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雨夜（1/1）
北火离身上早就湿透了，白色的哈气融进雨幕里，眨眼又被冷风吹散，不苟言笑的神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冰冷。
麻袋里的晶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可这些远远不够。
丧尸太分散，零星处理太浪费时间，陆白提议人流密集的地方丧尸会聚集而且数量也多，他知道附近有一个很大的购物商城，他们可以直接过去。
于是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华安师范大学门口。
陆白沉默地抿了抿唇，把着方向盘不知从何说起。
北火离一手撑着车前盖，一手默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她知道陆白是路痴，但是对方一路走来的自信气势，好比沿着预算轨道进行精确航行的人造卫星，成功迷惑了她的眼睛。
真的，在末世敢跟着陆白乱跑的人，一定爱他爱得深沉。
北火离顾不上说话，因为周围的丧尸已经涌上来了，虽然地方不对，但目前的情形也算是达到了预期。
丧尸数量很多，离得近的已经如同饿死鬼般扑到面前，离得远的也渐渐开始向这边聚拢。
雨水丝毫没有影响到丧尸的行动，北火离甚至隐隐觉得它们在雨中的反应较往常更灵敏了。
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丧尸整体的实力都在增强，而且它们进步的速度比异能者要快上许多。
北火离双手掐诀，不断变换着手势，两条赤色火龙以灵力为骨，盘旋而出，将她和车内的陆白环在中间，随着北火离诀印的收尾，翻腾着灼灼烈焰的两条巨龙就像飓风过境一样席卷了距离最近的一波丧尸，在四周扫出一圈真空地带。
北火离又用同样的方法解决了几波靠近的尸群，五颜六色的晶核掉进深深浅浅的雨洼里，完全没时间去捡。
“阿离……”陆白看着宛如电影特效的画面忍不住咋舌，这大制作放在科幻片里都是相当炸裂的效果，不过这些不是重点，这样下去不行。
北火离消灭一波丧尸立刻就有远处的丧尸涌过来补上，半天折腾下来丧尸的数量不减反增，恐怕大学城附近的丧尸都聚到这里来了。
而且北火离这样频繁的大规模消耗异能，时间一长就算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当看到她第五次释放出声势浩大的火焰巨龙时，陆白有些憋不住了，想让北火离先上车，他一脚油门踩到底冲出去再说，再拖下去太危险了，还不如刚刚那样慢慢来，或者他再想别的办法都行。
于是他降下车窗，只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北火离打断了，对方刚清掉一波丧尸，抽空回头：“车窗摇上去，别淋了雨……”
她应该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很快又有新的丧尸围过来，北火离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抬脚踹飞扑到跟前的几只，两手翻飞又是几条火焰巨龙。
北火离从头到脚都是水淋淋的，脑袋两侧的长刘海被雨水打湿，黏哒哒地贴在脸颊上，利落的高马尾服帖的趴在背上，在火焰的照耀下泛起湿润的红光。豆大的雨水落在她脸上，又沿着下巴的弧度滑到地上，她眼底晃着跳动的火光，却愈加显得幽深沉寂，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魄力。
陆白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似乎好多年以前，她也曾这样挡在他身前。
「小白，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小白，那我算什么？」
陆白想起北火离泛红的眼眶，他开始后悔找段长庚帮忙了。
冷风卷着一滴雨珠在手背着陆，很凉，陆白不自觉地蜷起手指，看向窗外的女生，“阿离，你冷不冷……”
“哈？”北火离满头雾水，一个火球击飞眼前的几只丧尸，百忙之中思考，她又不是凡人，雷劈都不怕还怕下雨？
小白突然这么问，难道是他冷？
冷还开着车窗，让关上又不听话，穆青阳你今天晚上最好是有要紧事！
北火离眯了眯眼，看着周围潮水一般的尸群，怪聚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一波了。
“小白，你能数清现在大概有多少丧尸吗？”
几条火龙冲向天际，照亮整个大学城上空，流动的尸潮一眼望不到边际。
约莫两分钟后，陆白说话了：“七万二到七万三之间。”
麻烦了，这么多丧尸等下怎么撤出去都是问题，难搞……
“这么多？”北火离又抹了把脸，她是打算等丧尸多起来之后一起解决的，不过时间似乎没把控好，数量比预想中的翻了三倍。
麻烦了，这么多丧尸晶核等下她怎么捡的完，难搞！
“阿离上车，我们得撤了。”再待下去就真完犊子了，丧尸迟早把他们活埋不可！
“撤？这就撤了？”北火离疑惑，辛苦半天马上收尾了，现在离开跟做好大餐直接倒进垃圾桶有什么区别？
“宝贝儿你再坚持一下。”北火离双手剑指并于胸前，声音染上几分肃杀之气：“一波了。”
一圈红色的灵力波纹以她为圆心，在脚下的地面上荡开，顷刻间扩散消失，速度快到让陆白以为刚才的红光一闪只是他眼睛产生的错觉，他放眼望去，周围还是老样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不对！
太安静了！
陆白把手探出窗外，赫然发现雨水静止在半空中，他的手指穿进雨幕，触碰到一片冰凉，他缩回手，手上半分水汽也未沾染。
空气里的风似乎停了，远处的丧尸全部像是入定一样纹丝不动，时间和空间仿佛被隔绝进一个诡异的领域，四周是死寂般的安静。
“修罗执剑，火出以刑，吾令，杀无赦！”
北火离的声音幽幽响起，整个世界变成了火海，地为炉天为盖，眼睛里除了无边无际的赤色火焰再看不见其它任何东西，陆白扒着车窗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用力眨眼，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空荡荡的，雨依旧下的很大，凉风呼呼的往车里灌，哪有什么接天连地的滔滔火海，黑压压的丧尸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绝对是梦吧……”陆白嘟嘟囔囔的往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结果，“嘶——痛痛痛！”
北火离：“……”
