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阿斯加德的梦魇（1/1）
被霍德尔用那样认真的眼神注视着，西芙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霍德尔？”她试探着开口。
“嗯，西芙。”
霍德尔那对带着淡淡星光的瞳仁似乎因为她的语句而变得又明亮了一些。
看着那双专注的漂亮眼睛，西芙对霍德尔笑了笑。然后将衣袖轻轻抽回。
刚才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因为霍德尔又不着痕迹地消退了。
“好啦，霍德尔，很晚了，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晚安，西芙。”
直到西芙走出房门，她才感觉到那跟随她的视线随着房门的阻隔而停止。
她捂住心口，深深地呼吸了下，她的心今天晚上似乎跳的格外快。
一门之隔的霍德尔还在轻轻地抚摸西芙给他包扎的蝴蝶结。他眼尖的发现，西芙刚才因为走得太急而忘记带走的手帕。那一方浅蓝色的手帕是西芙刚刚为他清理伤口用过的。
那上面似乎还带着些西芙身上的清甜的气息。
霍德尔拾起那块手帕，紧紧地攥在手里。
——————
夜色浓重地将今晚原本明亮的月光都遮蔽了。乌云代替了星光四散的天空，后半夜的坎贝下起了春雨。
霍德尔平躺在床上，好看的眉眼紧锁着。他的脸色潮红，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失去神身的他，不再是那个不会痛苦也不会有疾病的神明。
或许是今夜在祝祷室发生的事让他回想起了从前，他在高烧中再次经历着一场那不想回忆的梦魇。
西芙的手帕被他洗净，折叠放在了枕边。于是，手帕的主人也入了梦。
梦里西芙又变回了那个叫萝尔的大天使。
是在那个西芙送来请柬的那个诸神宴会。
他盲目的在神明和侍奉的宁芙以及天使中寻找西芙的身影。
这时的他还是盲神，他只能用耳朵不断聆听和辨别方位。
自从那次，西芙复活了他的可怜的花朵，他就对她产生了好奇。
他曾偷偷地化作凡人，去西芙播布神音的村庄。他把神识偷偷放在那些被西芙帮助的人身上，短暂地分享着西芙带来的温暖。
他品尝着不属于他的恩泽，他好奇地用神识围绕着西芙，在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光亮。
那是比他的哥哥光明神巴德尔还要温暖的所在，有那么一瞬间让霍德尔觉得自己也仿佛是一个有所求的信徒。
那是他第一次，生出想要靠近别人的心思。
只是他害怕，西芙也会和其他人一样，畏惧他甚至是厌烦他的出现。
他听说，作为大天使，她在人群中是那么耀眼，洁白无暇的羽翼，像是碎金海藻般的长发，还有那对标志性的生机勃勃的绿眸。
“萝尔，过来。”
霍德尔听见他的母亲弗丽嘉女神热切地叫着西芙。
他的母亲在询问着西芙所负责的光明神殿的大小事宜，询问一切是否安好。
母神对于巴德尔的关心是霍德尔从来没拥有过的。
他也曾羡慕过，期盼过，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也不再对此抱有任何热切。
他根据两人的交谈，确定了西芙的位置。
众神不喜他，甚至不愿意见到他，霍德尔都能感知到。所以他很少踏出自己的神殿，出门也会为自己罩上屏障。
霍德尔带着厚厚的屏障，站在离西芙不远的位置。静静地聆听着。
他能听见他的哥哥巴德尔对西芙是多么地倚重。
巴德尔让西芙准备着宴会给神明享用的蜜露，由她来奉送给各位神明。
几乎是每个看见西芙的神明都会称赞，光明神巴德尔座下的六翼大天使是多么的出众。
听说她刚刚才帮助了巴德尔治理水患。只要是她传播过神音的地方，所到之处，无不安和祥乐。甚至于她的美貌在神明中都是少见。
霍德尔悄悄地将自己隐没进人群，他不想西芙沾染上他的黯淡。
他是被众神排斥、畏惧和无视的黑暗神，因为他与他光明璀璨的哥哥截然相反，他代表着战斗、杀戮和无尽的黑暗。
这是他的母亲弗丽嘉女神特意为他哥哥举办的众神之宴，她预见他的哥哥巴德尔似乎有劫难，于是她向天地万物许愿和诉求，并让他们发誓，都不会伤害她的儿子-光明神巴德尔。
霍德尔退到一旁的树下，他伸手摸了摸盖住他上半身的茂密的枝叶，只用耳朵仔细聆听着宴会上的动静。
这个宴会是为了庆祝他的哥哥从此万无一失。他不想因为他的出现而破坏了宴会的气氛。
巴德尔与他从小连吵架都没有过，与其说是两人是亲兄弟，倒不如说两个人是互相彬彬有礼的室友。
他们长在同一屋檐下，巴德尔也算是对他还不错，不曾刻意回避他，也不曾疏远他。
只是，也很少同他亲近。
小的时候，霍德尔曾艳羡过凡间凡人兄弟互相摔跤，骑马玩耍。
