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访（1/1）

你是沈浩吧？一位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的美女站在眼前，长的有点像范冰冰，头上扎了一把高马尾，俏丽迷人里透着英姿飒爽。

你是那个野鸭子，沈浩早上给起的绰号说漏嘴了，赶紧圆起来道：野鸭子不能吃的对吧？好像是保护动物对吧？哎，你看都脱离社会了，以前是能吃的。又明知故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啊？

美女那个气啊，今天有点感冒，嗓子有点难受，所以喉咙粗粗的，像野鸭子的声音，哪有像这个家伙当面就这么说的？不过对方也没有说出来，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冷冷的说道：早上电话过你了，做个家访。

沈浩：行行，那上楼吧，到我家去。

旁边大爷不知道是警察来家访，还调笑沈浩：小沈呐，女朋友挺漂亮啊，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啊。

沈浩平时和他们玩笑开惯了，进楼前回了句：刘大爷，人家可不是牛粪。

在上楼梯的美女听这话差点没崴到脚。

掏钥匙开门，沈浩问：你多大脚？

愣在门口的美女警察半天才明白给她拿拖鞋，拖鞋而已，还问多大脚？差不多能穿不就行了？故意的吧？又不好发作，只能冷冷的回了一句：随便拿一双就可以了。

沈浩给拿了一双绿色海绵凉拖，怎么看都是故意整她的。

美女一口细牙差点给咬碎了，恨恨的说道：拿一双你脚上那样的。

沈浩又给重新拿了一双，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脸上分明写着你叫我随便拿，真随便拿了你又挑，难伺候的表情。

美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换上拖鞋直接坐沙发上，顺手把背后的背包放在了边上。

美女，喝点什么？沈浩问。

什么美女丑女的，我是警察，来做家访的，乱叫什么？美女看来生气了，冷若冰霜。

那不叫你美女叫什么？哦，对了，警察同志，你看你穿着便衣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美女一想好像确实忘记自我介绍了，本来按例都是上来就得做个自我介绍，被这个家伙气的忘记自我介绍了，干脆就认可警察同志这个称呼，懒得再介绍了。

刚才叫错了，我重新来啊：警察同志，你喝点什么？

美女黑着脸道：白开水就行。

沈浩：还好，我家也只有白开水。

美女脸更黑了：那你废话那么多干嘛？

沈浩：我的意思你要喝点别的我到楼下超市给你买去，上门是客，总要有点礼貌的。

美女不管他说的真心还是故意，只想早点做完问卷和情况了解，早点离开，昨天局里说这个轻松的任务交给自己还感谢领导来着，没想到还不如去现场抓犯罪分子呢，这里更危险，容易给气的猝死。

拿出调查问卷，开始填表格，这个倒很配合，很快结束。现在就是代表政府关怀阶段了，问沈浩是否生活上需要帮助，沈浩答不需要，问沈浩是否需要帮助联系下工作，沈浩也说不需要，又问了些家庭成员啊，是否和谐这些问题，沈浩表现的都非常配合，也不多说话，也不乱说话，就像刚才和现在是两个人。全程黑脸的美女总算缓和了脸色，沈浩身高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反正放人堆里就是普通人，除了那个眼神，问调查问卷的时候，突然的有一刹那让美女警察产生过深邃不见底的感觉，和平时眼神不一样，不过只是感觉，很大可能就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终于完成了工作，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的美女警察终于做了自我介绍：不好意思啊，前面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莫瑶，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的。沈浩：我们还有以后啊，我以为......刚想正经聊两句的莫瑶立刻打断：你闭嘴，你别以为，请你别说话了，我的工作完成了，你留步，别送。迅速把东西装入背包换鞋子走人，感觉就像训练过的，速度好快。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沈浩嘀咕了下，野鸭子，暴脾气，不过应该从警时间不长，有点情绪化。

这几天沈浩一个是适应现在的社会，也在调整自己，第二也是在是整理师父给的任务，其实说任务不合适，应该算是师父的交代。

其实沈浩刚进去的时候，作为新人给整的挺惨，大冬天脱光了衣服用冷水洗澡，直到把一块洗衣服的那种长皂给洗完，沈浩当然不愿意，那就只能挨揍。挨揍也不还手，一直到一次沈浩爬到牢头床上十字扣锁他喉，如果其它兄弟没有及时解开，估计牢头会过去。当然换来的是更狠的报复。接着又一个晚上老样子锁牢头的喉，不过牢头拍着床板叫醒人，沈浩又挨揍，接着找机会再来。第三次，牢头叫人不要碰沈浩，直接找了管教，告诉管教这小子换别处去，不然这里肯定要出人命。牢头在外面的关系上应该也使劲了，管教确实给沈浩调走了。管教也知道了沈浩的脾气，尽量和暴力犯罪的人分开，才认了这个个师父。

沈浩师父，真名袁翰林，到了花甲的年龄，胖胖的小老头模样，头发已白了一半，眼睛很小，都快眯成缝了，但是就这缝里透出的眼神却依旧非常犀利。在沈浩进来前，管教就问过这几个老头意见了，这里住了四人，一般来说都是八人一间，看来这里有大人物。袁翰林时不时打量着沈浩，长相普通，除了那个鹰嘴鼻，几乎没有特点。从管教那里听到的分析，一个牢房只弄牢头，说明小子心态够稳，出手够狠，眼神够准。没想到自己感觉没有希望了，还送来了一个好苗子。袁翰林是千门里的人，师承千门八将里的白将胡毅。不过现在千门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有香港，澳门，欧美几个唐人街可能还有自称千门传人的了。袁翰林进来的罪名是故意杀人罪，不过直到沈浩出狱前才知道大师父杀的是亲哥哥。

