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臣服（1/1）
大年三十的前一夜，两个人躺在床上，竟不约而同地望着天花板失眠。谢稻心里莫名其妙地生出不安情绪，安稳且幸福的生活好似就要被打破。
他转头问云墨，“姐姐，你回家待几天”
“就在家里过个年，第二天就回来，大年初一我还等着你小子给我拜早年呢，我可给你准备了个大红包呢”
谢稻瞬间转变心情，没想到只回去一天。想起白天洗的那条红色内裤，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穿上。
第二天，云墨陪谢稻吃了中饭，他拽着云墨待到下午四点才送她回去。
谢稻黏腻的眼光目送她进小区，自己低落地垂头回家。
门外有和云墨一起贴的对联，横批上面写着阖家幸福，有云墨才是阖家。
走进家里，门和墙上贴着的福字对比出一个人的冷清，他曾经欢喜地认为云墨能跟他一起跨年，马上就要实现了呢，真可惜。
没有要养肥的人在，谢稻也不想做饭，煮了速冻饺子无滋无味地吃完。
房间没有电视，谢稻无聊地看看时间，还没到六点，云墨不在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漫长。谢稻想起阳台上晾晒的内裤，拿到手里摸了摸，冬天的天气真讨厌，两天了还晒不干。
谢稻洗完澡特意穿上内裤，大小刚刚合适，用手从臀部抚摸到大腿根，他嘴角上扬，露出小孩子得到父母夸奖的得意表情，感叹内裤质地棉密，摸着软和，穿着舒服，真想拍给云墨看看，瞧瞧穿在自己身上多雄伟。
站着摸了半天，冷空气对他围攻已久，谢稻拉上拉链之前，又喜滋滋地面对镜子自赏一番。
暗自决定以后自己的内裤都让云墨买！
手机打开调出春节联欢晚会，好像整个世界都充满欢声笑语，只有他这里，安静如死水。
谢稻极不习惯，他给云墨发了条消息。
“姐姐，你走这一会儿我就想你了，晚上吃饭了吗？待会儿我们一起看联欢晚会，好不好？”
不能在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倒计时跨年，那一起看联欢晚会，同一个时间，他们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这也是陪伴。
可是手机里云墨一直没有回消息。
过了一会，他接到了萧茉莉的电话，话筒传来女孩呜咽的声音。
萧茉莉泣不成声地说，“谢稻，你能陪我去医院吗？我妈妈出事了，她被送进医院”
谢稻不知道萧茉莉为什么找他，但她貌似在这个地方也只认识他。最后只能叹口气，他给云墨发条消息，“我临时有点事，晚一点陪你看联欢晚会。”
没想到在医院他见到了云墨。
他见过云墨高贵、朴素甚至狼狈的模样，却没有见过真正被打的她。
左脸很明显的五个指印，肿得老高，身上穿着单薄的真丝睡衣，披着头发，身影无力地用额头贴着墙面。
萧茉莉冲上去质问云爸爸。
“我妈妈呢，怎么样了？”
云爸爸见到萧茉莉着急的样子，手掌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
“医生正在抢救，没事的，你先坐在这里等一等”
“发生什么事情？我妈怎么会上手术台”
云爸爸很内疚的表情，轻声说，“你妈妈摔倒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萧茉莉继续追问，“妈妈平常那么小心，怎么去你家吃了顿饭就摔了？”
这时候云爸爸默不作声，云墨妈妈在旁边安慰她，“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们肯定会保大人，就是身体吃亏，要调养一阵子了。”
萧茉莉推搡着云墨妈妈，“你们这些人嘴上说得轻巧，什么不用担心，那不是你们的家人，你们这些吸人血的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买人命吗？”
靠墙的云墨突然转身走过去，立定在她俩中间，俯视萧茉莉说，“有什么气向我撒，不关我爸妈的事，你妈妈是我推的。”
萧茉莉一时气愤，她抓着云墨的手吼道，“为什么要推她？你不知道她怀孕了吗？她只是个孕妇，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弟弟呢”
果然，是男是女都已经知道了。
云墨依旧冷眼看着她，“怎么，用钱买人命，你们不也是自愿答应的吗？孩子不也是你们愿意生的吗？钱不也是你们主动收的吗？”