为什么聪明和蠢可以毫不违和的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而且还能无缝切换？
“宝贝儿，确认完了？”北火离倚着车门，语气变得惆怅：“现在有个大问题，这些晶核怎么办？”
几万枚晶核折射着月亮的冷光，积着雨水的地面犹如波光粼粼的水池，这得捡到什么时候去啊！
陆白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到，好半天才答非所问地说道：“阿离，你刚刚的能力以后能不在人前用就尽量别在人前用，会……”
会给你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的，他是想这么说来着，可是想想北火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又觉得对方可能压根并不在意这些所谓的麻烦。
北火离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示意他放心，“有外人在我就不用。”
领域之力确实霸道，而且和这个世界太过格格不入，难免会引来诸多议论。
北火离倒是不在意外人的议论，但这不代表她不会觉得烦，她还要在这里陪陆白很久，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不过陆白呢？陆白是怎么想她的？
这段时间陆白和她接触最多，她有那么多不合乎常理的地方，陆白也肯定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问呢……
“小白，”陆白沉得住气，北火离不行，她又喊又一遍对方的名字，“小白，假如我是坏人，你会怕我吗？”
“阿离？”陆白疑惑地望向她，眼中亮光点点，清澈而温柔，北火离呼吸一滞，清醒过来后干笑两声：“我就是随便说说，没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呢……
如果陆白讨厌她这副样子，难道她就会放手吗？
这本身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阿离，”陆白轻声道，“过去的事，无论如何已属过去，未来的一切，交给时间。”
“我舍不得。”北火离声音苦涩。
舍不得，放不下，回不去，尽管已经变得强大，也依然会无端懊恼于今日的自己。
曾经的她和陆白就像是一块玉璧的两半，合在一起才是整体。可如今，陆白就像是她手中的风筝，风筝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地上的人在固执地牵着线，哪怕风筝告诉她线不会断，她也依然无可避免的间或生出把风筝抓在手里，再不放飞的可怕念头。
尽管一切面目全非，她也依旧异想天开地做着回到起点重新开始的大梦。
陆白看着在雨中沉默的女生，虽然他从未询问过她的过去，或者确切地说，他们的过去，但也隐约能够猜到事情的大概。
能让强大的北火离流露出这种表情，在面对他的时候万般小心翼翼，或许以前的他们并没有迎来一个很好的结局，以至于北火离风尘仆仆地追到这里。
陆白不问不是因为不关心，而是因为过多的追问只会让现在变得更糟。
洪水不能死堵，更不能放任泛滥，时堵时疏才是治理之道。
如果把他和北火离之间的所有问题一股脑地都捅到眼前，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将原本解决不了的问题持续发酵，他也好，北火离也好，都会痛苦。
唯一的良药只有时间，但这剂药很苦，喝上很久才会见效，可慢慢来总会好的。再难理的丝线也能找到头绪，那些纠缠在两人之间的过往，他也有耐心一点点捋顺，总会好的。
如果北火离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非要往死胡同里钻，那他就跟进去把她拽出来，陪着她一个一个死胡同的过，一步一步走到要去的地方。
“阿离……”陆白透过半开的车窗仰视着她，声音很轻，好似若有若无的叹息，北火离也静静地回望着他，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沉默的空气里交织着复杂的难言心绪，陆白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明快：“阿离你就是太闲了，才有时间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抓紧时间捡晶核吧，捡完了好回家，我们出来太久了。”
什么？？？
北火离此时很想不顾形象的掏掏耳朵，是她聋了吗？这还是她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小白吗？？？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她呆楞楞地杵在原地，陆白从车里扒拉出几个崭新的麻袋，随后‘温柔体贴’地递到她手上，末了‘善解人意’地补充：“快去吧阿离，几万枚晶核呢。”
北火离一脸茫然的接过麻袋，不死心地问道：“这就没了？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
陆白闻言认真思索了一阵，似乎还真的想起些什么，北火离眼睛一亮，期盼地等着下文。
“反正现在周围也没别人在，阿离你放些火团出来帮忙吧，你自己捡好慢，我要等好久。”
“？？？”
没一个字是她想听的！
小白以前不是这样的，小白没有以前乖了！
小白以前会替她抄被罚的经文，甚至不小心弄伤了手，还说没关系，说打人不是她的错，她又不是故意的，不过自那之后她倒是没再殴打过同门。
小白还会每天都给她带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她也就勉为其难的没再逃过早课。
小白还说受不了和她分开，所以每次下山除祸她都陪在他身边。
……
小白以前可向着她了，可听她话了！
北火离郁闷地指挥着火团捡散落满地的晶核，自己则在旁边当起了监工，巴掌大小的火团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时不时还要挨上两句来自心情不好的主人的臭骂：“喂，蠢货！黄的放那边袋子里！”
陆白趴在方向盘上注视着窗外的动静，亏他还一直担心北火离消耗这么大顶不顶得住，结果对方还有功夫想一堆无厘头的事情，真是让他又心疼又好笑。
强大的女生在他面前总是束手束脚的，面对他比面对庞大的尸潮还紧张，是以前的他带给她不安了吗？
视线落在不远处某人颐指气使的背影上，陆白不由得弯了弯嘴角，精力可真旺盛。
不过以前的事谁说得准呢，毕竟阿离的心思这么好猜。
陆白将手放在心口，呐，对吧，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