里面另外三人分别是李敖，王金喜，范胡秋。李敖是贪污受贿，进来前可是不小的干部，按照惯例不应该关在这里，据师父说他动用了关系才关到这里，用李敖的话说：进来了都进来了，就不想再伺候那些人了，那个地方关押的级别可比想象的高，想落点清闲，就来了这里。

王金喜是给判的诈骗，老头整天笑呵呵的，让人感觉随和亲近，据这个老头自己说，进来就是因为骗了不该骗的人。

范胡秋，黑社会大哥，很多地方都有他的兄弟，只是进来时间长了，已经消磨了年轻时的戾气，和普通退休老人没有区别。他和师父一样，都是死缓减的无期，不到年纪太大估计也是出不去了。

这十五年里面沈浩比在学校还辛苦，站队，行操，干活，然后就是专心学习各种赌具赌术，手法的运用，手掌手指肌肉的控制，眼神，听力，都是需要训练的，沈浩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赌博，打牌也从不参与，不过袁翰林说这样最好，如果经验丰富的赌徒是根本教不了的，你所有的坏习惯已经养成，就是为了赌而赌，赌就是为了赢，这种想学袁翰林也没有兴趣，赌术的锻炼是为了赌局，常胜将军所有人都会防备你，你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被人怀疑，你还怎么玩？赌术是为了控制赌局，需要输掉大部分小的，最后收局前赢一把大的，所以最终阶段就是赌心。有术不能贪得无厌，不能赶尽杀绝，不能逼良为娼，如果没有深仇大恨，不能和只有最后一个铜板的人赌，要能控制自己，和什么人赌，什么场合赌，就靠自己修的心。赌的最高境界就是赌心，在大的赌局里面赌术是没有用武之地的，根本不会有机会让你出千，靠的就是心，输不能馁，赢不能骄，要明白月满则亏，水满则盈。这就是和赌徒的区别，因为赌徒永远是烈火烹油，鲜衣着锦衣。他们能赢一辈子，但是不能输一次，一次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这个也是袁翰林喜欢沈浩的原因，白纸才能出珍品。

赌术赌局十年八年也能学有小成，堵心那就不是学习了，那是一种修行，你的行为习惯甚至小动作都是你输的关键，所以修心是一个蜕变的过程，一个需要艰难，痛苦，后悔，彷徨，喜怒哀乐各种情绪的抛弃过程，人能赌过人，但永远赌不过石头，因为你永远猜不到石头是怎么想的。所以所有的赌都是需要你知道你的对手下一步会做什么决定，而你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你比对手心稳，对手的破绽就比你多，你就能突破对方的心理，世界上最厉害的也是最难的就是心战。

十五年来，监狱里面每个人都是沈浩观察的对象，对方的行为举动，说话目的，都是很好的观察素材，在这里的人都是社会上心理最复杂的一类人，没有人天生就是罪犯，都是心态在变化。恰好同监的王金喜，这个和善的老头，就是很好的老师。

王金喜给沈浩上的第一节课就是你想骗到你的目标，首先你拿出的筹码一定是人家需要的，当然筹码是和你的目标必须对称，你如果想骗人家一根香烟，那么只需要一个笑脸，一个招呼，你想骗人家一顿饭，那么你必须要有一个体面的外表，如果你想要人家的房子，那么你必须得拿出能让人家觉得可以换一套海边别墅的筹码。你不要以为骗子必须空手套白狼，一个电话也能骗到钱，电视报纸新闻都有报道。你要这么想，如果你有一个团队，你手下总共有一百个人专门负责电话诈骗，你觉得这一百个骗子一年有几个能骗到钱？当然你的手下够多，把网的面积撒的够大，肯定是能骗到一些，那么这些钱最终需要上交，这一百人吃的猪食，住的鸟窝，图的什么？图的就是骗到钱的人分到了不菲的提成。其实这一百人不是骗子，都是受骗者，而真正的骗子只有一个，这个团队的领导者，他的筹码就是让成功得手的人拿到够多的回报，那么其它人就心甘情愿给他做牛做马。有个原则必须要记住，生活在底层的人不要去骗，因为底层的人容错成本太低，你如果成功了，可能就代表有个家庭破裂，甚至家破人亡，那么你就有会有自责，后悔，甚至有赎罪的念头，只要还有人性，肯定会有这些情绪，可能自己没有感觉，只是藏在了潜意识里，这些都会最终反噬你。当然了，如果你像这个家伙一样没有人性，这些都不会担心。说这话的时候指了指曾经的黑老大——范胡秋。

范老大在看着都给翻烂的书，头都没抬回了一句：老骗子，换十年前你说这话，你最起码付出十颗牙齿的代价。王金喜永远笑呵呵的表情：范老大，我是在夸你啊，你这当老大的有了人性，还怎么去砍人？范老大：你们两个老头就教点小朋友好吧，一个一天到晚的教人家怎么赌，一个教人家怎么骗，进来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你们两个老泼皮，就等着被雷劈吧。

王金喜：范老大，你这就不懂了，你知道人生最高境界是什么？我有可以捅破天的金刚杵藏着不用，但是有一天天真的漏了，我用来补天，这就叫凶器藏身制凶人。

范老大：好好好，你有道理，你的嘴能说，死人都能给骗起身和老袁打几圈麻将。老干部李敖躺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突然笑着插一句：结果连睡的棺材都输老袁了，又气死了。几人哈哈大笑。

有这几个老头在，沈浩倒不觉得日子难熬了，反而觉得里面没有烦恼，没有人情世故，简简单单也非常好。虽然自己忙的像个考研的学生，今天这个要学，明天那个要练，后天还要检查功课，但是苦窑里，能支撑自己的也只有这份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