不远处的谢稻看到萧茉莉抓起云墨的手，她抿起嘴唇，眉头紧皱，从她的袖口中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是一道道红痕。
她不止脸上被打了，身上也挨了打！
听到这句话，受到刺激的萧茉莉顿觉自己的尊严被碾在地上踩。
她抬手就往云墨脸上扇去。谢稻大步一跨抓住萧茉莉的手甩开她，背对云墨，对满面泪痕的萧茉莉无情道，“你再动她试试。”
萧茉莉不懂为什么同处于一个阶级的谢稻还要这样维护她，她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不是吗？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与你无关，你回去”
“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谢稻转身摸着云墨的头，坚定且轻声回。
云墨低头流下眼泪，没有理他，转头靠在墙上，云墨妈妈走过来抱着她，谢稻脱衣服的想法暂停了下来。
五人站在原地，一个字儿都没再说，直到医生出来。
“病患身体太弱了，孩子没有保住，人需要住院，然后留院观察几天，等养好身体以后再怀吧。”
云爸爸很尴尬，他无措呆立，虽然这是自己的孩子，可这并不是自己老婆。反而云墨妈妈走上去，应下话，帮忙办了住院手续。
萧茉莉依旧没有好脸色。
云墨对妈妈生气道，“你看着不难受吗？还要照顾别的女人”
“这有什么难受的，我们跟人家确实是交易，你要知道女人怀个孩子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是试管呢，生孩子风险系数也很高，要不你以为爷爷那种把命看得那么重的人，怎么许人家一辈子富贵呢？好了，你也不要气，都怪妈妈身体不好，如果能再给你生一个弟弟就好了。”
云墨此刻非常自责，“这和弟弟有什么关系，都怪自己不懂事，如果爷爷让我回本家学账，我趁了他的意，好好学习打理商铺，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妈，我对不起你们”
这一刻，云墨妈妈觉得云墨长大了。
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云墨妈妈劝起她，“你最近这些天先不要回家，跟着谢稻，好好学习好吗？”
云墨知道，爷爷在家，她肯定是回不去的，她并没有坚持，随着谢稻回了家。
寒风在这片阖家欢乐中吹进云墨的睡衣里，冷得云墨全身发抖，谢稻脱下长款羽绒服，让她穿着，快速打的上车。
他给云墨端盆热水，拿出跌打药，坐在她旁边温柔地说。
“我给你涂药吧。”
云墨后觉地想起自己身上有伤，没有瞒谢稻，和他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
“我自己来吧。”
“背上也有吗？”谢稻声音有点微微颤抖。
云墨不点头也不摇头，谢稻压了压喉咙。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云墨好似脑袋空空失去思考能力的机器人。她转过身，脱了睡衣上身赤裸地展露在谢稻的面前。
女子娇媚的身体暴露在谢稻视线里，此时的谢稻毫无兴致。
背上许多棍棒打出来的红肿痕迹，谢稻悄声哽咽，将额头靠在她未受伤的脖背上。
“怎么这么狠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墨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液体从脖子滑落到背上，直到腰间缓慢停止，云墨无奈地苦笑。
“我都还没哭，你个大男人的哭成小姑娘了，起来，帮我擦药，我告诉你今晚发生的事”
云墨没有转过身，用手拍拍谢稻的大腿以示抚慰，讲起夜晚的事，转移他的情绪。
过年的当天，云家的习俗是所有人都要先洗澡，因为当天晚上不能洗衣服。吃饭的点，云墨换着睡衣出来，发现饭桌上还多了一个人，是萧茉莉的妈妈。
“怎么萧茉莉没有来？”云华诚细心地问。
萧茉莉妈妈说她怕生没有来。
云墨看着萧茉莉妈妈的肚子，看起来并不显怀，算来应该已经有四五个月了。
饭桌上爷爷一个人说话，云爸爸和云墨妈妈陪着笑脸，云墨用眼睛瞥着饭桌上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云华诚，他非常关心萧茉莉妈妈，并且为她计划着以后的事情，比如他说生出来的如果是个男娃儿，就让娃娃跟在他手下一起生活，让他学习管账、经营店铺、维系商脉。
