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书记（下）（1/1）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几乎就是真理了。团委，虽然看上去只是学校一个不大的科室，编制人员也不多，但竞争也是存在的。邓书记的到来，必然就像一条鲶鱼一样，破坏了原来的生态环境了。

实际上对于张老师和王老师这样刚刚分配来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反正谁当头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听吆喝干活的，至于是男生的命令还是女生的命令，是严肃的下命令还是和颜悦色的下命令，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要完成的。

主管文艺部的李老师，处境稍微有点微妙，作为一个团委的老人了，她还有一个团委委员的身份，这就跟那两个菜鸟干事有点区别了，一定程度上，她也是领导，之前是除了谭书记之外的二把手。现在是三把手了，比较微妙的是，她是谭书记的铁杆追随者，邓书记肯定是团委委员，那么以后开会的时候，万一两位领导的意见不一致，李老师这一票就很关键了。她的团委委员的身份有点危险了。

当然最难受的就是谭书记了，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没有了。之前一年多的时间里，她都是以副书记的身份主持工作，大权独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的转正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新书记出来，那就说明领导对她的工作不满意，这肯定让她很难接受，面子上也是过不去的。

作为体制内的人，谭书记肯定不会跟新来的邓书记当面对着干的。但这么长的时间里，她已经牢牢的掌握了学生会的主要工作了，新上任的学生会主席刘斌就是她一手推荐上去的，只听她一个人的话，这是她最大的资源，所以，她要给新来的书记找点麻烦还是有办法的。并且谭书记的爱人也是学校学生处的干部，跟校领导走的也比较近的。

当然新来的书记能够走到这个岗位，也不是吃素的。他的老丈人也是协和医院的领导，跟所有的校领导关系都不错。他本人看出来也是适合从政的。虽然是初来乍到，说话有点不好使，但他却能忍耐，知道什么才是厚积薄发。

所以，在王老三的眼里，新来的邓书记几乎跟任何一个人都是笑眯眯的，甚至很多学生会的人背后都叫他“笑面虎”，因为你不知道他的眼镜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真实的意图。

邓书记是很讲民主的，几乎任何事情都是用商量的语气去下命令的，很少独断专行。同时，无论是对他的团委的同事还是普通的学生，邓书记都是态度很温和的，从来不发火，哪怕这些人做错了事情，他也只是云淡风轻的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对于任何请示他的事情，他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都不会忘记提醒请示的人，要跟谭书记汇报请示一下，哪怕谭书记不在办公室。

很长的一段时间，就算王老三这样的小喽啰，都忘记了邓书记是新来的团委一把手的身份了，他从不隐身，但大家却又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那时候就跟张老师一样，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男劳力，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干事，脏活累活抢着干，但出风头下命令的事情，都让给谭书记。一度让很多不了解情况的人，认为他就是团委新来的小干事而已。

邓书记对于团委有管辖权的任何事情都很有兴趣，学生会开会他会去旁听，但不发表指示。周末王老三放录像的地方，他每周都会去光临一次，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观看一段时间。在学生食堂三楼举办的每周舞会，他也从来不会缺席，场场必到，而谭书记则只是偶尔光顾舞会这样的场所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三个月，很多人感觉又是回到了原来的节奏了，团委还是谭书记在主持工作，大事小情都要首先跟谭书记请示汇报，至于邓书记嘛，记起来就跟他说一下，记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他也不表态，也不做任何的决定。团委一切都没有改变，就是多了一个新来的男性办事员。

假设新来的书记就是这个水平，那肯定是低估他了，也侮辱了领导们的眼光。后来的发展证明，新来的书记只是在熟悉情况，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而已。而元旦的到来，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按照惯例，元旦那天，团委会组织一年一度的新年化妆舞会，可以说，团委的所有人的精力都会投进去，这历来都是团委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了。当然也是一年最重要的创收手段，领导们都是寄予厚望的。

