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茗茶（1/1）
干净的卧室，除了几件家具和桌椅书架之外，再无他物。
白色墙面，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格外显眼。
此刻他正坐在书桌前，书写着什么。
那是素洁的稿纸，朴茂工稳、结体严谨的字迹点缀其中。
少年不似写字，反而像在作画，是韵染梅花的清雅，是泼墨山水的恣意。
稿纸上，字迹的方向不偏不倚，纵横之下，宛若条条直线。
他并非作画，也不是书法，而是在时间的长河中记叙独属于他的故事。
故事起因源自学校安排探望孤寡老人的志愿活动。
养老院里有个被称作艺术家的乖僻老人，独来独往从不合群。
在安排任务时，陈儒不出所料担起了照顾乖僻老人的责任。
老头不爱说话，但被陈儒询问起往事却是一反常态，喋喋不休的述说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年少时的叛逆经历，青年时的风流情史，中年时的爱恨情仇。
混浊不清的声音，拖的长长的音调，再加上平平无奇的情节。
即使这样，陈儒依然耐着性子安静的听了下去。
老人的房间处于养老院的角落，即使空气阴冷潮湿，也依然紧闭门窗。
他曾经是一位画家，画家是最容易被感性事物所影响的。
房屋墙上摆放的怪诞的作品，是他年少时喜欢表现主义流派创下的画作。
老人的人生经历和他的画作一样，怪诞且荒谬。
他很久没这么说过话了，逻辑思维变得紊乱，说话也毫无条理。
也许陈儒是第一个耐心倾听他过往故事的人，面对少年反复的询问，他总是一一作答。
一直到活动结束，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老人的房间似乎更加的昏暗了。
...
稿纸上，老人所讲的情节类似于端川康成的《雪国》，只不过地点、人物和一些细节不同罢了。
在陈儒对情节改编下，那充满着虚无、洁净与悲哀的美在陈儒文笔的渲染中达到了极致。
他的这部作品中，唯美的意象描写完全融入进了人物情感的表达之中。
整篇故事中那淡淡的哀思与陈儒投入心神，流露出的忧郁是何其的相似。
他此刻的气质如同实物，孤独、寂寥、忧郁、悲伤、哀愁...充盈在这房间内。
...
陈儒儿时就被医生诊断为自闭症，昏昏沉沉度过的这十几年中，世事如同白云苍狗，变化无常。
十六岁那年，看着那空荡荡的房屋和摆放在桌上的银行卡。
陈儒坐在庭院望了一夜的星空，竟不知是喜是悲。
回望那不属于他的童年，似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缥缈和虚幻。
而现在手上所写的故事，似乎能为他在这个世上的存在证明些什么。
“陈儒，你在家吗？”
门外的声音柔和动听，不过敲门声却有些重，显然门外女生的性格并不如她声音那般的温柔。
陈儒打开抽屉，书稿放在了一堆信封上，那是他今早在学校收发室拿到的。
门被打开，陈儒凝眸看向眼前的少女，“什么事儿？”
“张老师让我关心一下你的身体状况！”
姜茗双手背后，眉目含笑的伸头打量着房屋。
房间被打理的异常干净，物品摆放的也井然有序。
自从陈儒跟她做了邻居，她妈平时就没少唠叨她，处处都拿陈儒跟她比。
比成绩，比卫生，就连饭量都要比。
也不知道究竟谁是她亲生的。
不过陈儒来了之后，她还是有一点好处的，那就是饭菜比平时好吃了很多，就连活动空间也比平时大了不少。
她可以借着学习的名义，经常去陈儒那里自由自在的蹭电视看了。
但陈儒的房间也是有禁区的，那就是他的卧室，姜茗一次也没成功进去过。
像是小猫咪散步一般，姜茗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在客厅闲步。
只是还没走到卧室门前，姜茗就被伸手阻拦。
“卧室里什么都没有，你要是没事儿，就回去写作业吧。”
陈儒的声音不徐不疾，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姜茗气鼓鼓的和眼前的少年对峙，不一会便卸下阵来。
“陈儒，今天可又是我帮你请假的哦~”
姜茗浅浅一笑，脸颊上的梨涡就绽放了开来。
看着少年，姜茗试图用道理的方式来说服他打开背后这个让她无比好奇的木门。
“甚至连请假的理由我帮你编好了，所以...”
