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你会记得她们，对吗（1/1）
“我把电话给他，你和他聊聊。”孙秀林明白了路迢遥的意思，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姜鸿，少年眼角泛红，一脸悲痛，脸上的的泪痕清晰可见。
“路迢遥的电话。”孙秀林把手机递给姜鸿。
姜鸿愣了愣才接过，将话筒贴近耳朵，闷声说道：“喂。”
“姜鸿，是我。我知道……姜鸿，你现在在哪？”路迢遥怎么也说不出“节哀顺变”这样的话。
节哀，节哀，哀就哀了，为什么要节制？最最亲近的去世了，怎么可能节制得住，如果这都要节制，那只能说是虚伪。
“我在车上，正在赶回去……”姜鸿带着浓浓的鼻音，才发现路迢遥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路迢遥，我没有家了。”
路迢遥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这氛围所挟裹，被这无望又痛苦的一句话打断了之前想好的所有的安慰之词。
“姜鸿！姜鸿，你有。”路迢遥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接着说道，“姜鸿，你看过《寻梦环游记》吗？死去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死去，只要你还记得她们。”
“只要你还活着，你还记得她们？她们就活在你的记忆里，她们就一直在你身边，你明白吗？你不是一个人，你的妈妈和外婆都在你的记忆里，都在你的身边。”
“姜鸿，你还有未完成的梦想，你身上还有家人对你的期望。”路迢遥哽咽，接着说道，“还有我，我在学校里等你回来。”
“无论情况如何，有多棘手，等你处理好了之后，我等你回来。”路迢遥放轻语气，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温柔的安慰之语。
死亡不是消失不见，不是冷冰冰的，而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然后踩着满地的黄色花瓣，在一个特殊的节日重返人间，与亲人相聚。
“路迢遥，我……”姜鸿不知如何作答。
只要他还记得，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亲人就会活在他的记忆里，一直和他在一起。
“姜鸿，你会记得她们，对吗？”
“我会。”
“那你，会承担起那些期望吗？”路迢遥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害怕，怕姜鸿会拒绝，怕他想不通。
她曾无比讨厌有人肆意干涉别人的生活，无比讨厌有人多管闲事，可现在，她自己成了那个让自己无比讨厌的人。
“我会。”姜鸿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终于还是给出了肯定性的答案。
他不知多少次坐车路过这片风景，但每一次都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大部分的时候会刷着手机度过，可现在再看这片风景，无论如何都忽略不掉那一份悲伤的气息。
三月的晨雾早已经散了，但是在远处的密林中尚且可以窥见丝丝残存的痕迹，万物明朗起来，但心却明朗不起来。
“那就好。”路迢遥松了一口气，“我等你回来。”
“好。”姜鸿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又用纸巾擤了一把鼻涕。
孙秀林在一旁听着，她不知道路迢遥说了什么，只听姜鸿连连说是，情绪也不复先前那么低落，比她之前的安慰奏效多了。
“对了，今天是考试，你好好考，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自己。”姜鸿此时才恍惚中发觉，原来时间只过去了这么一点。
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他感觉自己经历了好几天那么久，有或者从生到死，像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纪，可事实却是，不过是一个上午，一场考试的时间。
“你反倒还担心起我来了。”路迢遥忽然破涕为笑，“你放心吧，英语考试，我闭着眼睛都能上140。”
“嗯。”姜鸿听到路迢遥的声音，忐忑的心情 忽然间平静下来。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去医院办手续、弄清居民楼空调坠落的始末、火化、购置坟墓、安葬、收拾屋子，以及处理彭淑英生前的一些财务事项。
欠的债务要理清，彭淑英不愿意碰的姜家人给的钱要如何处理，最重要的是房子。
周晴得病的时候彭淑英便把房子卖了，但买主用不上这个房子，于是又反过来租给他们一家人住，这些事之前都是彭淑英在处理，现在却落到了姜鸿自己的头上。
那间房子是他们一家人生活过的地方，如今人不在了，姜鸿无论如何也想把房子留下，续签合同，然后等到他凑够了足够多的钱再买回来……
这是他唯一可以留存记忆的地方了。
“那，先不说了，我在学校等你回来。”路迢遥看了一眼时间，原本无力又悲恸的心情得到缓解。
“嗯，你去吃饭吧。”姜鸿最后再嘱咐了一句，随后等待路迢遥挂断电话，就将孙秀林的手机还了回去。