本来是一个温馨的过年氛围，云墨心里反感，听不下去。看着妈妈夹给自己的菜，她全程当自己是个聋子，快速扒完饭就回到自己卧室。
晚上即将开播春节联欢晚会，云爸爸叫她下来看电视。她走下来，发现萧茉莉妈妈还在屋里。
“这么晚了，让一个孕妇回去是不是不太合适？”云墨看看窗外天色，体贴地提醒一句。
云华诚瞪了她一眼，转眼对萧茉莉妈妈说，又像是重述“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今天晚上你就留在这里。”
云墨突觉家庭的这个画面非常怪异，一个称不上是小三的女人，怀着自己爸爸的孩子住在他家，大过年的这老头子就是想让她生气是吧？
云墨既然答应了妈妈回家过年就不会再走，可在家过年的厌恶情绪达到顶点，不再看他们，准备回自己小窝。
她走上台阶，结果被萧茉莉妈妈叫住。她从玄关抱出一堆礼物分别给了云爸爸、云墨妈妈、云华诚，最后走上台阶，递给云墨。
“这是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我看你只比我女儿大几岁，希望你喜欢。”
“您客气了，不用了”云墨嘴上拒绝。
“收下吧，虽然不值什么钱，也是我一点心意”
“不用，您拿回去吧”云墨一脸冷漠。
萧茉莉妈妈对这个脾气倔强的孩子没有办法，只能耐心十足地劝她收下，自己毕竟怀的是她的弟弟，以后还是要她多加关照。
“我说了我不要！”云墨变得不耐烦。
一个要使劲塞到云墨手里，一个还回去，两个人跟小朋友一样相互推搡着礼物。
最终云墨耐心耗尽，大力一挥，结果萧茉莉的妈妈从台阶上摔下来，当场下体出了血。
云爸爸和云墨妈妈看到地上渐渐扩大的红色血迹，赶紧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
云华诚气得脸色发青，他把云墨赶到客厅的佛像面前，叫她跪下。
云墨当时愣在楼梯上，眼见着人被医生拖走，云墨妈妈说了什么，完全听不见进去，像个木头人被云华诚用拐杖赶下来。
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她不是故意的，她不会跪拜这个用金钱交易人命的恶魔，不会臣服他虚伪的虔诚。
云华诚见她一丝反应也不回，上去给云墨一巴掌。
“跪下”
“不跪，凭什么我要跪”
云华诚将云墨踹倒在地，用拐杖回答她不跪的后果。
云墨并不反抗，她只是蜷起腿脚，即便躺在地上，脊梁骨依旧倔强如城墙，这一刻仿佛全身叫嚣着反抗。
“你就算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跪！”
然而身上落下的棍棒更密，更狠。
不知何种情绪的泪水从云墨眼角落到地面，慢慢汇聚成圆圈又流散成小河，隐匿在远处斑驳的血迹中，显得卑微。
电视上播放着欢快的音乐，主持人喜悦的语调，观众的热烈掌声，无一不在欢庆着新年的到来，某个角落里的人，脑中是红色海洋，不是福字明艳，是尸身血海。
最后一幕是被云华诚赶出去，“到医院去跪着，如果人没事最好，如果人没了，你就以命赔命吧。”
上完药的谢稻把她的衣服披好，让她把衣服穿起来。
谢稻听完晚上发生的一切，心宛若被挖去一半。
谢稻把云墨转过来，轻轻给她脸上着药。慢慢地把云墨抱在自己怀里，“我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他怎么敢这样对你？以后不回去了好不好？那个家我们不要了。”
云墨没有说话，但谢稻知道这不是默认。
谢稻试图猜测云墨在犹豫什么，他不能给云墨父爱母爱，可他至少会给她个温暖不再受伤的家。
猛然想起什么，谢稻拉开柜子里的抽屉，拿出之前云墨给他的卡，放到云墨手里。
“卡里的25万，够你上大学的，你不用担心好吗？就算只有我们自己，也能比那个家过得快乐。”
云墨吃惊，这不是当初自己送给他的那张卡吗？这里面怎么会有25万？
“不是只有2万吗？”
“你不知道？”云墨摇头表示并不知情，谢稻给他讲述这25W的前因后果。
“原来你那时没有骗我，只不过拿来还我们家债就没钱了是吗？”
“嗯，姐姐，这一切都过去了，我们朝前看。”
“好”
谢稻知道，云墨其实是心里愧疚的，只是嘴硬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