弟子竭力梳理着当时的情况,这才确认当时盛火口型居然是叫她后退,又联想到后面突然拉扯着她们的黑色影子,她好不容易冷静些许的心神又开始溃败,愧疚感翻涌着蔓延而来,“她好像先察觉到危险,想救我,可我不小心将她推下去了。”
她原本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刚踏上求仙问道这条路时也曾疾恶好善,但像她这样无根浮萍一样的人坚守本心是没办法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她只能跟着这群人才能修炼下去。
可她到底没坏到无可救药。
女弟子声音带着哭腔,跪下哀求长老,“我……我不是故意的,长老,我们能不能去救救她?”
“不可。”从一开始没说一句话的孔顺突然出声制止了弟子荒诞的念头。
孔顺向女弟子打出一道术法,术法没入衣襟,不过片刻,从她衣袍上升起缕缕黑雾,在一尺左右高度汇聚成略显虚无的鬼影。
“鬼修!”长老惊呼出声。
什么?女弟子面色苍白。
鬼修如同魔修一样,都被正统修士称为邪魔歪道,这种修行方式没有天赋和气运的说法,全靠所犯的杀业多少,一位鬼修的大成,背后必然是尸山血海白骨成堆。
因为修炼手段太过于惨绝人寰和无法掌控,这些邪魔歪道向来是正统修士的毕生大敌,一旦发现这种邪恶的修炼方式,就算是世仇也得先放下仇恨联手,这几乎是修行界默认的规定。
孔顺神色冷漠地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已经六神无主的女弟子,没有丝毫怜悯,反而觉得此人心智不坚,难堪大用。
他居高临下问道:“我问你,蒙书上说,吾辈修士,若遇邪魔,应当如何?”
女弟子紧咬嘴唇,脸色惨白道:“吾辈修士,若遇邪魔,应防微虑远,将生死度外,以吾命为万人博生机,诛灭邪魔先于一切,斩草除根,不计代价。”
孔顺点头,再问道:“那现在该如何做?”
女弟子答道:“诛杀邪魔。”
孔顺问:“如何诛杀?”
女弟子正准备张嘴,突然惊觉起来,抬眼看着先生越来越冷漠的面容,以及长老那不屑的眼神,一股凉意攀上四肢百骸,她意识到他们准备做什么了。
她嘴唇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孔顺忽然笑出来,微微弯腰和女弟子平视,一字一句缓慢说道:“在这种时候,要不计代价。”
说完便不再看瘫软的弟子一眼,带着长老一起走到洞口,连半点查看的心思都没有。
他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的圆润玉石,手指在上面摩挲片刻,身旁长老问道:“如此手笔?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孔顺皱眉看着那圆润长老,说道:“要么你一开始便不要跟他们结下恩怨,要么方才承认错误时诚恳一些,可你都没有,以至于双方交恶至此。狮子搏兔亦需用尽全力,若是让他们缓过来,后患无穷。”
两人相识半辈子,一路相互成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不想见到他这把年纪还哪天被仇家取了性命,语气加重,低声喝道:“浩成!跟你说了多少次,行事不要过于自大莽撞,要么就做的干净些,你真以为元清宗在中洲到了能只手遮天的程度了?你再这样下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向小肚鸡肠又好面子的长老挨了一顿说破天荒的没还嘴。
孔顺冷哼一声,没再继续浪费口舌,几句话能让他将毛病改掉的话也不至于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是这副鬼样子。
他将手中玉石放置在洞口,又从袖口中摸出四片剑状的物品,大袖一挥,四柄小剑便在围绕着洞口的四个方位埋入地面。
一个剑阵便算是成了,只差最后一步。
孔顺原本天赋上佳,年轻时喜好钻研各种古怪阵法丹药之类不入流的玩意儿。
阵法丹药之术实际并不鸡肋,只是因为这条路太过难走,极为耗费精力金钱,能大成者十分少,所以宗门一般会筛选一些修炼天赋并不如何出色,但在某一方面擅长的人往这方面培养,毕竟这些只能用作辅助,自身实力才是最为可靠的,因此并不允许好苗子去研习这些。
可他偏生对这些感兴趣,耗费了大量精力在这些事上,以至于后来没能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被分去看守宗门的护山大阵。
在有一次偶然,亲眼得见大阵开启,他窥见一片巨剑满天侵泄而下,因此得到启发,又借鉴了一些护山大阵的运转方式,最终做成如今这种剑阵。
事先将阵法刻入玉石,又将剑意蕴藏在打造成剑状的阵石中,虽然耗费精力颇多,但使用之时顷刻间便可以布置完成。
且同境之下,绝无生还可能,超出两境之上,也可困住数息时间。
他和浩成之所以能用四境五境地修为在元清宗立稳脚跟,便是倚仗此物。若非他境界在一宗之中实在不够看,他也是板上钉钉的长老之位。
这座剑阵可以将这洞穴出口方圆半里皆笼罩进去,剑阵之内不管人鬼,只要露头,便是千疮百孔,哪怕不死,也是重伤,到时候他再出手,就是万无一失。
孔顺心中毫无负担,这一切都是为了诛灭鬼修而已。
——
小福地之中,一白衣少年御剑而行,无意间瞥见洞穴附近有几个人影,身上穿的是他十分熟悉的宗门服饰。
他眯着眼瞅了半晌,认出了领头二人是谁。是和他不怎么对付的孔顺二人。
少年本是陪着朋友一起来的小福地,可是在进入小福地不久便各自心有感应,索性便分开去寻找自己的机缘。
本想当做没见到孔顺,又见他像是在捣鼓剑阵不知准备干什么,于是便御剑往下行去。
孔顺正准备将剑阵开启,背后便传来喝声,“你们在干什么?”