经过这短暂的谈话，他感觉自己好像冷静多了，至少不再是手足无措，惶惑不安，而是找到了自己行动的方向。
他肩上还有使命，他还有要守住的东西，守住他们居住过的地方，守住彭淑英和周晴对自己的期望……
“振作起来就好。”孙秀林将手机收进包里，“老师看你这个势头，如果继续保持，名校不是问题。”
“嗯。”
“你放心吧，有什么事老师会帮着你一起处理，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我说。”
“我知道了，谢谢孙老师。”就好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明朗，他不是孤单一人，还有路迢遥，还有孙秀林……还有他自己。
路迢遥站起身，脚已经麻了，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然后进入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才带着手机出门，到食堂吃饭。
下午的英语考试，除去听力路迢遥听得不耐烦，其余的题目她做得很快，临到最后不放心，又检查了一下自己不确定的题，确认没有错误之后交上了答题卡。
走出考场，周遭安静地可怕，路迢遥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转身步下楼梯，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回到教室，路迢遥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可又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姜鸿和孙秀林应该还在处理相关事宜，此时她打电话过去起不到任何助益。
刘千水回了消息，表示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路迢遥又发去消息询问过姜鸿外婆家的详细地址，如果可以，她计划去看一看姜鸿。
月考之后第二天就是归宿假，她抽得出时间，甚至不用向学校请假。
刘千水先是把自己老家的网购收货地址发给路迢遥，然后又连发好几条语音来描述房子的具体位置，几栋几单元，几楼，门牌号是多少，周围有什么具有标志性的景物。
路迢遥一条一条听过去然后将录音收藏。
顺带着，路迢遥也问了一下刘千水和黄诚两人的情况，据说是已经学习完了所以的理论课程，实践课程完了一半，再等一个月就可以去实习。
路迢遥说她知道了，随后两人就挂了电话。
通完电话后，路迢遥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一直挨到第三节晚自习下课都没见孙秀林回来，于是路迢遥一个人到教室后阳台，关好门，给孙秀林打去电话。
站在阳台上向远处眺望，只见得到一片漆黑，间杂又微弱的路灯灯光，三月初的晚风依旧很凉，春寒料峭。
无限广袤的墨色蔓延至世界的各个角落，目之所及，一片寥寥的寒意，就连灯光都是冷白色的。
音乐声响起，路迢遥等了片刻孙秀林才接起电话。
“喂，孙老师，您在忙吗？”路迢遥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自己此时打电话过去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没，今天的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孙秀林满身疲惫，但还是耐着性子打消路迢遥的忧虑。
今天她和姜鸿赶到M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在路上的便利店随便买了面包和水就直接往医院赶，同时不忘联络居委会的人。
到了医院，姜鸿看到的就只是彭淑英的遗体，还好已经被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不至于看起来可怖。
孙秀林没有进去，只是等在房间外面，给姜鸿独处的空间，自己则是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和相关责任人，方便后续事情的处理。
姜鸿的父亲她也联系过了，对方说会让助理前来协助处理，孙秀林把这件事和姜鸿简单说了一下，姜鸿没什么表示，只淡淡点头应是。
坠落的空调已经很老旧，不知道安装了多少年，一直没有加固支撑架，而不巧彭淑英刚好就被直直砸中，说是命运捉弄也毫不为过。
“孙老师，那姜鸿现在怎么样了？”
“姜鸿爸爸的助理来过，姜鸿的外婆已经火化安葬好了。”孙秀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用太担心，这边还有一些财务事宜要处理。”
“姜鸿的今天的情绪还算稳定，看过他的外婆之后就一直不怎么说话。”
“姜鸿在您身边吗？”路迢遥想和姜鸿说几句话。
“没有，他在家里，我住在宾馆。”
“那我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路迢遥听出孙秀林的疲惫，主动提出结束话题，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好，你也早点休息。”孙秀林挂断电话，起身进入洗澡，给家里人打了个视频电话，然后早早结束一天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