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秀娘（1/1）

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吕布顺着风吹来的方向，缓缓寻香而去。

沿途见到些洗衣的姑娘，错落开蹲在溪边洗衣，捣衣杵捶击在衣物跟石板上，声音此起彼伏，但隐约也听得在说些悄悄话。

“你瞧那汉子，生得魁梧健壮，五官端正英俊，阳刚又大气，小妹，要不让老姐姐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姐，别瞎说，我不理你了……”

吕布老脸一红，装作若无其事，赶紧快步逃离。

行至一处，见有左右贴邻的两间屋子，用竹篱笆围合出庭院，只中间寥寥几根低矮竹竿，草草为两家划分出界线，形同虚设。

右边庭院里，种有一株老桃树。树上桃花盛开，花繁而叶稀，枝头火红如燃，煞是好看。

轻轻一嗅，吕布确定风中的清香正是来源于此。

桃树下跪坐着一道窈窕身影，布衣木钗，长发飘飘，此时背对着吕布，似乎在轻声说着什么。

吕布凝神看去，可见其秀颈白皙，玉肩纤柔，腰细如束，一时愣在当场，只觉得赏心悦目，不忍移目片刻。

侧耳倾听，隐隐能听到一些“小鸟、安息、羡慕”的词语，吕布不解其意，但听声音犹如泉水叮咚，清灵明净，动听至极。

忽然，眼前背对着的姑娘身形微动，就要站起转过身来。

吕布下意识想撇过头去不再看，怕见了正脸，反而失了想象中的美好。

但到底还是挡不住心中的渴望，定眼看去。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这一刻，桃花不见了，花香不见了，捣衣声也不见了，画面仿佛刹那间凝固，暂停了下来。

吕布心跳骤乱，整个世界黯然失色，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这一抹光亮。

真是眉若远山半重，眸似秋水一泓。

明眸琼鼻，皓齿朱唇，动静皆宜。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不知上苍是有多偏心，才会这样集天地造化之神秀于一身。

吕布只觉得词穷，一时之间，以前知道的所有关于美好的形容词，都没能恰如其分地用来形容眼前的女子。

之前断定的桃花香，吕布此刻再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桃花香，还是美人香。

只觉得这香气由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拥有，当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饶是自己前世见过不少大明星，也不曾有如此的失态。

吕布狠狠掐了一下大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未果。

只好使出临时自创的清心口诀，不断低声默念：“仙女也要吃喝拉撒也放屁，仙女也要吃喝拉撒也放屁……”

“你在这神神叨叨念的什么呢……”

吕布慌乱之间，那姑娘已经走近了些。

仔细辨别之下，似乎是听清了吕布念叨的话语，轻轻皱眉道：“你这人！怎的这般粗俗无礼？”

黛眉轻蹙，犹如摇曳的柳叶，飘逸出尘。

秀口开合间，洁白的小兔牙隐约可见，可爱至极。

啊这，怎么会有人连生气都这么好看？

吕布一时又是呆立当场。

“对、对不起。”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吕布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真是个奇怪的大块头。”那姑娘看着吕布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清风徐徐，温柔地拂起几缕鬓丝，在空中舒展飞扬，女子立在原地，身姿娉婷婀娜，仿佛下一刻就要御风而起，羽化登仙。

“秀娘姐姐，秀娘姐姐”，风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正是月丫。

她熟练地推开庭院篱笆间的柴门，走了进来。顺着秀娘的视线，月丫跟着望了过去。“咦，那不是吕大哥吗？”

“你认识他？”秀娘轻声问道。

“嗯，今天刚认识的，刚才在街上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秀娘微微点头，随即又佯怒道：“怎么不好好读书，又到处乱跑。可千万不要做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月丫赶紧打断，“秀娘姐姐，我一定好好读书，不做井底之蛙。”

却说那吕布逃离之后，终于把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只是回想起来，内心还是如有千百只蚂蚁乱爬一般，骚动不已。

“没定力！没骨气！”吕布暗骂自己一声，但才一会就又按捺不住，“我就只再看一眼，就一眼！”

双脚不由自主地又悄悄往回走了过去。

再次来到竹篱笆外，已不见了刚才那女子的踪影，想必是回屋了。

庭院中空无一人，唯有那棵老桃树孤独地立在角落，虬枝盘绕，枝头挂满了桃花。

只是任它傲然盛开，嫣红欲滴，这庭院终究像是失了不少的颜色。

毕竟缺了那道身影，这庭院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庭院了。

怅然望向紧闭的屋门，吕布一时间恍然若失。

自己连院子外的这道虚掩的柴门都不敢推开，更何况是院里屋子的门了，唯恐唐突了佳人。

内心烦杂之下，吕布运转内力，将内力化为真气，透于指尖，以指作笔，在柴扉边的木桩上刻下了自己瞎改的诗句。

来时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指剑所至，木屑簌簌而落，均入木三分，未有用力过度而穿透之处。一勾一划之间，竟无一丝真气溢出于字外。

字迹略显潦草，但气势雄浑，连绵不绝，虽难登大雅之堂，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可惜原诗意境全无。

意识到自己乱改了一首诗，又把它给刻在了别人家门口，这行为实在可笑，吕布正要把木桩上的字迹毁去，却又突然起了玩心，在诗后又加了七个小字：吕奉先到此一游。

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返回，吕布还是依依不舍回头看了一眼。桃树下，刚才第一眼见到那姑娘的时候，她正背对着自己跪坐在那，当时似乎还在自言自语，不知是在小声说些什么。

凝望过去，才发现那位置插着一块小木板，作墓碑状，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小鸟之墓。

墓碑左下角还有一列隽秀的小字：杜秀娘立。

吕布会心一笑。

今天阳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