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木匠家的大黄（1/1）

我的爷爷在我心目中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然而实际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可是爷爷却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执念，那就是，接生。

对这个工作的反感，哪怕不是帮人接生，即便是帮动物，他都十分抵触。就好似我出生的时候，要不是王阿婆向他求救，他可是死都不肯的。至于这其中原因嘛，我是问过他不下几百次了，爷爷却一直都是一副窘迫的神情，见状，我也就不再追问了，私下将这种情绪上的抵触归结成为爷爷的精神洁癖算了。

一日三餐，家长里短，忙完了纸人周家的事情后面三天，我和爷爷终于可得空好好在家睡个囫囵觉，完了，没事儿就在后山上来回看看晃荡晃荡，生活还算悠哉。爷爷时不时再给我讲上些个那些在我出生之前他老人家的光辉事迹，更是让我对未来充满新奇的际遇垂涎三尺。作为守山人，爷爷巡山就好似在看自家菜园子里的猪，哪块石头挪了位，他都能看得出来。当然，这只限于巡小山的过程中，至于巡大山呢，爷爷说，那可就是一门大学问了。由于距离格外遥远，时间又会持续拉长，甚至没有人可保证任何两次巡山所能遇见的事情会是相同的，爷爷的话更是在我心里埋下一颗火种，只掰着脚趾头看着这日日更迭的深秋，和，那期盼已久的长白山的第一场大雪。

是日，晌午时分，爷爷在厨房里忙活着，我有些无聊，蹲在门口玩弹珠，却忽然被一阵“咯咯咯”的清脆爽朗的女孩子的笑声吸引，抬头看，眼前竟然有两个穿着花布袄子的女娃娃，正不偏不倚的在我家门前也在玩弹珠，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两个娃娃看上去十来岁的样子，不过确实长的一模一样，不出意外应该是对双胞胎了，她们玩的起劲儿，丝毫未曾察觉到我这边也正玩的正酣，我见她们脸生，便主动准备上去搭讪，不料我刚站起身，却被隔壁张皇失措的跑来的李木匠差点撞飞。

“哎呦……”我的身体被撞了一个大趔趄，发出了本能的哀嚎声音。

“十五，对不住啊，那个我有急事找你爷爷啊，你，你，你，你，你爷爷在家吗？”李木匠说着对我鞠了个躬，头上的汗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滴答。

“在啊，就在里面。”看他这个样子，我的无名火忽然就没了，“李木匠，你这，啥时候开始结巴了啊。”看着他匆匆的身影，我还是没忍住多了句嘴。

我窃笑了下，跟李木匠打交道这么长时间，他一天到晚张皇失措一惊一乍的也习以为常了，我拍拍自己脚踝上的泥土，准备再去跟我那两个新见到的玩弹珠的女孩子打招呼的时候，却发现她们竟然不见了。

我落得个没趣，也朝院子里走去。

隔着几道门，都能听到那从灶台里面传来的李木匠杀猪似的哭喊声。

厨房里，爷爷手上的大锅子里扑通扑通的煮着一只刚被拔毛的鸡，爷爷挽着袖子正干的起劲儿，旁边，就是默默垂泪的李木匠，他一边抽泣，一边用手不住的抹着眼泪。

“孙老啊，您可一定得去帮着看看啊，我这老母亲今年都那么大岁数了，这样下去，还怎么能行啊 ，她可只有我一个儿子啊……”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异常熟悉。不知几时起，这村子里但凡哪个身体不舒服的，好似都直接会绕过村医那环节，直接奔着爷爷来了。这次，眼看，可不也不是个例外嘛。

“你确定，看过医生了吗？”爷爷听他这么说，放下了手里的大铲子，问道。

“村医，还没看，但我肯定，这事儿啊，不是村医能解决的事儿。”李木匠贼头贼脑的对爷爷说，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子。

“您还记得我家那只大黄狗吗，就是它，前两天它死了，这之后，当天，我妈就昏厥过去了，到了今天都还是睡着，不管怎么叫都不醒，我早就觉得那狗邪乎，前者子家里的大公鸡保不齐就是它咬死的，我敢保证，这狗绝对有问题！”李木匠说的信誓旦旦。

说起李木匠家里这大黄，我倒是印象颇深，可我不明白李木匠说这狗的奇怪究竟怪在哪里，于是问道，“木匠大叔，你说这大黄肯定有问题，可我觉得应该还好吧，我小时候就经常跟它玩儿啊，我敢保证，它绝对不是什么凶残的动物，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候顽皮的很，那次我骑在它身上背对着它拔它尾巴上的毛，它痛的吱哇乱叫都不会咬我一口的……还有，大黄怎么就死了，它是怎么死的。”

李木匠见我依旧极力为那大黄解释，面有愠色，但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和爷爷又说了一遍。

原来啊，是自打前两天家里的大公鸡落得一地鸡毛不翼而飞之后，在李木匠母亲的百般阻挠之下，那日李木匠确实没对那大黄狗动手，可这狗经过这个事情好像忽地通了人性儿似的，自打那天往后，不管李木匠去到哪里，它总是偷偷摸摸的跟在后面，待李木匠这一回身或者转头吧，它好像人一样，竟然舒尔就自己藏起来了还故意不给李木匠发现，这也就罢了，更为奇葩的是，每次家里吃饭的时候，李木匠都会和老母亲聊天，而那狗呢，就蹲在旁边以前给它丢骨头啊什么的它都吃的喷香，大概是护食儿吧，次次都是叼着骨头自个儿跑到别的角落里吃的，可那个事情之后，它竟然就只端端正正的坐着，眼巴巴的看着母子俩吃饭，喂它东西那是一口都不吃了，反而耳朵竖的高高直直的，好像能听懂他们说话一样。李木匠觉得这大黄怕是要老死了，这是吃不下东西了吧，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三两天的事情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过了一个礼拜，这大黄不仅没死，反而愈发的精神起来，跑起来那跟那捉鹰的猎狗似的，跑的比以前还快呢……李木匠说，那可太瘆人了……它天天跟着自己，自己真的是又烦又怕，觉得那狗铁定是成了精了，要不是自己的妈妈对它有感情，自己早就把它丢了或者打死了，如今这境况，他觉得它肯定是记恨自己那天要打他的场景，于是心里一怕，就把它骗到山坳中一处低洼的泥坑里，趁着它没设防，便抬起身前的一块石头把它砸死了，然后就顺势把它埋了。

终于，处理完这劣狗的李木匠终于一身轻松的回家了，可当他进门时，却发现自己的老母亲竟然昏倒在正堂屋子里！他赶紧把她抱上床，可自那天起，老母亲就再没苏醒过。他起先还以为母亲是中了风着凉感冒之类的，可几天过去，依然毫无起色。

还有就是，虽然打死了那大黄狗，可自己到了现在依旧觉得自己走到哪背后都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似的，他就觉得事情不对了，这事儿啊，八成和那狗是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