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张猎户的黑眼圈（1/1）

“难得一身好本领，情关始终闯不过……”我跟在爷爷后面，心里回想着这一路的际遇，不由自主的哼着小刘飞刀的上面的小曲儿，大有种快意恩仇纵马江湖的心怀。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帮了那火狐狸后，我心里欢快，愈发觉得这天气似乎没那么冷了不说，这肚子里都似乎那么空虚了，周身上下都被一种异常充实的感觉环绕着。

爷爷看我唱的得意，故意停了脚步，害得低头赶路的我直直的撞在他的身上，“哎哟，爷爷，你说你冷不丁的杵在这儿干嘛呢，真的是。”我自顾自抱怨着，拍打着一身的落雪。

“未满十八岁未成年，情个什么关。”爷爷训斥道，满脸正气。“少儿不宜。”

“好好好，不唱不唱，爷爷你放心，我啊，这辈子都不会娶媳妇儿的，我到老就一直留在您身边，陪着您，好不？”我抖个机灵，自以为这样的回答会让爷爷宽慰些，可他却好似跟没听见似的，不阴不阳的哼唧了几句又低头赶路。

长白上的雪啊，但凡开始，就几乎是没个尽头的，这天公大约也是个倔脾气，心情好的时候就稀稀拉拉的小雪，心情不美丽的时候呢，保证雪花下的路都让你看不清。如果遇到那阳光普照的好天气，约莫是中了彩票一样的好运气。

那么今天呢，我们算是中等运气，碰上的是绵绵不绝的小雪，可即便没有山雪封路，这么长时间的奔波也着实让我没有了多余的气力。爷孙俩一前一后踽踽独行，有种孤舟蓑笠翁的既视感。眼见着前头的村落离我们越来越近，一心只像浑身都铆足了劲儿往前冲，眼见着就要到了那暂时的终点，却忽的迎面不偏不倚撞上了一人。

爷爷跟他撞了个大嘴巴子，两人的速度都颇快，一下子翻车一般双双仰面倒在雪堆里。

“哎哟哟……”爷爷本来就有一点腰椎间盘突出，这么一撞，想必是旧病复发了，在地上疼的吱哇乱叫。对方见状，赶紧起身，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一面伸手去扶爷爷。

来者是个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熊皮大衣，头上戴着一顶豹纹帽子，身板儿看上去高大健硕孔武有力，手里的一杆猎枪在手，也即刻让我们明白了他的身份。——他这打扮，十有八九就是这长白山里的猎户，只不过这猎户看起来面容比较憔悴，尤其是那眼窝子，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对黑眼圈像胎记一样深邃，俨然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精神十分萎靡。

“对不起了您二位，我是这村子里的猎户，你们叫我小张就行，我这刚才着急赶路，追着一只野兔子正跑得欢呢，我这当真没看见您老人家，您老没事儿吧，赶紧起来检查检查……”张猎户鞠着躬说着，发红的脸蛋上嵌着愧色，他帮爷爷把身上的泥泞清理干净，嘴里还是一个劲儿的道歉。我本来一肚子火儿的，想来我的爷爷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被撞成这样必定要向对方讨个说法，可俨然，面前这猎户这样好的态度倒是让我无从开口了。

“没事儿，年轻人，走路当心点儿就成，我老头子身子骨儿硬朗，还行，没什么大事儿。”爷爷说着，把他的手推开，“别耽误了你的事儿，赶紧的，去追吧。”爷爷瞅了瞅身后的方向，对那猎户说。

“嗨，还追什么啊，早没影儿了，算了，不追了，您老没事儿就行，要是不舒服，我带你去我们村子里的医生那儿瞧瞧。”猎户说着，咧嘴笑了，“看你们二位的装束， 想来是外地人吧，你们到俺们这儿块有啥子事儿？”猎户热情的问。

我和爷爷一时脑袋断了片儿一样愣在当场，许是见我们有些为难，猎户腼腆的脸一红，又疾速道，“别别别误会，我可没有打听你们隐私的事情，这不，我看着天快黑了，你们要是外地来的又没个落脚地方的话，我想着不如带着你们回俺那儿住，俺光棍一条，老大年纪媳妇儿也没陶讨上，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去俺那儿？”

“那真是太好了。”我几乎是同时破口而出。

“那就成。”张猎户笑着，走到前面带路，刚准备出发，忽的又面露窘色，转身对我们说，“可就是有一样儿，俺那房子那有些吵……”

“怎么吵了，没事儿的。”我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淡然的看了爷爷一眼，想来我这鼾声如雷的爷爷在我耳根子旁边我都能适应，还怕这吵了？

“可……”张猎户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年轻人，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无妨，你如实告诉我们就得了。”爷爷捂着腰子，龇牙咧嘴的假笑着说。

“不瞒你们二位说，我这家里啊，从上个礼拜开始晚上总是乒乒乓乓的，我一开门，那声音就消失了，可我一关上门啊，那声音就愈发大了起来，这不我，你看看我这烟袋，我都快一个礼拜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我自个儿觉得这事儿太怪了，还想着哪天找个风水先生帮着看看呢，这不，瞧我这记性，刚才才想起，我寻思着，还是把这事情跟您二位说了先，不然，万一是坏了你们的事儿……”张猎户说的诚恳，不等他说完，爷爷便大手一挥，“没事儿，带路。”

我扶着爷爷，跟在那猎户身后，小声问，“爷爷，他说了家里有怪事儿您就要跟着去啊，保不齐可能就是个小偷啊啥的，偷鸡不成蚀把米罢了，这样但凡一点小事儿咱们都要管的话，这巡大山，想必我二十岁咱都回不去呢。”

爷爷此刻虽只一只手得闲，但也不忘捋着自己的那撮白胡子，“十五啊，你看他印堂发黑，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放心吧，我们此去，必然不虚此行。”

到了张猎户的家里，他给我们拾掇着准备了丰盛的酒菜，我也是这个时候，才能身心统一的确切的体会这去猎户家做客的最大好处——肉多啊，满屋子的鸡肉兔子肉等等，可把我这些天丢失的营养一顿饭全部补回来了。满屋子小鸡炖蘑菇的香味，就着几口老白干儿——当然，那酒是爷爷的，未成年人不能酗酒嘛，可让我们爷俩好好的过了一把嘴瘾。

张猎户家里如他所言，就他孤身一人，满屋子各个角落都是各种动物的皮，什么虎皮狼皮包子皮蛇皮兔子等等，一应俱全，满满当当的挂得四面墙壁都是，几乎再别无他物。

“张猎户，我说，您弄这么多皮子干嘛，我看您身上这些个一个人穿都足够了呢，这些，难不成都是留纪念啊……”我闻着爷爷的酒味，似乎都被熏得有些迷糊，指着一墙的皮问道。

“哈哈，小兄弟，这可不是我的，这是我一个客户订的，这不，外头下雪，屋里暖和，我放在屋里，等天好了准备拿出去晒呢。”张猎户说着，随手扯下一块灰兔子皮丢给我，“你喜欢，拿去。”

“不不不，我是环保主义的，抵制皮草，您那位客户也是，要这么多，真是……”话语间，我们已然酒过三巡，相谈甚欢间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深夜。面前的张猎户一个劲儿的打着哈欠，爷爷早已在酒力的加持下和周公下棋了，唯有我，还保留着些许清醒。

这时，窗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我灵机一动，想必就是那张猎户口中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吧。伴随着这声响，已然上锁的木门也跟着来回晃荡。

这，分明有人在敲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