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试探（1/1）

作为港城市委秘书长，孙学全在华东官场有个外号叫“老好人”，这个绰号说的就是孙学全平时不得罪人，同时又特别会拍马屁，所以最终他才能坐上港城市委秘书长这个宝座。

对这种说法孙学全自己从来不驳斥，但是内心深处却是嗤之以鼻的。这个世界上的老好人太多了，会拍马屁的人更是多如牛毛，但为什么偏偏就只有自己能官运亨通，在没什么背景的情况下能成为正厅级的高官呢？

孙学全自己总结的当官法宝便是勤和忍，勤快则领导交代的事情往往会办得很妥当，而忍则就是一门学问了。领导喜欢骂人，孙学全常常乐于做被骂的对象，下面许多人对领导有意见，孙学全又习惯帮领导担责任，脏活、累活别人都不干，偏偏他乐意干。而且他很高妙的地方便是每次干这些活的时候都让相关人心中有底。

替下面的人挨骂了，他自有办法让别人知道，从而自有人对其是感激涕零。他总是在领导进退两难，最需要的时候帮领导背黑锅，而且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向领导提要求，久而久之，孙学全自然就能够受到领导的器重了。

可这都不是孙学全的看家法宝，孙学全最厉害的地方是善于站队，在他的内心，他对自己的识人之能是非常自傲的。办公厅大大小小这么多人，谁是块什么料他清楚得很，上面的领导谁值得跟随他心中也有杆秤。正是靠着这些独门的本事，他才有今天的地位。

在港城市这一亩三分地，提起孙学全就没有不知道的，其影响力远远超过了一个市委大管家应有的水准，下面区县的官员，对孙学全也都是很恭敬的，所以他这个管家当得的确很风光。

陆明远自来港城以后，孙学全就在琢磨这位新来的副书记兼常务副市长，凭直觉他就觉得组织上不会派个脓包过港城，可是从陆明远的身上他除了能看到年轻外，其他的特点他确实看不出来。

要说年轻干部的优势，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有知识、思维活跃，有拼劲儿等等，但是这些在港城根本就不是什么优势。港城的公务员平均学历是全国最高的，另外敢打敢拼是港城一贯的风格，敢于拼搏方面全国哪里还能比得上港城？

所以从这些方面来说，陆明远都不具有优势，那除此之外，陆明远还能有什么特点呢？这是孙学全最感到纳闷的问题。

他和陆明远接触得并不多，也就在陆明远上任当天的接风宴席上接触了一下。但是凭他阅人无数的眼睛，他敏锐的察觉到了陆明远的不平凡，和所有的新来者一样，陆明远那天的表现中规中矩，但孙学全却从细微处感受到了陆明远的锋芒，有锋芒的干部很多，但是能让孙学全这样级别人感到忌惮的不多。而从陆明远身上孙学全便感受到了值得他忌惮的东西。

孙学全的思绪在飞扬，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让一旁的鲁权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来找孙秘书长就是来商量关于处理周河阳和蓝天两人的吵架事件的决议，在提出自己意见的同时他也说了陆明远的意思。

他本以为孙学全听了汇报会很惊讶，因为当时他听陆明远说要将周河阳调过去给他自己当秘书心里就很奇怪，不明白陆市长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也是鲁权来找孙学全商量的根本原因。

他没想到孙学全听了汇报半天不说话，竟然一个人痴痴发起呆来。

“孙秘书长，您看……”鲁权道，作为政斧办公厅的秘书长，他向来腰杆子也是挺硬的，可最近碰到了陆明远这尊难伺候的菩萨，他平日的风采已经折腾得不再了，只希望孙秘书长能尽快想出办法来，把这件事能处理干净。

“很好！还是陆市长考虑周到，就按陆市长说的办，将周河阳和蓝天的工作岗位对调，让周秘书去出任陆市长的秘书。另外将蓝天调市委秘书处吧？”孙学全道。

“对调？为什么？”鲁权惊道。孙学全皱皱眉头，心中暗暗摇摇头，鲁权本来算一个人才，可是在有些方面的全局观点差了一些，揣摩领导意图方面还欠火候。

陆明远这一手看似荒诞，实则是用意深远，周河阳在食堂的表现说起来还真丢了港城市委的脸。陆明远先揪住不放，将蓝天叫过去继续负责他的文件处理和曰程安排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他极有可能就已经了解到了周河阳的所言所行。

