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谋害（1/1）
钱妈妈一直等在门口，直到看见郡主府的马车，才急急忙忙迎上前来。
安成郡主罕见戴了幕蓠，在钱妈妈的搀扶下，踩着奴仆的后背下了马车。
钱妈妈并未发现安成郡主的失魂落魄，而是忍不住道：“郡主不知道，秦娘子今日来了，跟县主两个人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这秦娘子真是翅膀硬了，跟从前完全就是两个人，依奴看，她现在根本就没将您放在眼里。”
一路往正堂，安成郡主忍无可忍呵斥道：“够了！”
钱妈妈吓了一跳，原以为这番话会说到安成郡主的心坎上，没想到反而触怒了主子。
她忙跪下，“是奴多嘴了。”
安成郡主闭了闭眼，直到现在都没有摘下幕蓠。
“去取些熟鸡蛋来。”
钱妈妈愣了一下，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上心头，忙道：“奴这就去。”
安成郡主扶着案桌的边角，幕蓠之下，眼睛因为痛哭而红肿，一侧脸颊有着明显的巴掌印子，高高肿起，分外难看。
安成郡主自幼在太后娘娘跟前长大，可以说是比寻常公主还要高贵三分。她在宫中，一向只有旁人巴结讨好她的份，没想到今日，竟然被太后娘娘当着妃嫔的面狠狠打了脸。
太后娘娘满脸的失望，“安成，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早在安成郡主及笄之前，太后娘娘便给安成郡主寻了一门好亲事。偏偏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只认准了薛桓一人。
安成郡主听从圣旨下嫁姜惟的时候，太后娘娘不知其中内情，还苦口婆心叮嘱她，与姜惟好好过日子，莫要任性妄为。
谁知道不过一年，姜惟死在边境，安成郡主生下孩子第二日就收拾东西迅速回京改嫁他人。这不仅是将薛氏的脸面踩在脚下，更是丢尽了宗室的颜面！
遣退宫婢与妃嫔，太后娘娘冷冷道：“你便是要嫁给薛桓，也不必急在那一时！你就这么上赶着，多等上个一年半载都不愿意？！”
正是因为这件事，太后娘娘厌了安成郡主，待她再也不像从前亲厚疼爱。
安成郡主捂着脸，低低啜泣：“桓郎那时都已经要娶妻，我如何能等？难不成，要我为妾吗？”
安成郡主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薛桓的未婚妻不过是一个小小士族的娘子，若要论起身份，还得唤她一声表姐。安成郡主如何甘心屈居人下？
更何况那还是她看不起的人。
话才说完，太后娘娘掀翻茶盏，微烫的茶水尽数洒在安成郡主的袖袍。
“你这辈子便是吊死他这棵树上了是不是？！你没了他，你难道还不活不成了！”
太后娘娘想起那个小娘子自绝的惨状，便越发憎恶眼前的人。
“这些年，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当初为了嫁给薛桓，先是谋杀姜惟，再是陷害姜惟的未婚妻子，还让当今给薛氏施加压力。
如今为了如意县主，故技重施。不仅想要秦烛的性命，还要她身败名裂，好衬得如意县主出淤泥而不染。
伤风败俗、手段恶毒，着实可笑！
连着宗室都跟着她一同丢脸！
太后娘娘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若再闹出事情来，往后再也别踏足哀家这里半步！”
太后娘娘丝毫不顾及安成郡主的脸面，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皇室宗亲都与她一同颜面扫地！
安成郡主打小没了父母，多亏了太后娘娘将她抱到身边养着，才不算落得个无人教养的名声。
也因此，安成郡主这些年其实是没吃过什么苦的。
太后娘娘未曾理会跪在地上哭泣的安成郡主。
“滚出去！叫哀家看了烦心！”
倘若安成郡主真的被薛氏休弃，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太后娘娘光是想到那种场景，整个人都要晕厥过去。
