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无法收回的沉没成本（1/1）

她不想承受这些。

看着路迢遥起身离去，姜鸿站起身，追到教室门口，堵住她的去路，“路迢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清楚？非要冷处理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你非要把自己隔绝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吗？”

路迢遥抬头看着姜鸿，“抱歉，我知道是我的问题。”

“对不起，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对不起，如果我是沉没成本的话，对不起。”路迢遥放缓语气，心里却觉得有些累，累自己一个人走到如今，这么些年。

沉没成本，当姜鸿选择花时间和路迢遥相处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和别人相处，并建立一段关系的机会，而路迢遥显然没办法给予感情回馈，所以之前的相处都是白费，是无法收回的沉没的成本。

“那你能不沉没吗？”姜鸿看着路迢遥，他知道沉没成本的含义，“我可以等你想清楚，我可以等你的回复。”

少年立在风里，背对大地长天，神情里有说不出的小心翼翼，还带着难以名状的期许，少女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他，神色难辨。

路迢遥捕捉到姜鸿复杂的情绪，可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吞噬感情的黑洞，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填满，姜鸿在她身上只是浪费时间。

她想直接拒绝，干脆利落地拒绝，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

心跳和呼吸都乱了几拍，路迢遥低下头匆匆绕过姜鸿，径直快步转过楼梯，消失在姜鸿的视线范围。

话语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真卑鄙，明明知道自己不会给出回应，却又做不到干脆果决，反而想贪恋那一时一地的温情。

太卑鄙了。

听到路迢遥的话，姜鸿原本狂跳的心脏忽然平静下来，恢复到正常水平，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路迢遥没有直接拒绝，他还有机会。

姜鸿回到教室，早读课的铃声刚好响起，拿起放在桌上的牛奶，还有温热的触感，随手搁在桌角，坐在椅子上，摊开语文教材，开始早读。

路迢遥走出教学楼，走进风里。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好好考虑”之类的话，她知道自己很难迈出那一步，还是说，她已经有些习惯姜鸿的存在，所以舍不得……

舍不得。

路迢遥忽然被一种没由来的陌生感和恐惧感淹没，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脱离掌控，她感觉自己的理智岌岌可危，甚至于某种渴望在脑海里疯狂叫嚣。

她渴望被信任，也渴望信任他人。

可，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信任，信任其他人，是一件多么愚蠢又可笑的事。

第一次，路迢遥不知道如何处理眼前的境遇。

因为她总是活在告别当中，所以习惯了告别，后来就学会了浅尝辄止地付出感情，不多不少，只求在分别的时候只保留一点点淡漠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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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路迢遥都避着姜鸿，她自己也觉得逃避可耻，可逃避却有用。

姜鸿也没有逼她，每一次的见面都只是浅浅地打个招呼，相互问候一句。

她没再收姜鸿的任何零食，每一次拒绝之后，姜鸿都会温柔地低声回应一句，“没关系”，就像是在告诉路迢遥不必着急，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头，他都在。

每一次路迢遥见姜鸿被拒绝之后露出受伤又故作无事发生的神情，她都觉得自己很过分，自私自利。

既渴望有个人随时回应自己的感情，陪伴，关心，又不想对别人的好承担任何责任和回报，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姜鸿却越来越不安，觉得自己离路迢遥越来越远，好像时间越久，他们之间就越难回到当初那种相处的状态。

这周五路迢遥就要停课进行集训，集训之后直接参加决赛，要一直等到决赛结束才能回来，姜鸿怕等路迢遥回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彻底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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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中午，路迢遥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换洗的衣服和书，从寝室拖着行李箱出来，款步前往校门口。

“路迢遥！”

路迢遥站在集会广场中央，听见姜鸿的声音从教学楼的方向传来，止住脚步，侧身望去，姜鸿穿着深黑色的外套，快步向她跑来。

“路迢遥，等等。”姜鸿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呼吸。

“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路迢遥，你是不是在疏远我？等你回来，你是不是就想清楚了，要和我断绝关系？”姜鸿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能再考虑一下吗？”

