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怒容(1/1)
对于戚真儿的形容,大家都静了一静。
而后忽然激动起来。
“你也这样认为?”
“我心中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奚二郎君怎么招你们惹你们了?你们要这样诋毁他……不过实话实说,他生的确实不如奚大郎君好看,成日里冷这张脸。”
“我上回在宋家席上瞧见他,好像也还好。”
“我听说如意县主先头对奚二郎君有意,却是屡屡碰壁,他那样的人,想不出对人好是什么样子。”
“如意县主和安成郡主那样恶毒,他冷淡一些也是应该的。难道对这种人还要好声好气说话吗?”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热闹无比。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奚二郎君不是一个良人。
戚真儿想到奚澜那张脸,虽然冷冰冰的更勾人,但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所以再次叮嘱阿烛,“乖乖,你不要看一个人生的好看就认定他是一个好人。你在宋家是不是时常看见奚二郎君?千万离他远一些。”
阿烛听着她们说话,最后一口奶饼停在嘴边,微微张着嘴巴,神情略有一些呆住。
戚真儿满脸怜惜,替她把奶饼推入口。
阿烛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所以明明她们也就比阿烛大个一两岁,却对她充满爱护与心疼。
“嗯……”阿烛含糊不清道,“奚二郎君,好像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她想了想,道:“我觉得他挺可爱的。”
是真的很可爱。
这下轮到其他人呆住。
“肯定是奚二郎迷惑了他!”有人一脸肯定,道,“阿烛,你不要住在宋家了,来我家吧。”
是先头说等阿烛及笄就让阿娘找人下聘的贵女,她一母同胞的双生弟弟在流觞宴那日对阿烛一见钟情,知道安成郡主母女俩做的事情后,更是气愤至极,要不是还有理智,早就让阿娘把阿烛接到他们家了。
不过那样未免名声太不好听。
对阿烛有影响。
戚真儿等人回过神来,纷纷一副阿烛被迷惑的痛心表情。
罗玉敏觉得她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
尤其是戚真儿,“奚二郎君说不准就是你日后的夫婿,你怎么这样说话?”
阿烛还不知道自己对奚二郎君是个什么感情,便只吃东西不说话。
话又说回来,奚氏的族老真的好喜欢乱点鸳鸯谱。
先前是如意县主,现在又是戚真儿。
不过,戚真儿确实比如意县主好太多了太多了。
等等。
阿烛忽然想起来少煦哥哥拜托自己的事情。
难道就是这个?
她忍不住望向凉亭,和奚澜对弈的人已经换了另外一个,看上去颇有敌意。
她不该答应那么快的。
这种情况,阿烛怎么救奚澜呢?
眼睛被挡住,戚真儿警惕性十足,不让阿烛盯着奚澜看,赌气道:“我才不要嫁给奚二郎君,说不定是长辈间的玩笑话。阿烛,你也不许看他。”
好姐妹就是要同仇敌忾!
阿烛眨了下眼睛,好吧。
阿烛的乖巧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戚真儿,她抱着阿烛,小小一只,就算是这几月在宋家长了些肉,变得白白嫩嫩起来,也还是小巧玲珑。
让人忍不住爱护疼惜。
罗玉敏觉得还是不要再说奚二郎君了,免得戚真儿一会儿哭给她们看。她想了想,找了一个大家都比较感兴趣的事情,开口道。
“陛下下旨,叫人压薛郡守入京,明面上还未革除他的郡守之位,但谁不知道,只要一入京,罪名也就铁板钉钉了。听说,薛郡守坚持自己没有杀害柳郡守,不日就要抵达盛京,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状况。”
“他说没杀就没杀?安成郡主虽恶毒,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戚真儿道,她对这种表面看着风光霁月,实际上狼心狗肺的人深恶痛绝。
此话又是引来一片赞同。
毕竟,薛桓私下里与大皇子等人关系匪浅的事情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这些高门贵女对安成郡主的痴心一片嗤之以鼻,也看不起靠着女人走仕途却还倒打一耙的薛桓。
最后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姜惟,又说到了阿烛头上。
阿烛慢慢道:“薛二郎君,先前还替我寻回了阿耶的遗物,还为如意县主的所作所为向我赔礼道歉。”
瞧她这样子,怕是又要说薛桓是个好人了。
贵女们连连叹气,无言以对。
她们对姜惟不大了解,毕竟因着当今的态度,家中长辈也不愿意招惹是非,提及当年往事。
人死如灯灭,也只能说姜惟自己命不好。
没有一个好出身。
皇权之下,庶民不过如蝼蚁,只有任人捏死的份。
也不知道安成郡主可曾后悔,她不顾名声,心心念念想要嫁的郎君却是狼心狗肺,除了家世,半点不如姜惟。
她和薛桓所生的如意县主,也及不上阿烛一星半点。
忽的一声惊呼,有贵女面色一白,指着凉亭处,道:“有人昏倒了!”