他问巴德尔，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凡人一样玩耍、亲昵？
巴德尔有些吃惊地握住他的肩膀：“霍德尔，我们是神明，将来肩负着无上的神力，我们怎么会同凡人一样呢？我要去修炼神术了，你也一起吧。”
于是，霍德尔从此再没提过这样的话。
他一心扑在修炼神术上，来以此填补他难以窥见光亮的长日。
“黑暗神在上，希望我没有打扰您的安宁，请您享用蜜露吧。”
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声音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打断了他一个人的胡思乱想。
只有她，不会将他遗忘和忽视。
还带来了一阵混合着香柠檬和百合花的轻风。
霍德尔试探着向前伸手，他的手里被西芙温柔地放进一个瓷瓶。
“日安，愿荣光与您同在。”
那阵轻风又快速地飘走了。
因为母神弗丽嘉又在召唤着西芙。
“萝尔，你是巴德尔座下的大天使，就由你来开始验证誓言吧。”
酒液醇香，蜜酿香甜，在仙乐奏鸣中，他的母亲弗丽嘉女神宣布进行这个宴会最重要的事，那就是验证他的哥哥不会受伤和死亡的誓言。
西芙欣然应允，她向巴德尔射出一道光波。
巴德尔毫发无损。
众神为此欢呼，并纷纷向巴德尔投掷自己的武器。
无形的光罩将巴德尔包围，再强大的武器和神剑都无法伤害她一分一毫。
弗丽嘉女神露出满意的微笑。
众神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顶峰，光明神普照万物，他温和的性格又被诸神喜爱。
没有人会不希望巴德尔好。
霍德尔听着宴会的欢声笑语，衷心地为巴德尔开心。
这时，洛基带着蛊惑语调的话语出现在他耳边。
“霍德尔，你藏在这里干嘛？你怎么不向你哥哥投掷物品呢？”
“大家这样做，可都是为了你哥哥祈福呀。”
“你瞧，连他的大天使萝尔都向他投掷物品，验证誓言了。难道你不想为你哥哥做点什么吗？”
“诶，你看看你，总是将自己厚厚地围成一堵墙，你看，这一株小小的槲寄生是没关系的。它连最普通的匕首都比不上，这么柔软又弱小。”
“来吧，你也试试，替你哥哥验证誓言吧。”
一句又一句地蛊惑动摇了霍德尔。
彼时的霍德尔，没有多想，为了也给巴德尔增加一份祈愿，他从诡计之神洛基手里接过槲寄生。向他的哥哥投掷出了那株不起眼的又细小的植物。
可就是那株不起眼的槲寄生，在破空中化为了一柄无比锋利的长矛，刺向了巴德尔。
充满欢声笑语的诸神之宴在那一刻似乎达到了冰点。
四周寂静无声，霍德尔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他想尝试听出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他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似乎都向他投来。霍德尔有些茫然无措。
他忍不住放出神识，去感知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发现，他的神识居然感知不到他哥哥巴德尔的存在。
霍德尔吃了一惊，跌跌撞撞上前，却被他母亲用神光掀翻在一旁。
“你都干了什么？霍德尔。”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母亲这样愤怒的语气。
“你还敢上前？”
弗丽嘉因为愤怒而脸色通红，眼泪还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她用自己的神力化作鞭子不停地抽打着霍德尔。
霍德尔被母亲突如其来的诘骂和痛击抽打到难以呼吸，不是因为身体有多痛，而是因为他的母亲甚至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他能听见其他的神明对巴德尔的死亡感到震惊，他们在为巴德尔悲伤。
没有人为他说明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的母亲也没给他喘息的时间。
霍德尔被梦魇束缚，他想挣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和记忆深处一摸一样的最不想回忆的场景。
他的哥哥巴德尔被长矛刺中胸口，化为一阵星光，在一点点地消逝。金色的血液飞溅在草地上，众神试图抓住巴德尔快速消散的身体，可他还是如同流沙一般逝去。
而他，在众人的漠视下，被他的母亲用长矛刺中了肩膀。
他的世界，仍旧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