他转过头,眉头拧紧,不过一瞬脸上又换上客气的笑容,“少宗主,您怎么在此地?”
少年挥挥手,“陪朋友来的,他找自己的机缘去了。”说着将剑抱在怀里,瞥了一眼不远处惶恐不安的女弟子,问道:“你还没说你们在干嘛?”
孔顺微笑道:“方才这洞中发现鬼修的踪迹,还险些伤了门下弟子,我们正打算施展剑阵将其诛灭。”
“是吗?”白衣少年有些怀疑,那女弟子不过二三境修为,能在鬼修手下活命?并且除了受到惊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伤势,这鬼修修为应当不如何,值得孔顺动用剑阵?
要知道虽然这个剑阵是孔顺制作出来的,但制作剑阵耗费的资源不小,以孔顺自己的能力跟本办不到,所用的物资大头基本都是宗门所出,孔顺手里能动用的剑阵也是十分稀少的,平常都当命根子似的揣着。
况且他也了解孔顺为人,不是会为了大义去牺牲自己利益的人。
孔顺面色如常,“自然。”
少年一瞬不瞬的盯着孔顺看,孔顺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恭敬态度。
少年忽然笑了下,“既如此,孔师继续忙您的。”
说完,便准备离去。那女弟子在此时却突然冲了过来,跪在少年身前,止住了他离去的动作。
“古静,你做什么!还不快回去!”长老压低声音怒喝。
少年挑眉,将少女扶了起来,才问道:“怎么了?”
古静攥紧手指,带着哭腔,“少宗主,那下面还有人…”
后面的话古静没有说出来,少年也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孔顺和他旁边的长老,都是宗门中投靠在他叔叔手下的一批人,他父亲的这位好兄弟刚愎自用,满肚子阴谋诡计,总爱与他父亲做对,将宗门搞的乌烟瘴气,而他的父亲心慈手软顾及手足,迟迟没有作为,无形中的沉默更加助长了他叔叔的气焰,这些年行事更加嚣张无度,手下人也有样学样。
他作为少宗主,以后从他父亲手中接过元清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又如何见得有这样一群人靠着宗门行如此败坏宗门风气之事?
他压制着心中翻涌的怒气,脸上已经隐隐带着一些上位者的威严,“孔师,你在门下弟子面前便是如此行事吗?”
孔顺有恃无恐,说道:“少宗主,在下是以大局为重,此时若是一个不查使得鬼修逃脱,经年之后养成大患,所牺牲的就不止几条命了。”
少年指着古静,冷眼望着孔顺说道:“若真是鬼修,能让一个二境弟子逃脱?你当我三岁稚子,糊弄我?你别忘了你这剑阵受何启发?祖师爷设下护山大阵时留下的祖训是什么?要我提醒你?剑阵断没有伤及无辜的理由,你赶紧给我撤掉,带人跟我下去救人。”
孔顺一动不动。
少年气势毫不逊色,“我再说一次,撤掉。”
孔顺双眼一眯,已经懒的顾及面子,露出一个极其不甘的神情,撤掉了剑阵。
“跟我下去救人。”少年拔剑出鞘,往洞口走去。
孔顺双手笼袖,站立不动,幽幽说道:“少宗主,洞穴下是何情况一概不知,我不能拿门下弟子性命去冒险,我此行职责是保护弟子安全。”
言下之意,他不会去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