所有人齐齐望去。
阿烛还以为奚澜被人欺负了,吓得连忙起身,就见奚二郎君纹丝不动地坐着,拨弄着手中棋子,地上是晕过去的年轻郎君,被人三三两两围着赶忙搀扶惊呼喊医官过来。
罗玉敏道:“是戚阿纤的外兄。”
清河崔氏的郎君。
一直偷偷往那边看的贵女打着团扇,企图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崔郎君,好像跟奚二郎下着下着,就自己晕了过去。”
其他人:“……”
就连戚真儿都觉得有些许丢人,恨不得掩面逃走。
阿烛好奇道:“为什么会晕倒?是因为邪气入体吗?”
夏天容易暑邪,远远看去,那位被扶起来的崔郎君面色发白,双目紧闭,看上去极为不舒服的样子。
开口的贵女越发尴尬了,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戚真儿,道:“崔郎君常年服用五石散,与旁人相较有些柔弱……先前有一回与我阿兄出去,也是半路晕了过去。”
阿烛:“……”
有人小声嘀咕道:“不过崔郎君生的好看啊。”
时下流行细粉敷面,修眉抹脂,男子以阴柔为美。恰好崔郎君就是其中的典范,香气扑鼻、白如玉人。
至于那位贵女为何如此尴尬……
罗玉敏压低声音,对阿烛道:“崔郎君一向对戚阿纤颇为照顾,知道戚家有意与奚氏结亲,十分恼怒。”
大家这才知道,他中意戚真儿许久,原还想等戚真儿及笄再与父母提及此事,想必两家也是乐意至极,毕竟表兄妹成婚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谁知道被九江奚氏横插一脚!
崔郎君岂能容忍!
这不就上赶着刁难来了。
谁知道刁难不成,下棋到一半,就把自己气晕了过去。
其他人都手忙脚乱,焦心不已,唯独奚澜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奚澜冷哼一声,起身唤来仆婢,要了一盏清茶。
戚二兄对他歉意一笑,心里也是嫌弃外弟丢人,“少池不如与我去后面走走?”
奚澜是为了阿烛来的,冷冷拒绝道:“不必。”
凉亭位置刚好能看到阿烛那边。
见奚二郎君看过来,贵女们纷纷低头,假装喝茶的喝茶,吃点心的吃点心。
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怎么也挥之不去。
唯独阿烛眼眸弯弯,不害羞不拘谨,冲他笑了笑。
奚澜抿了抿嘴,心里欢喜的仿佛炸开无数炮竹,难以平静。
殊不知,阿烛心里满是同情。
真是傻得可爱。
奚澜到现在都还没发现,戚二兄等人为什么这样为难他。
尤其是崔郎君,明摆着就是针对人不成反自己丢了脸。
奚澜哪里知道他是因为戚真儿,只觉得他脑子有病。
服用五石散的人都脑子有病。
“少池棋艺过人,不愧师承晏公。”边上一个紫服郎君笑道,试探性地打听,“怎么今日不见少煦?少煦自打来了盛京,就一直未见他人影,可真是大忙人。”
奚澜冷淡地应了一声,没搭腔。
对他的真诚夸赞也是充耳不闻。
也就是家世过人,否则就他这样的性情,早就被套麻袋无数次了。
四皇子裴祈吃了个冷脸,面上还维持着温和,但心里早就破口大骂。
要不是看在奚澜有个好爹好大兄的份上,谁愿意搭理他?
