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认罪(1/1)
外面的脚步愈加近了,门口吱地一声动了,那人竟真的进来了。
陈洛初翻动纸张的手顿住了。
脚步声有些杂乱,应该不是一个人。
“把宝元四年铁门关之战的史料给朕找一下。”
这清亮的声音一出,立马把陈洛初惊的冻住了。
竟是萧景泰!
听了萧景泰的吩咐,德九低头应声,很熟练地找了梯子,搬到相应的书架前面,撩开袍子向上爬去。
萧景泰则踱步至窗边的椅子那里,以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坐进去,静坐相候。
陈洛初心里的鼓点更密了,她知道,落月应该是个机灵的,一楼的书排那么多,随便找一排藏了便是,总归不能让他看见。
她也是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动静,低头看去,自己的衣摆竟然还有一部分露在外面。
她赶紧无声地拖拽了回来。
就在她刚收回那浅绿色衣摆的须臾间,萧景泰水墨色眼眸刚好从那书架一侧漂移了过去。
不多时,萧景泰需要的资料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纸页,深眸随着字行而游移。
侧面看去,沉静的他面如冠玉,光华温润。
此时室内只剩下他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躲于书架最里侧的陈洛初在他翻动纸张时,会跟着也轻声翻一下。
不知道翻了多久。
她终于到找了那篇陈如瀚渎职案的卷宗。
陈洛初藏身的那里光线已经很暗了,但是她此时眼睛里却发出了耀眼的光,她蹙起眉细细看去。
见字如见人,看到陈如瀚这三个字,她的脑子里全都是父亲当年和蔼儒雅模样。
陈洛初眸里氤氲起水汽,眼前慢慢一片模糊,每个字都如同泡在了水里一般上下浮动着。
她赶紧轻眨了一下眼睛,想要赶紧看清眼前这关于父亲消息的字迹。
几滴清泪悄然落在这淡黄色的纸张上。
晕开了一片墨色。
她的眼前霎时一片清明。
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了帕子轻轻地把那滴滴水渍拭去。
这是一份审理陈如瀚案子的卷宗。
里面记录誊写了陈如瀚纵兵打劫淮城商民的钱财与粮食,贪污受贿银钱,数额巨大,并纵兵丁奸污妇女,在民众中反响极坏,由于陈如瀚在军中威望极大,当地绅民共同联名告到京城。
陈洛初的眉头越蹙越紧。
卷宗的最后,陈如瀚竟然承认了所有的罪行,最下面的是他的亲笔签字。
父亲!
他竟然认罪了!
陈洛初仔细辨认那字迹,笔力恢弘大气,确是父亲的亲笔,她的眼中不由再起氤氲。
她嘴唇发白,脊背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过一样慢慢地塌了下去,身体不由自主地慢慢抖着,她的指尖颤颤慢慢摩梭过那字,
另一只手用帕子使劲按着鼻子,强迫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
父亲定罪后,母亲、祖母接连病逝,而自己被送进宫为奴,若君被连夜派往西北边疆。
家,在这时就散了。。。。。。
在这静静的午间时分,时间仿若定格了一般。
萧景泰和陈洛初各自占了这密室的一个角落,静静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行行的字迹。
都想要从那字里行间拨云见雾,寻着蛛丝马迹找自己想要的丝丝点点信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候,萧景泰终于站立起身。
走出了这间书室,德九躬身跟在后面。
等门被关上,他们走远后。
陈洛初才敢呼出一口长气,吸了一下堵塞半天的鼻子。
她此时好想放声大哭,但她只能咬牙忍住。
她扶着身边的书架慢慢站起身来,将这看了无数遍的卷宗整理好放回原处。
从那角落里慢慢撑着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屈腿坐太久的缘故,陈洛初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踉跄,差点又摔跪在木制的地板上。
她将将把自己撑住了。
从门缝看去门口此时正好无人,她赶紧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从二楼下来的时候,落月此时也是一头的汗窝在一个书架的角落里,她看到了从二楼下来的陈洛初后眼眸不由一亮。
她赶忙走了出来,行至陈洛初的身边,一把扶上了她的胳膊。
两人一对眼神,陈洛初轻轻点头。
走出这文汇阁后,落月才小声问道:“娘娘,我刚才看到皇上来了,也去了二楼的方向,他们刚刚才走,他有没有看见你?”
陈洛初摇摇头,她此时不想说任何话。
满脑子都是那卷宗上的字。
两人匆匆一路赶回流云殿后。
陈洛初返身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她怕自己过后会忘记其中的细节,赶紧拿出了纸笔,把刚才看到的内容一一誊录了下来。
方才陈洛初她们走出文汇阁路过勤政殿时,正好被勤政殿门口站着的德九看到。
德九看了看她来的方向,自己嘟囔了声奇怪。
旁边正在舒展身体的萧景泰听到德九说奇怪,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奇怪?”
德九赶紧低了头答道:“奴才看到陈美人刚从那文汇阁里出来,刚才咱们也在文汇阁里,这时间应该是重合的,可这两下竟没碰上。。。”
萧景泰顺着德九看的方向看去,只见陈洛初身穿浅绿色宫装带了落月,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处理一般,脚步匆匆而去,只一个拐弯便消失在他可见的视野里。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他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
。。。。。。
陈如瀚走出家门的时候,回头嘱咐着她们,“就算我不在,也要守住家,好好地活下去。”
幼小的陈若初和陈若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的父亲本来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可这一夜间是怎么了。
不久,母亲和祖母相继病倒去世。
陈若初紧紧握着若君白嫩的小手,忍着满眶的泪水大声和他保证着:“若君,别怕,咱们是陈如瀚的孩子,要像父亲一样坚强,记着他的话,要好好活下去,姐姐。。。姐姐一定会去找你,一定!”
若君整个人吓呆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被兵扯着松开了陈洛君的手,把他带远了。
走出几步后,她才听到身后弟弟那尖锐到能穿破夜空的一声哀嚎:“啊!!!姐姐!!!姐姐。。。。”
陈洛初从床上拥着被子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夜色像化不开的墨一样。
父亲认罪时签的那几个大字转圈一般在她脑子里不停地绕着。
她把头伏在被子里无声呜咽,像一头没有方向的困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