“不行！”
陈儒态度坚定的拒绝了姜茗的请求。
卧室里并没有什么难以见人的秘密，单纯是他不想让别人进入罢了。
“陈儒，明天的作业不收你糖了，让我就看一眼怎么样？”
姜茗提出了一个颇具有诱惑力的建议。
“不...”
“我请你零食？”
...
听着少女诱导幼儿园小朋友的手段，陈儒头疼的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递给了她。
“谢谢...”姜茗看着陈儒手里的糖果突然反应了过来，“你居然还用糖果打发我？”
“不要算了。”
陈儒正欲收手，姜茗就快速把糖果夺了过来，塞在自己口袋里。
她有低血糖，正好可以拿这些糖应应急。
“陈儒，你明明看起来没事儿为什么要请假？”
显然姜茗并不知道陈儒的状况，对于张雅楠每次爽快的批假，更是让她疑惑不解。
“我生病了...”
陈儒说的话，在姜茗看来毫无可信度，早上起床她还在窗外看见陈儒晨跑呢。
姜茗不明白眼前这个说谎精，怎么骗她能骗的那么理直气壮。
见姜茗一副看傻子的神情，陈儒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了客厅的电视。
电视里的节目是新闻联播的重播，陈儒看的津津有味。
姜茗也坐了下来，观察着陈儒那专注的神情，这可从没在课堂上表现过。
姜茗坐着无聊，看着书包突然想到了什么，从里面掏出了四张试卷。
“陈儒，这是今天的家庭作业!”
“是不是有点多，你今天请假，好多知识点都没听，要是试卷不会你可以过来问我，我今天可是记了很多笔记哦!”
姜茗嘴角上扬，看的出她心情不错。
她的成绩一直和陈儒旗鼓相当，都处于班上中游，虽然每次陈儒都高她几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每天都在进步，而陈儒却堕落的呆在家里，不知道整天在干些什么坏事儿。
她也经常好心提醒陈儒，让他自己写作业，但自己的好心似乎并没有被少年接纳。
当然，即使之后她被陈儒用糖果购买了试卷抄写的唯一使用权。
但不可否认，她同意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陈儒每天抄写她试卷，产生的那种自豪感和认可感。
毕竟班里抄作业的学生，基本都找成绩好的抄写，她可从来没有过这个经历。
“这些我也学过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
姜茗看着陈儒清秀的脸，清冷的气质使他的话多了几份可信度。
但她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人，姜茗杏眼含笑。
心里却不住的念叨着，大骗子就是嘴硬，到时候成绩出来可别哭鼻子。
陈儒拿起桌前的电热壶，给姜茗倒了杯热水。
“你在这儿待着你妈就不担心吗？”
陈儒不明白为什么自从做了同桌开始，姜茗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闲逛，丝毫不把他当个外人。
“你不是开着门的嘛？我一喊我妈就能跑过来!”
姜茗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没说，那就是她跟着自己姑姑练过几年的跆拳道，对付陈儒应该不在话下。
“...”
陈儒懒得搭理少女，打得开茶罐，往杯子里撒下花茶，看着茶叶由卷变舒，任由淡淡的绿色渐渐渲染整个水面。
“给我也加点茶叶...”
姜茗屁股往陈儒那边挪动，把自己专属的杯子递了过去。
就这样，夕阳绯红的光线撒下，铺满了整个房间。
少年、少女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不时吹拂着杯中热气，看着电视新闻，轻抿茶水。
时间就这样缄默的流逝，彼此无言，画面跳动的电视，成为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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