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间炼狱（1/1）

商玄霍然抬头，俊朗的脸上透着不忍和凄然，满是破碎感：“帝姬，是我让他送食物进来的。这次发作比上次严重，属下不敢离开半步……”

云揽月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不忍心？我变成人时的模样，绝不允许第四个人知道，我的话你当耳旁风？”

“属下不敢！”商玄连连磕头，他依然想竭尽全力一劝，“神衣卫应该死在战场，应该为帝姬战死，而不该死在自己人手上！”

“你自己选吧。要么杀了他，要么你替他死，我让乌苓接替你这个位子。”云揽月站起，一张洁白的面纱自动显现在脸上，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冷酷。

院子里，乌苓正在疗伤。他心知在神衣卫里，自己的修为几乎垫底，所以一直很用功很努力，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很勇敢地站在前头，尽量不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在乌苓心里，商玄既是他的上司，又似他的兄长，更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早就决定好了，以后一心一意跟随首尊，追随圣神帝姬，创造不世功业，造福九州。

想到这个宏伟的目标，乌苓略显消瘦的年轻脸上跳动着兴奋的光彩。

乌苓看见帝姬从屋里出来，连忙恭敬地站起，不敢直视。

他虽然不断提醒自己，该将昨晚的事忘掉，可是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因为对比实在太强烈了，又是这么一个高贵不可亵渎之人，这段记忆带着致命的蛊惑。

可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是神衣卫，知道无论怎么样，帝姬都是自己至高无上的主人，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应该站在维护帝姬这一边。

年轻人不知自己的生死早已被主人决定，更不知他刚才脸上的兴奋笑意和躲闪的眼神被自己的主人误解，在心里暗暗默诵着神衣卫三千侍神规。

云揽月冷冷地瞥了商玄一眼，当先走出木屋，几个神衣卫跟随。

“乌苓留下！”商玄突然出声。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立马站住了脚。他私底下面对商玄的时候，总是很放松。

“首尊大人是有事要吩咐吗？”年轻人的眼睛中跳动着光。

商玄看着心中蓦然一恸。他知道自己必须当机立断。

“你自己动手了结。”商玄道。

年轻人脸上的神色滞了滞，却笑了：“嗯？”他当作自己没有听清楚，笑得言不由衷。

“对外我会宣称你是战死，每年我会给你家人发放二十两抚恤金。”商玄继续道。

年轻人眼中跳动的光渐渐消失，笑容破碎。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为什么？”年轻的脸笼上痛苦，“就因为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要恨，恨我吧。”商玄道。

乌苓身体颤抖，凄然地仰天冷笑，笑到最后，眼角滑下两串泪。

平常的乌苓虽不太合群，可生性乐观，看着就是一个傲骄张扬的年轻人，此刻却显得沉稳，似乎一瞬间成长了不少。

他扑通跪在商玄面前，连磕三个响头，每磕一个，道谢一句。

“谢首尊的知遇之恩。”

是商玄把他选进神衣卫的。当初他有多欣喜若狂，此刻心境就有多凄凉。

“谢首尊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许是商玄看见他被其他神衣卫孤立，常常有心照拂他，交代他一些事做，他心存感激。

“谢首尊愿意全我脸面。”

乌苓绝望地闭上眼睛，继续道：

“可我答应过我母亲，无论日子多艰难，都要活着。我绝对不会自己动手杀了自己的。你动手吧。”

商玄眸眼一闪，终究是咬了咬牙，五指箕张，指尖刹那火焰跳动，闭眼一掌拍下。

凡人受这一掌，会直接灰飞烟灭。

可是乌苓是神衣卫，虽然没有受到神玺的祝福，可到底有修为在身，受这一掌，正常情况下会筋脉尽断而亡。

可是，商玄一掌拍下的时候，忽感心惊肉跳，他感觉这屋子里突然涌出了一股极其强大的陌生力量，融合了自己的掌势，原本橙红色的火焰突然变蓝，拍在了乌苓脑袋上。

乌苓应声而倒，仆在地上。

商玄半跪，翻过乌苓，乌苓身体触手温暖，呼吸沉稳，已然惊诧，待他看到乌苓的脸，愕然变色。

商玄出来的时候，身后的木屋燃起了熊熊大火。

乌苓没有跟着出来，竟没一个人问。

也没人问商玄为什么缺了一根手指。

云揽月眯眼盯着商玄，商玄面不改色。

她发散灵识，确认里头的确有具尸体，没有活人，才放下怀疑。

这群人正要走，忽然听见一声尖利的叫喊：“你们干了什么！”

原来是冯若嫣。

她知道梅惊鸿的旧屋里住了过夜的陌生人，昨晚做好饼后辗转反侧，几乎一宿没睡，担心这群人乱碰甚至乱拿屋里的东西。

在后半夜，冯若嫣听见了打斗声，她从门缝里偷偷瞄了一眼，吓得半死，不敢出来。

直至她看见梅惊鸿的房子着了火，心急如焚。

一些早起的村民也围了上来看热闹，可一见到这群衣衫光洁的陌生人，连忙惊惶地退了回去，“嘭”地锁上了门。

冯煊落后一步，追了过来，拉住了要进去救火救物的冯若嫣。

“火势那么大，会受伤的！”

何止会受伤。

商玄放出的火，被沾到的东西，会化成灰。

“这是惊鸿的屋子！房子烧了，以后惊鸿要回来怎么办！”冯若嫣急得小脸发白，眼眶红透。冯煊只是死死抱住妹妹，不敢松手。

他心中也恼，房子住就住，怎么要烧掉，是人不是？！

“轰”地一声巨响，屋子已经坍塌，火光冲天，无论怎么救，都迟了。

冯若嫣嚎啕大哭，瘫坐在地上，骂道：“你们这群强盗，土匪！你们这些从阳州外面来的，都是恶鬼！”

云揽月眉头一挑，狰然回头。

整个九州将来都是她的，这个贱民竟敢为这么一间破屋子骂她！

商玄忙抱拳劝道：“小姐先行一步，这里我来处理。”

云揽月面目森然地瞪了商玄一眼，商玄慌忙垂头。

【身为神衣卫，不能以下犯上，质疑主子的决定。】这是三千侍神规第一条。

云揽月嫌恶地扫了一眼整个小镇。

这个小镇看着就像她吐出来的秽物，象征着她的耻辱。

云揽月食指微微一弹，一滴血珠变成一点金光飞上流坡镇半空。

灭世！

商玄瞳孔猛地一缩，两片薄唇微张，却终究开不了口。

因为帝姬这副样子，就像一个当众丢了脸面的女孩子想找回场子。

云揽月踩上金叶子，飘然而去。

四个神衣卫跟上。

商玄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化为灰烬的木屋，也跟了上去。

人间炼狱，不看也罢。

生死有命，他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