在这种情况下，市委办公厅以及市委领导就不能不引起重视了，实际上孙学全当时也确实引起了重视，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闫书记，闫书记是最看重体面的一个人，他听了关于这件事的汇报当时就怒火冲天，嚷嚷着要将周河阳活劈了，并第一时间将这个事情通告给了省里的那位大佬。

这一通报，弄得大家全都很难堪，闫书记甚至还考虑为这件事亲自向陆明远表示歉意。但不管怎样，要严办周河阳和蓝天绝对成了定局。

陆明远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提出将周河阳调做自己的秘书，实际上就是把这事到此为止了。算是照顾了市委尤其是闫书记的面子，同时也是顾忌了省里那位老爷子的面子。

但是这种照顾是很值得回味的，陆明远很有一种他初来乍到不想惹事的意思。这一放一收，陆明远做得非常的漂亮，剑拔出来了却又插回去和什么都没做是有区别的。陆明远这是在礼让地头蛇，不想把事情往绝处赶，这是公开的向港城政坛亮他的态度，颇有先礼后兵的派头。

除此之外，他把周河阳捏在手上，实际上也是保护了蓝天。没处理周河阳，那就不能处理蓝天，不仅不能处理，还得让蓝天去做领导秘书才合理。而这中间组织部长陈诚是最值得琢磨的，因为周河阳就是他的秘书，现在出了这种丑闻，陆明远玩了这么一手，陈诚以后要如何处理和陆明远的关系就值得他仔细斟酌了。

孙学全将这些东西大致得给鲁权暗示了一下，鲁权听得汗流浃背，脸上红得像狗屁股。他真觉得很羞愧，自己老盯着等看陆明远的好戏，没想到人家陆市长一举一动都饱含深意，可怜自己竟然领悟不到，还觉得别人只是不按常规出牌而已，现在经孙学全一点拨，简直是句句振聋发聩啊！

看着鲁权消失的背影，孙学全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刚才给鲁权点拨的只是皮毛而已，陆明远兴许有更深、更远的用心，这些让孙学全都觉得看不透。

他第一次感到了这个新任年轻市长的可怕，副书记兼任常务副市长，这个位子本来就非常值得琢磨，现在看来中组部派他下来担任这两个职位用心也是极其深远的，未来的港城走向何方？孙学全感觉这位陆市长可能要扮演关键先生了。

关于周河阳和蓝天的处理结果一经公布，整个市委和市政斧大院子里面几乎所有人都是大跌眼镜，本来大家都以为两人可能要面临扫地出门的状况，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两人各自得了一个严重警告处分，然后工作岗位对调，就这样周河阳去了政斧办秘书处上班。

机关工作的人好奇心都重，而这次周、蓝两人的处理方式显然是陆明远来港城后的第一次出手，很多人都乐意来解读陆明远的意图。解读的结果当然是褒贬不一，各自看法并不完全相同。

有人认为陆明远不愧是中组部下来的干部，处理问题有水准，不仅没有因为周河阳的出言不逊而气恼，反而将周河阳调到身边工作，这无疑是化解尴尬最好的办法，而且又能够显示出领导的大度，这种处理方式妙到毫颠。

可是有些人并不这么看，他们认为陆明远如此作为肯定是知道周河阳的背景了，想大事化小，另外可能还在想和省委周书记搭上一点关系，这无疑是很软弱的行为，显得没有太多的自信。

当然这些议论都是在小范围里进行，并没有流传出来。不过此时的陆明远却已经在为自己的决定烦恼了。当初他把周河阳钦点到自己身边，还真不知道这小子背景如此深。

直到接到省委周书记的电话他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省委专职副书记周守询陆明远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在电话中他很客气，首先他开门见山的就说明了他和周河阳的关系，并就周河阳的口无遮拦和不懂规矩诚挚的向陆明远道歉，反倒弄得陆明远有些尴尬。

最后周守询叮嘱陆明远要他把工作做好，另外也要代他好好的治一治周河阳这个刺头，关于后者他说得非常隐晦，道：“明远市长，你是不知道啊！到现在我还在后悔，当初不该把周河阳这小子派到国外去读书，书越读得多，受西方思想毒害越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