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避子(1/1)
赵昭容锲而不舍地每日都来,直到绵期回宫后的第三天,赵昭容终于求见皇帝成功。
赵昭容进入隐奢的宫殿时,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她出声请安完毕,皇帝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望着她,问:“朕听宫人说,最近你每日都来万乾宫求见朕,所为何事?”
即使皇帝没在看,赵昭容还是讨好的笑了一下,道:“臣妾看皇上最近半月鲜少涉足后宫,十分担心皇上龙体,所以特来探望皇上,另外……”
“另外什么?”皇帝眉头微挑,想来她探望是托词,这个“另外”后面的内容恐怕才是她真正想说的。
“臣妾奉皇上之意,代皇后娘娘料理后宫诸事,一直以来倒还都应付得来。然而近来,臣妾却遇见一件棘手之事,牵连到皇上极为看重的一位妹妹,臣妾心中犯难,才特来向皇上问问,这事究竟如何处置才算妥帖?”
皇帝一直对情事寡淡,丽妃死后,绵期凭着皇帝到访自己闺阁的次数,无疑成为了众妃嫔们中最为得宠的人,是以赵昭容说她是皇帝“极为看重的一位”的说法并无异议。
经她这一说,皇帝冥冥中产生很不好的预感,额头锁紧催促着,“你且直说吧,是谁?因着什么事?”
“是。”赵昭容柔柔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发现始末详尽地说了出来,“先前太后出殡那一日,因皇后没看见杜宝林,特委托臣妾去觅香阁探望。第二日臣妾到了杜宝林的觅香阁,等了许久,臣妾都没有等到她的人。一时无趣,臣妾便在觅香阁里转起来。
行至一处白玉桥旁,臣妾无意见道桥下方水渠上延有一方土壤,明显比旁边土壤颜色要深。
臣妾怀疑有人想对杜宝林意图不轨。故向身边招呼臣妾的一名觅香阁的宫女打听,平时都有谁来过这桥旁?是否有看见谁人在泥土上喷撒或者倾倒一些可疑的东西?
小宫女回臣妾说没见过什么人在这里撒过什么可疑的东西,只有每次皇上去觅香阁之前,杜宝林身边的近身大宫女星玉,都会端着一个碗那桥边,将一些看着像汤渣的东西倒入水渠里。
臣妾当时一听就觉得不对!
按理说,如果杜宝林觉得自己体弱,想要进补,那应该每天都有补汤渣滓需要倾倒,为何单单是皇上去之前,那个星玉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臣妾想不通,故不动声色得将那些变作赤紫色的土壤收集起来,交给了张院判来鉴别。”
皇帝起初顺着她的思路走,还真以为是有人想害绵期,可听着听着,他也觉察出不对来,那水渠仅作为观赏,饮水并非取自其中,况且只有水渠上方的一小块土壤变色,就算是有人下毒,那么成功的几率几乎是没有。
所以负责倾倒残渣的星玉,并非要害绵期,而是真的只是倒掉残渣而已。星玉没问题,那这就是代表每次他造访觅香阁之前,绵期真的都会喝下一种能使土壤变色的药汤。
撂下毛笔,皇帝心中的不祥之感更加强烈,他镇定了一会儿,才冷声问已经等不及要说出结果的赵昭容:“张院判怎么说?”
“回皇上,张院判说土壤中含有多种草药的成分,具体都有什么仅凭土壤实在难以判断,但依照整体的气味和土壤的颜色来看,倾倒在土壤之上的应该是一种不常见的药性温和的避子汤!”
避子汤?
皇帝面色一哂,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并没有再往下问。
过了很久,他嘴唇依旧深抿,双睫微垂,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卷册不出声,平淡的面色竟然没有任何激动或者愤怒的神色。
赵昭容见状,本想再煽风点火几句,但她看皇帝浑如雕像,冷峻到诡异的神色,不由就闭了嘴。
半刻后,他终于启齿,谁料说的竟是——
“就当你什么都没发现。这件事你要继续保密,万不可说出去。”他冷厉严肃地交代着,顿了顿,见仍她不告退,又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双目看向她,却又好像没看着,而是穿过她、穿过复杂的重重御道宫巷,觅向那几间阁楼中的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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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昭容从万乾宫里出来的时候,阴了一早上的灰色天空,已经扬起了纷纷大雨。
看着雨势,她撇了撇嘴,冲外间等着自己的宫女粉陶吼了一声。
走神的粉陶一激灵,立刻将手里的伞打开,从后侧方给赵昭容撑起来。
赵昭容不悦地推了她一把,粉陶倒在地上,纸伞也从她手里掉落,她吃力撑着身子站起来,却见她家小主已经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走入雨中。
慌忙拾起伞,撑开,粉陶冲过去,“小主使不得啊!淋雨要染风寒的!”
“不用你管!”赵昭容再次推开粉陶,独自疾步向前走去。
赵昭容真的想不明白,杜绵期究竟有什么好!
她不怕辛苦地连续早起了十来日,跑到万乾宫求见皇帝,现下见到了,事情也说出来了,可是皇帝竟然脸上一点怒意都没有!
就算皇帝不在乎杜绵期有过什么举动,那么他也不可能不在乎子嗣啊!
唯一的解释,便是皇帝爱杜绵期到甚至可以原谅她犯下此等原则性的错误!
想到这儿,赵昭容更加生气,任后边粉陶怎么追赶呼喊,都全部置若罔闻,反倒越行越快。
这时,天空忽然打起明闪,随后是几声轰鸣的雷声——
一棵枫树倏然间有一截粗树干折断,“咣”的一声巨响,砸在了赵昭容前方的路面,终于迫使她停了下来
赵昭容被吓了一跳,面对着这截足有女人一半腰粗的树干,竟是愣住了,还是粉陶赶过来,才将她拉到了一处回廊中。
“娘娘……可……吓死奴婢了……”粉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娘娘今日……在万乾宫到底跟皇上说什么了……出来竟气成这个样子?”
赵昭容目光依然在那截不远处的粗树干上逡巡,听见粉陶的话声,她才有些缓出神来,启唇却不是回答她,而是提了一个新的问题,“粉陶,你说那树干为何会断?”
粉陶看了看树干,又看了看自己主子,知道赵昭容想听的不会是——“树干被风雨刮折”这样表面的回答,故她摇了摇头干脆什么都不说。
赵昭容唇边泛起个冷笑,再次不管不顾地朝雨里走去,并在那截残枝旁蹲下。
粉陶焦急赶来,刚为她撑好伞,就听她口中低喃:
“你看,这粗树干早就被虫蛀空了!”赵昭容手指断枝中央,语气竟然激动得有些发颤。
粉陶探过头来,仔细一瞧,还真是如赵昭容所说一样。
这么看来,树干会断不是天上雷公电母的意思,而是早就被虫子害得虚有其表,风雨之势稍一猛烈,那么会折断也就不奇怪。
“小主的意思是……?”
赵昭容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精致面庞现出几分阴鸷,阴恻恻得冷声道:“有些东西现下就算表面上还能安然维持着,可那又能怎么样?自打第一只虫子钻进去,那么这样东西的腐朽溃败,不过是早或晚的问题!我也不急,就等着,等着看她最后到底是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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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皇帝并没有赵昭容表面看到的那么无动于衷。
她人才一走远,皇帝就让青安去把张院判和葛御医一同叫到万乾宫来问话。
叫张院判来,自然是因为是他间接验证了绵期服用避子汤的事实,至于叫葛御医,自然是因她是绵期最信任的御医。
绵期若真的喝过避子汤,那这避子汤多半和葛御医脱不了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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