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鸣虚书院（1/1）

第二天一大早，李十七就带着苏嘉给的一百两银子跑去了宗祠找严勋成。刚到宗祠门口就看见严勋成驾着个牛车在等着了。

“严叔，我来晚了，咱出发吧。”李十七抱着银子，坐到了牛车上。

那牛车有些破烂，坐着不舒服，李十七的胸前又抱着银子，有些硌得慌。但李十七怕银子掉了，还是把它紧紧的的抱在怀里。

等李十七坐好后，严勋成便抽了牛的屁股一鞭，那牛吃痛，拉着牛车缓缓地走了起来。

“严叔，那个主家是在那里住啊。”李十七问前面的严勋成。

严勋成又抽了那牛几鞭子，让牛车的速度再快些，然后回答道：“那人原是隔壁村的一个富户。后来做生意亏了很多钱，不得已要抵押一些东西出去，别的都已经卖掉了，只剩鸣虚山上这个个院子没人买了，地方偏，开价又高即使后面降到了一百两，也还是有很多人觉得贵，都劝他再降一点。但那人就是倔，说什么也不肯再降了，所以到现在也没卖出去。”

李十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干回老本行，种地。但是那院子离田地太远，所以那人也没有住进去。那院子空了好久了。”

严勋成驾着牛车，穿过绵延崎岖的山林小道，走了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那主家住的地方。

“下车吧，我和他约好今天来买院子，他现在应该在家里等着的。”严勋成拉停牛车，把牛拴好。然后朝里头喊了一声：“老韩！老韩！我是老严啊，我来买院子的。”

没一会，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粗布的中年男人，男人的脸上是长期劳作留下的皱痕。这个人便是严勋成口中的老韩。

“哟，来了啊。进来坐进来坐，这个小兄弟是？”老韩显得很是热情。

“哦，这个就是真正要买你这院子的人，一个小辈，叫李十七。”严勋成指着一旁的李十七，介绍道。

李十七对着老韩鞠了一躬，说道：“韩叔好，我是李十七。”

“欸，怎么还鞠上躬了呢？快，进来坐”老韩热情的想要拉着两人进去喝口茶。

“坐就不坐了，咱快些出发吧。”严勋成开口道。

“也好也好。那就走吧”

老韩锁上自己家的门，然后带着两人就往那院子走去。

“诶，老韩，你老婆呢？”严勋成见老韩出门时锁住了门，疑声问道。

“你这话说的，下地去了呗。”

不应该啊。在严勋成的印象里，老韩的妻子以前可是个娇生惯养的，很少下地干活的，即使后面穷了，也是在家里闲坐着的，现在怎么还下地干活了？

看见严勋成疑惑的样子，老韩解释道：”人嘛，总是会变得。前几年不是闹旱灾嘛，粮食全都断收了，四五天吃不上饭，差点饿死。那次以后，她也学着帮我下地干活，现在每天一早就去地里看那些稻子去，勤奋的很。

鸣虚山说大也不大，海拔最高处最多也就五百来米，但面积大。鸣虚山上有一处瀑布，传闻曾有一隐士在瀑布后面居住。但其实说实在的，没几个人信。毕竟没有人在瀑布后面找到过能住人的地方。

穿过鸣虚山茂密的树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平地，用石墙围起了一座院子。

十天后。

柳溪村一户普通人家的家里，一位母亲正在给自己六岁的孩子收拾东西。她将先生嘱咐要带的东西装起，让孩子背在背上，嘱咐道：“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要记得听先生的话，不要捣乱啊。”

孩子应付两声便要挣脱自己的母亲，去学堂了。

“得了得了，心急的。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那位母亲放开自己的孩子，让他自己去书院。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柳溪和隔壁的京口的很多人家里。

因为今天，是这两个村中间的鸣虚山上鸣虚书院开学的第一天。

一大早李十七就起了床，打开了鸣虚书院的大门。自从买下这个院子，翻新完以后，李十七就住了进来，原先的土房因为太破了，不适合住下去了。

书院成立以后，李十七又去找了一次苏嘉。

一来，是因为翻新院子的时候，隔壁京口村的村长带着一帮人找上门来，表示愿意帮李十七修缮院子，希望李十七能让京口的孩子们也能在鸣虚书院里读书，李十七同意了。但这样一来就出了个问题——原先印的书不够用了，李十七只好又去找苏嘉印书。

二来，也是想让苏嘉出点钱，帮助一下鸣虚书院。苏嘉同意了，条件是李十七必须每个月去给苏嘉讲一节算学课。

李十七打开书院的大门，就看到门外已经来了好几个孩子了。孩子们一看到李十七出来，就齐声问好道：“先生好。”

李十七也是被吓了一跳，里开课还有一个时辰，就已经有学生到了，这是李十七没想到的。要知道，自己刚上小学的时候，不迟到就不错了，根本不愿意早到一点点啊。

“来那么早啊。你们吃饭了吗？”李十七面带微笑的和几个孩子打了个招呼。

“吃过了。”

“都进来吧。看到那个房子了吗？我们就在那里上课，课本已经放在桌面上了，每个人都找个位子坐下来。”李十七带着几个孩子进来，然后指了指池边一座较大的房子，说到。

“十七先生，我能坐最前面吗？”一个稚嫩的女声弱弱的问了一句。这是柳溪村程大爷家的孙女，程若妍，今年刚好是六岁。

“若妍啊，你想坐最前面啊，那当然可以啊，你就坐在最靠近先生的位置好不好？”李十七蹲下来，抚摸着程若妍的头，说道：“若妍，你爸爸最近有打你和你妈妈吗？”