他以为他是谁啊?!竟然敢这样不给面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四皇子最恨这些高高在上的士族高门,他们凭什么这样高傲!
偏偏又不得不为了局势低头。四皇子心里清楚,不只是他,其他几个兄弟都在努力拉拢士族,若有了士族的支持,那么皇位也就唾手可得。
九江奚氏是江洲大族,豫章郡宗族之首,若是能拉拢到,其他几个兄弟又有何惧?
四皇子一边在心里骂奚澜不给面子,一边又对那个中宫正统的阿姊有着难以言说的嫉妒。
裴明时有什么好的?
一个女郎,不安分守己等着嫁人,反倒东跑西窜。
不就是有个好外翁。
若他出身江洲宋氏,现在与奚少煦有着深厚情谊的就是自己。
这样想着,越发忿忿不平。
老师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好端端的,安成郡主怎么就跟疯狗一样胡乱攀咬?害得老师被扣上杀害同僚的罪名。
四皇子前几日还在陛下面前为薛桓说话,他小心再小心,谁知道还是被陛下劈头盖脸一顿骂,怒斥他黑白不分、居心叵测!
四皇子有苦难言。
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机会,想见一见奚少煦。
来的却是奚少池,出了名的桀骜不驯、乖张冷漠。
四皇子以为奚照又陪着裴明时出去游山玩水,他是知道裴明时他们去过永安郡的,还找过这个阿姊,希望她出面为薛桓澄清。
就说柳郡守是被土匪杀死的,跟薛桓没有任何关系。
裴明时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后脚四皇子就被陛下身边的内侍传唤过去,而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陛下让他滚回去闭门思过。
四皇子是偷偷出来的,现在膝盖还乌青着呢。
他见奚澜时不时瞥向贵女坐席那边,以为他是对戚真儿有意,便主动开口笑道:“少池和戚娘子郎才女貌,若他日定下亲事,少池可得请我喝一杯喜酒。”
此时此刻,饮了茶方幽幽转醒的崔郎君听到这话,险些又被气晕过去。
“竖子无礼!”
崔郎君早上才服了散,虽说体内药力消散的差不多,但此时气头上,又开始理智全无。
甚至完全不顾四皇子铁青铁青的面色,还要再骂,被戚二兄叫人捂住嘴,赶紧带了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四皇子就是个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恼怒道:“都言清河崔氏子弟清贵端方,便是这等胡搅蛮缠、毫不讲理!”
戚二兄安抚道:“四殿下息怒,等我回去修书一封,一定叫舅父好生管教他。”
说完发觉不对劲,怎么周遭如此安静?
四皇子也顾不上生气,因为他发现奚澜转过头,正冷冷的盯着他看。
奚澜道:“你刚才说什么?”
四皇子莫名发怵,他说什么了?
他不就是夸赞奚澜和戚真儿相配吗?
难道他不喜欢戚真儿?
糟糕!
那不是拍到马腿上去了?!
“澜与戚娘子素不相识,清清白白,岂容人非议妄言!”奚澜隐隐浮现怒容,十分骇人,“四殿下此言,置戚娘子清白名声于何地?!”
四皇子一个脑抽,竟脱口而出道:“九江奚氏和戚家不是已经在准备议亲了吗?少池难道不知道?”
“殿下慎言!”
呵斥的是戚二兄,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没有人谁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来。毕竟还只是商议,若是不成,奚少池自然没什么影响,但他家阿纤可是名声受损!
戚二兄沉着脸,四皇子也暗暗后悔,知道是自己说错话,连忙补救道:“方才饮了酒,醉意上头说了胡话……”
却不料奚澜只冷冷看他们一眼,怒意未消,狠狠一甩袖径直离去。
不给任何人面子。
戚二兄的脸更黑了。
这都什么事!
四皇子接连得罪三个人,这要是被他那几个兄弟知道,只怕还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阿烛悄悄关注着他们,见奚澜面带怒气离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心生担忧,连剩下的酪浆都没有那么香甜可口。
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