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晚矣（下）（1/1）

89级的代表蒋老幺跟86级的全体代表的这场大战，整整持续了两天三夜，这期间，505-1-1-17宿舍的所有人，几乎就是在午饭和晚饭的时间才能看到老幺的身影，他每次都是匆匆的吃完饭就上床睡上个两个小时，然后就迅速的爬起来，打开自己放有菜票和现金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都不做清点，就又投入战斗了。

这场堪称是“世纪大战”的麻将比赛，参战各方事后都对结果是讳莫如深。老幺回到宿舍后，连续修整了两天才恢复元气，但闭口不谈任何的关于麻将的事情，如果谁不小心提到这个话题，都会被他恶狠狠的怼回去。于是大家也都自觉的不触这个霉头了。

86级的师兄们每天中午和晚上还是经常会光顾505-1-17宿舍的。由于他们是轮番上场，精神状态都不错，没有老幺那样的疲劳感。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了，谈论的话题也都是很轻松的，每天都会把发生在医院的一些奇闻异事跟505-1-17宿舍这群他们口中的“小卵子”分享。

当然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的，老幺每餐饭的质量越来越差了，几乎都是5毛钱以下的最便宜的菜了，身为南方人的他，早上经常吃他不习惯的馒头咸菜了，这在以往是不可思议的。至于86级的那帮人，鱼香肉丝和红烧排骨、红烧鸡块等名贵的菜肴似乎是他们的标配了。所以，战斗的结果在饭碗里得到了很好的证明。

经历过一场艰难的苦战之后，交战双方都需要很好的休息，才能以利再战。这期间，马老五曾经试探过86级的那些人，是否有兴趣接受他的挑战。但都被婉言拒绝了。

理由当然都是太累了、实习的老师最近看的太紧了、辅导员老师最近查得严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实际上，他们就是要首先好好的享受一下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欲。更何况，既然有了老幺的存在。那么马老五就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了。

这也成为不久之后马老五选择休学一年的重要原因之一了。生活了无兴趣，经常能够听到麻将声，却没有机会上场摸一下牌，还不如远离这是非之地呢！

身体上逐步恢复了元气的老幺，精神上还是处在巨大的痛苦之中的。虽然他的家庭不差钱，但估计有生以来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惨烈的失败。那个年代，200块钱，几乎相当于现在的上万块钱的购买能力，对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家贫思贤妻，国难思良将。这个时候，身处困难旋涡中的老幺，最思念的就是马老五这个师傅了。只有马老五这个师傅，才能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

暂时的生活上的困境，可以找别人临时拆借一下度过难关的，以老幺的信誉和家庭条件，没有人会担心他的偿债的能力的。但麻将这方面的事情，唯一能够帮上忙的，只有马老五一个人。除非从此老幺彻底改邪归正，远离麻将桌，否则他就绕不开马老五这道坎。

当然老幺也有难言之隐，自从上次赢钱了之后，他对马老五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服务的质量也是逐日的下滑，这个边上的人都看到了，马老五作为当事人，肯定也是体会到了。所以，如何能够在既不伤害自己的面子又能得到马老五的原谅之间找到一个好的办法，才是老幺需要面对的最大的课题。毕竟老幺也是很看重自己的面子的。

老幺的选择那就是行胜于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承认错误，争取得到马老五的原谅。于是，老幺每餐饭帮着马老五服务的热情是空前高涨了，几乎一到吃饭的时间，就第一时间去拿马老五的饭碗，生怕马老五因为忍受不住饥饿，自己亲自动手去食堂了。而打回来的饭菜的质量也是逐步在提高了。

虽然老幺自己现在也陷入了经济危机之中，但每次帮马老五打饭回来，面对马老五塞给他的饭票，他总是还要装模作样的推脱一番，说这次就算了，就算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了，等等，好像他收了马老五的钱，就无法弥补之前自己的失礼了。但心里有数的马老五，每次都是坚决的一定要老幺收下，他也怕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老幺的献殷勤持续了一个星期，两个人半真半假的相互谦让饭票的真人秀也上演了一个星期，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老幺也重操旧业，又开始给马老五洗碗了。这项久违的业务，老幺重新操练起来居然没有一点的违和感，马老五好像也能坦然接受。

一个星期之后，感觉时机成熟的老幺，小心翼翼的开始跟马老五讨论麻将的话题了，很多的困惑已经在他心里埋藏了一个多星期了，如果再不说出来，就算不炸了也会被遗忘了，时不我待啊！

对于老幺提出的任何的麻将问题，马老五都是听的很认真的，但就是不发表任何的意见，每当被老幺问急了，马老五总是回一句：

“这些问题之前都是给你讲过了啊？难道你忘了吗？”

之后马老五又是一言不发了。可是老幺回去翻阅自己当时的课堂笔记，这些问题明明就是没有讲过嘛！马老五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连续碰了几个软钉子的老幺终于明白了，马老五再也不会指导他的麻将技术了，更不用奢望他能够帮着复盘实际演练了，他跟马老五的师生之情就算结束了。无论他表现的多么的殷勤，马老五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毫不吝啬的把自己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和教训传授给他了。一切都戛然而止了。以后的麻将岁月，只能靠自己的悟性和血的教训来成长了。

那一刻，老幺心里还是有点追悔莫及的了。毕竟经历过一次世纪大战，老幺深深的认识到，自己距离一个成熟的麻将选手之间，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运气是偶然的，技术才是必然的。否则马老五为什么能够面对86级的那帮人，输多赢少呢？那都是技术啊！即使偶尔一次运气背到家了，但也可以利用自己娴熟的技术，把损失降到最低。老幺悔之晚矣！

看到彻底无望从马老五这里学到新的知识了，老幺索性也就撕破脸皮了，之前所有的约定全部作废了，也不再帮马老五打饭和打开水了，更不用说洗碗这类的脏活累活了。至于马老五的抗议，老幺装作根本没有听见。你能奈我何？总不能打我一顿吧？

从此之后，马老五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就彻底结束了。无论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去食堂打饭都必须亲力亲为了，除非他能够忍受住不吃饭的饥饿，否则就必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同行是冤家。跟马老五断绝了师生之情的老幺，怎么看马老五都不顺眼了，他跟马老五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之前更加恶化了，尤其是马老五赢钱了，而老幺却输钱了的时候，相互之间的口水战都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如果老幺能够预判到后面发生的事情，那么他对“悔之晚矣”这四个字会有更深的体会的。

假设他能够继续师从马老五，那么绝对不会输的每个月的生活费在月头就已经一干二净了，而要维持自己生活的基本开支和麻将的经费，似乎铤而走险就成为了唯一的选择了。毕竟家里不可能长期的超额给他寄钱的，于是，开始自己“创收”的老幺，最终身陷囹圄也是必然的了，这是他为不尊师重教付出的必要的学费。

表面平静的505-1-17宿舍，一股暗流已经在涌动了。由于86级师兄们带来的麻将活动，已经深深的改变了这个宿舍的经济结构，也开始改造一些人的行为习惯和想法，火山的爆发只是时间的问题，就是需要一个火星而已。

而这时，马老五突然宣布了他的一个惊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