王老三作为录像厅实际的经营者，虽然没有绩效奖励，但也想在元旦这一天大放异彩的。为此他也是很早的提前进行准备了，召集了很多的狐朋狗友对学生的观片意愿进行调研，也让这帮狐朋狗友帮他出主意，就是为了弄个碰头彩。

王老三当然还是要按照惯例去团委汇报自己的想法的，但那时团委所有的人，心思都放在筹备新年舞会上了，根本没有人搭理王老三。张老师只是要求王老三一定要注意不要播放不适宜的内容就好了。而王老三的计划是为了庆祝元旦，准备加量不加价，连续上映两部获得奥斯卡大奖的影片，这样的影片内容也不用审核，都是学校内部的资料片，只是让张老师帮着协调录像带就好了。

王老三在他的狐朋狗友的参谋下，选定了《兄弟连》作为主打影片，加映的奥斯卡影片则是最受欢迎的《乱世佳人》，同时，为了营造气氛，傍晚就开始在八大教室循环播放港台片来营造气氛，这些港台片是免费观看的，美其名曰新年大放送。至于海报嘛，也是请高手精心打造的，不但贴到了布告栏里，就连教师居住的家属区都去贴了好几张，氛围造的绝对是很足了。

那天晚上的八大教室，绝对是被挤得水泄不通了，有人只看一部片子就离开了，还有人会继续要求进来递补空缺，并且愿意支付全额的费用，害的王老三这个放映员都没有位置坐了，只能蹲在放置录像机的那张小桌子边上，曾经象征特权的专座也被观众挤占了。

元旦一晚上，王老三放映录像的收入达到了惊人的627元，这创造了有史以来的记录了。第二天，他按照惯例拿着剩余的录像票和现金去团委结算，恰好，团委负责舞会的小王老师也正在跟领导对账结算呢，于是，他只好先站在一边，静静的等待。

那晚的舞会收入接近800元，按照惯例，由于新年舞会的时间比较长，乐队的收入要翻倍，普通的成员每个人是20元，共计100元，而乐队主力也就是从附属协和医院请来的键盘手，则要支付50元，负责在门口验票和维持秩序的保卫科的六个工作人员，也需要支付120元，而团委的5个老师全程参与组织策划，也需要支付每人50元的劳务费的，这样算下来，一场舞会的净利润就远远低于王老三一个人筹备的录像放映了，这就成为了新来的邓书记的爆发点了。

在算完账之后，王老三正准备离开，却被邓书记给叫住了。他说要开个会讨论一下，王老三作为列席代表。邓书记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可能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吧？

会场上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邓书记一个人的声音。他对于舞会的收入和各种权益的分配极端不满意，然后就拿王老三举例子，说别人小王同学从下午忙活到深夜，只要10元钱的劳务费，并且一个人策划，一个人组织，一个人忙碌，但他创造的利润却远远高于我们这么多人，问题出在哪里呢？难道不值得我们反思吗？

会议最后，邓书记直接宣布，舞会的一些结构和利益分配都需要进行改革，他本人决定亲自抓这件事情，这个改革小组的成员还包括张老师和王老三，之前负责舞会这件事的团委老师都靠边站了。当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邓书记没有像以前那样征求谭书记的意见，自己直接拍板了。那一刻，王老三隐隐的感觉，这个邓书记跟他之前三个月认识的邓书记，不是一个人了。杀伐决断写在了他的脸上。

至于王老三的身份问题，邓书记说他会直接建议学生会主席刘斌，吸纳王老三进入学生会，首先就去秘书处工作把。邓书记做这个决定，依然没有征求谭书记的意见，虽然他也很清楚谭书记跟刘斌的关系。

新来的的书记终于要开始正式的履职了，他的第一个目标就选择了团委最赚钱的舞会。王老三作为一颗棋子，又会在这场《纸牌屋》的斗争中，扮演什么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