“我知道你信任任何人，但是，但是我想，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用有负担，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我们继续当同桌，就像之前那样……”

“要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合时宜的事，你可以说出来，我想，我想……”

路迢遥看着姜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有条理的话，就差着急得原地跺脚转圈，心里觉得好笑，最开始的尴尬感和僵硬感褪去，路迢遥难得又笑了。

“姜鸿，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路迢遥没等姜鸿回答，自顾自道：“我想，我们的靠得太近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过了我最初预设的安全范围。”

“我，我害怕有人靠我太近。”

“我觉得人生是由一场又一场的离别组成的，所以人总是活在告别当中，我觉得如果两个人靠得太近，以后分别的时候，彼此都会很难受。”

“所以我才说，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路迢遥别过头去，不再看姜鸿的表情。

“可是……”姜鸿变得茫然无措，“可是……”他回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路迢遥自己已经思索过千百遍。

“可是，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为什么总是，要想分别的事……”

“我……”姜鸿想给出“永不分离”之类的承诺，但他又知道路迢遥不会相信，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己过于随便，随随便便就承诺永远。

“姜鸿，我就是在分别中长大的。所以，总是喜欢从分别的角度来看世界。”

“对不起，你靠近我，只会承担不属于你的压力，我觉得自己，就好像黑洞一样。”

路迢遥轻叹一口气，她心中犹疑不定，不知如何取舍，但也许今天把话说清楚，然后无事一身轻地去考试，也好。

“不是，不是黑洞，路迢遥，你就是想推开我是吗？就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吗？”

“你说的压力，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可是，可是你……”却不肯相信我，哪怕一次。

路迢遥只是看着姜鸿，脸上的笑容已然收敛，只剩下无尽的冷漠和决绝。

姜鸿垂下头，脑中有跟弦骤然断开，他已经明了了路迢遥的态度，“对不起，我忘了，不该逼你的。对不起。”

“你好好去集训吧……再见。”姜鸿转过身，集会广场无数人来来往往，他都无暇他顾，只是向着教学楼走去。

“姜鸿！”路迢遥看着已经三米开外姜鸿的背影，不知为何，那种久藏心底的渴望一下子破土而出，所有关于理性的想法都溃不成军。

她，好像真的已经开始害怕失去了。

已经，完成时。

不再由她的理智所掌控。

“姜鸿。”

姜鸿止住脚步，转身看着路迢遥，路迢遥将行李箱放在原地，快步走到姜鸿跟前，“姜鸿，可是，可是……我好像，已经……”

“我……”路迢遥第一次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怎么进行逻辑思考，怎么表演无辜、可爱、善良、天真、娇憨，等等一系列她在其他人面前装模作样，博得同情的那一面。

“你想说什么？”姜鸿看着路迢遥，原本沮丧的心绪忽然沾染上几分欣喜，他知道不该抱有希望，可，希望却很诱人。

“我，我想继续，但是……”

“但，我怕最后，会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一个理智的人会果断舍弃沉没成本，及时止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路迢遥深知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姜鸿想要走近她，就是一场关于0和1的豪赌，要么一无所有，白白浪费之前的全部精力，要么……

可她总觉得前一种可能性更高。

她排斥其他人的靠近，不仅仅是出于保护自己免受分离带来的痛苦，也有保护对方的意思。

她不想看到对她好的人白白浪费时间，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回馈足够的感情，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前半生只学会了爱自己，并把爱自己学到了极致，以至于不敢再去爱其他人。

“我可以不理智一回吗？”姜鸿第一次见到路迢遥语无伦次的样子，第一次见她不是信手拈来的从容，而是微微窘迫的即兴发挥。

明明话说得结结巴巴，脸上却没有表情，或者说是忘了自己该有怎样的表情。

“我不怕耽误时间。”

“在学习上，你说你注重过程，我注重结果，在感情上，我们恰恰相反。”姜鸿踌躇片刻，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