她不明白，安成郡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钱妈妈拿了鸡蛋回来，就见安成郡主取下了幕蓠，露出红肿的脸颊和眼睛。
钱妈妈吓了一跳，“郡主，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挨打了呗。
至于被谁打的，除了太后娘娘，不做他想。
钱妈妈心知肚明，越发小心谨慎，拿了鸡蛋轻轻地揉着安成郡主的脸颊，心疼道：“太后娘娘一向疼您，怎么今日这样……”
安成郡主扯了扯嘴角，脸颊的疼痛明明白白告诉她，太后娘娘对她也不过如此。
她更看重的是宗室颜面，而不是她这个人。
皇族之中，血缘淡薄。
安成郡主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她为自己着想又有什么错？
除了她自己，还会有谁为她考虑！
安成郡主今日备受打击屈辱，整个人提不起一点儿劲。她派人送给薛桓的信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一个回音。薛氏更是冷眼旁观，怕是真如流言所说，巴不得薛桓休弃了她。
安成郡主这么些年，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她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秦烛和宋家在搞鬼！
可是如意又说，秦烛已经答应给她治病。
“方才进来的时候，你说，秦烛今日来过了？她与如意说了什么？”
钱妈妈苦着个脸，道：“县主叫奴们离的远远的，您也知道县主的脾气，奴们哪儿敢不听？”
安成郡主阴下脸。
“废物东西！”
倘若秦烛对如意不利，他们连如意什么时候出事都不知道！
钱妈妈低下头，手中动作轻柔不已，“奴该死。日后绝不让秦烛与县主独处一室。”
安成郡主还想去看看女儿，只是脸上红肿尚未褪去，只得作罢。
她为了如意的事情早已精疲力尽，难得静下心来，细细思考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
自打秦烛从马上摔破了头，许多事情就脱离了她的掌控。
流觞宴上，秦烛不仅没有如她所愿丢人现眼，反倒与士族贵女交好，还得了宋夫人的青眼。
之后就如脱缰的野马，偏离的一发不可收拾。
秦烛与宋枝枝相交，一同前往围场，熟料如意冲动行事，送上了第一个把柄。
安成郡主光是回想，便觉心口气郁，头痛欲裂。
怎么会这个样子。
不该是如此的。
那种低贱的人，怎么能成为裴明时的伴读，甚至住在宋家都无人多嘴一句？！
钱妈妈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低声道：“郡主，奴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县主天真单纯，哪里是秦烛那种乡下胚子的对手？倘若她哄骗县主，咱们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钱妈妈忧心忡忡，道：“她既然答应了县主，为何迟迟拖延？难道是要等嫡公主回来不成？她莫不是故意哄骗县主，好给她希望又叫她绝望？以此达到报复的目的？”
安成郡主沉下脸。
这也是她担忧的地方。
“你去……再寻一寻之前的老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坐以待毙，只会死得更快。
不论是为着女儿还是自己，秦烛都必须死。
安成郡主道：“一定得是心甘情愿才有用？她既已经答应如意，便是心甘情愿的，就是昏迷了取血想必也是一样的。”
钱妈妈点头道：“可不正是如此？县主心善，可病却等不及太久。郡主也别担心，秦烛的命都是您赏赐的，您如今要收回来，又有什么错？”
安成郡主也没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
等到了晚间，她放心不下，还是去看了一趟留珍阁。
如意县主早就做好了准备。
见到安成郡主，便先冲她发了一通火，哭着喊着要她滚出去。