程若妍的家庭重男轻女，认为生出女孩就是不吉利的象征。所以当程若妍的母亲程刘氏将程若妍生出来的时候，整个程家都觉得程若妍和程刘氏会给程家带来大个灾难。程若妍出生当天她父亲就想将她摔死，好在是被村里人拦了下来，不然程若妍早就死了。

虽然程若妍活下来了，可之后的生活却不好过。自打那天起，程若妍的父亲隔三岔五就打程刘氏，有的时候顺带着程若妍一起打。村民们劝了多次依旧无果。

这次程若妍能够上的了学堂，也是因为村里的几个长老包括严勋成都在给程家施压，逼得程家放人的。

“没有了，最近几天稻子的长势好，爸爸开心，没有打过我和妈妈。”程若妍回答道，声音很稚嫩，但却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让人心生怜爱。

一边走，李十七一边和几个孩子们聊天。这几个孩子里只有程若妍一个女娃娃，其他的都是男娃娃，两个村的都有。

孩子们陆陆续续都到了书院，或是家长陪同，或是自己过来的。先来的孩子总是往前坐，每个孩子都是想着离先生越近越好。

等所有人都到了，李十七才走入了课室。

“孩子们，都住备好了吗？我们人生中的第一节课，就要开始咯!”李十七走入课室，站在讲台之上，对着下面的二十个孩子说道。

说是讲台，其实也不全是，就是一个由木头搭起来的台子。

大家见李十七进来，都显得很激动。齐声回应道：“准备好了！”

见大家都很兴奋，李十七也是觉得干劲满满的。

开学第一课的第一个节目，自然而然是——自我介绍啊。

“那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那就每个人都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吧。一个一个来，来，从第一列开始一直下去。”李十七指着第一列第一个的一个男孩说道，这个男孩也是一大早就到了的几个孩子中的一个。

见李十七点到自己是第一个，那男孩也没有过多的矫情，直接站起来就说道：“俺叫胡聪，是隔壁京口村的，俺爹是个铁匠，俺经常帮俺爹干活，力大无穷！”说着，胡聪还比划比划了自己的手，显示自己的强壮。

然后是第一列第二个，第三个，一直下去。一列五个，一共四列。

下面一边在自我介绍，李十七一边在写座位表。有哪些娃娃来上学，李十七是早就知道了名字的，但除了程若妍以外，其他都不认识。

程若妍坐在了第二列的第一个，

程若妍怯怯地站起，小声的说道：“我，我叫程若妍。”

和男生比起来，女生显然胆子就小了，不单是程若妍，六个女生的自我介绍基本都很小声，以至于当一个后排的女娃娃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李十七差点就没听清。

最后一个娃娃的自我介绍完毕后。李十七也是写好了座位表，接下来就是一个个认了。

记得谁是谁，哪个是哪个，是有技巧的。打个比方，一个独眼一定比一个普通人好记住。换句话说，当一个人的身上，有能让你记住的点的时候，你就能更快的记住对方。

所以，一是为了认人，二也是看看孩子们的志向，李十七向孩子们问道：“你们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读书吗？”

这个问题，在李十七原来的那个世界，是开学第一课的必备问题之一。很多人都有过回答，最出名也是最好的，自然就是周总理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听到这问题，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没有了什么头绪。

“俺们为什么要读书？”

“是啊，为什么要读书？”

孩子们在下面苦思冥想，李十七则在台上一个一个的认。

李十七注意到，台下有个男娃娃不像其他的孩子们一样，抓耳挠腮，一脸困惑。而是一脸的坚定，从其眸中看去，李十七只感觉这个孩子的目光如剑，目标明确。

他对了对座位表，沈从明。

“沈从明，”李十七说道，“我看大家都在思考，而你却是目光坚定，我想，你一定有自己读书的理由，你能说出来告诉大家吗？”

被点到的沈从明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会过神来，起身说道：“先生。我读书，是为了让天下一统，让人们不用再受战争带来的痛苦。”说话的时候，沈从明的眼底满是坚毅。感觉有一股熊熊的烈火在他的眼中燃烧。

李十七有些吃惊，这个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志向？确实不容易啊，这个孩子后面值得重点的关注一下。

“从明讲的很好嘛，还有谁要来说一说自己的答案啊？”

“俺，俺来说。”胡聪将手举得很高，想让李十七更好的看见自己，虽然他已经坐在第一排了。

“哦，胡聪这么积极吗？那就胡聪你来吧。”

“俺读书，是为了能在县城里买个房子给俺爹俺娘住，他们每天都要在那个铁匠铺子里劳作，好辛苦，我想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胡聪有些骄傲地说道，说完还抹了抹自己的鼻子。

“不错，胡聪一定很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吧。”李十七说道。

李十七没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前面的程若妍面色难看，感觉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慢慢的把头低下去。可又将头抬了起来，目光坚定。

还没等李十七开口叫下一个，程若妍便站了起来。说道：“先生，我读书，是为了出一口气。从小到大，家里面爷爷、爸爸，总是觉得我是个扫把星，给他们家带去很多的不幸，总是打我骂我，说我是贱货。他们觉得，女子就不该生在这个世界上。可我就是女子啊，我妈妈也是女子啊，奶奶也是女子啊，甚至是皇后，太后也都是女子啊。我爸爸为什么就可以认为女子就是不幸的呢？所以，我要读书，我要证明给爷爷和爸爸看，我不是扫把星，我比他们都有能力，都要厉害，我要出一口气，要告诉人们，我能行！”

说话的时候，程若妍的语气越来越高昂，声音越来越响亮，情绪也越来越饱满，感染到了在场的很多娃哇。

“好！有志向！”李十七用肯定的语气回应着程若妍。“既然若妍这么有志向，那先生就要看看若妍能不能做的到了。不要让先生失望啊！”

程若妍重重地点头，然后缓缓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