好不容易理智一些，质问道：“阿娘当年可是害了秦烛的阿耶？！”
这一问险些让安成郡主去了三魂六魄。
她再是不堪，也不能叫女儿知道。
如意县主本来还存了一丝希望，见她这副模样，今日卑微低头的种种浮上心头，怒不可遏道：“薛三夫人都告诉秦烛了！阿娘以为她今日上门来是做什么？她知道真相后，宁愿死都不愿意给我治病！都是因为你！”
不喜欢便不喜欢，有什么好去害人的！
如意县主此刻满心怨恨，如果不是安成郡主非要谋害姜惟，她何至于如此卑微！向一个贱民低头恳求？！
安成郡主面色微白，喃喃道：“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温九娘！
这个贱女人！
为什么要一直和她作对？！
安成郡主恨的牙齿咬破嘴里的肉，满嘴的血。
“你做过的事情，旁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意县主不肯叫她碰自己，她恨恨道：“若不是我一直为你说话，向着秦烛服软，她早就去告你了！”
但安成郡主好歹也是宗室的人，秦烛去告，能告谁？谁又能给她做主？
无非就是闹的满盛京都知道这桩丑闻罢了！
换做以前，如意县主还会为此担心。
但安成郡主丢脸和她又有什么关系？阿娘迟早都是要死的，死了之后，她带着阿娘的嫁妆与阿耶回到并州薛氏。没了阿娘的束缚，阿耶只会越走越高，她也能风风光光嫁进九江奚氏。
如意县主已经打定主意。
自然不会去听安成郡主的劝说。
“如意，你听阿娘说，你莫要相信秦烛她们……秦烛绝不会那样乖乖为你治病，你等阿娘想个法子，将她骗出来。”
然后敲晕取血。
如意县主惊恐万状，尖叫一声道：“说好的心甘情愿！若是她死了，取出来的血不算心甘情愿，不能给我治病。我要去找谁？！”
她不许安成郡主动秦烛一根汗毛。
不许！！
安成郡主被疯赶出了留珍阁。
*
次日，盛京之中又传起了另一则惊天秘闻！
听说——
当年姜惟、姜大人的死，是有人谋害！
坊间都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是姜大人手下的士兵做了叛徒？否则以姜大人的实力，怎么可能惨死蛮族手中！”
“一定是被身边亲近的人所背叛！”有人信誓旦旦道，“姜大人文武双全，只有对身边人才不会设防！”
“他不是擅自做主，调兵奇袭不成，反被杀害吗？陛下没牵连他全家都已经是仁慈了。”
“胡说八道！！”
“这可是陛下亲口说的！他说人有罪，难道还能是假的？！”
“呵，这世上难道还少这一桩冤案不成？”
“你们怎么不想想郡主府那位？姜大人当初一死，她可就收拾了东西迅速改嫁，仿佛后头有姜大人的亡魂在追一般。”
此言一出，当场鸦雀无声。
你看我、我瞧你。
终于有人开口，讪讪一笑道：“不至于、不至于此。安成郡主当初可是弃了薛二郎下嫁姜家，若不是真心喜欢，哪里会如此。”
“你是做梦了吧？安成郡主是因为陛下下旨赐婚，才抛弃薛二郎，你没见她一刻都不停留，夫君才死就改嫁？甚至连襁褓里的亲生骨肉都能舍下。”有人撇了撇嘴，“这样的毒妇，干出什么事都不稀奇了。”
很多人都生出一个疑问。
安成郡主是怎么害的姜惟？
她一个妇道人家，真到真是神仙下凡，还能隔着千里去谋害姜惟？
等安成郡主知道后，坊间已经猜测到上头那位了。
她整个人怒火攻心、气血上涌，又一头栽了过去！
不用一炷香又醒过来，前所未有的恐慌。
是温九娘、还是秦烛？！
“到底是谁要害我！！”安成郡主凄厉的尖叫吓得人汗毛竖起。
其他的还好说，唯独这一件！
唯独这一件！
安成郡主死死抓住钱妈妈的手，道：“杀了他们！快去杀了他们！！”
谁敢议论，统统杀光！
贱民而已，也敢妄议士族！
钱妈妈这些日子跪得膝盖都破皮了，哆嗦着道：“郡主、郡主，外头大街小巷都在说，您是为了替陛下办事，为了拿回兵权，所以才对姜惟下手……”
悠悠众口，三人成虎。
岂是杀一些就能解决的事情？
安成郡主真是疯了。
“让他们闭嘴！闭嘴！！”安成郡主目眦欲裂，这事情若是闹大，传到宫里，陛下绝不会放过她！
话才说完，安成郡主硬生生呕出一口血。
与此同时，一路人马已经走出永安郡，正往盛京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