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章 秋剑为霜（1/1）
连佑脸上出现了这十五年来他从未出现过的孤傲神情。
“我重回金丹了”
他对元柳笑道：“你知道元婴，是能重塑肉身的吗？”
刚才还在疯癫的元柳此刻持剑的手正在颤抖。。
“不过我刚刚只是突破的金丹，本来一气呵成就能突破元婴，但我心中有一个心魔。”
连佑长剑指向元柳道：“杀了你，我就能元婴了。”
“而我就是元婴！”
远处的高楼上突然跳下一个女子，身着大红衣袍。
玖瑜宫少宫主，司马悦珞。
司马悦珞手上结起一道符箓，连佑发现自己动不了。
司马悦珞看向还在发抖的元柳，大声道：“快！快杀了连佑。”
一缕清风划过连府内所有人的面颊。
鱼玄来了！
鱼玄落在司马悦珞的身前，笑道：“烦请少宫主去东海龙宫坐个一百年。”
连佑身上的禁制被解开，相反，是司马悦珞三人动不了了。
元林提着一个女子头颅来到鱼玄身侧，指了指司马悦珞道：“这小娘皮的护道人也被我杀了。”
女子人头滚到司马悦珞脚下，人头还泛着丝丝血迹。
鱼玄对司马悦珞笑道：“就是在等你这元婴修士出手啊！你不出手，我还不敢拿下这两个金丹！”
“到时候怕你玖瑜宫在外传我鱼玄是一个不遵山约的人。”
司马悦珞笑道：“劳烦龙宫和寂川两个化神修士来抓我，但不知这算不算欺负小辈。”
元林扇了她一巴掌，道：“东海和天海流的那两个小辈算不算是你欺负的？”
司马悦珞怒道：“杀他们的时候，我也才金丹！”
司马悦珞突然狠厉的看了一眼元柳，她的嘴里发出哨音。
却见元柳又能动了，她举起长剑，头顶出现了一团红色丝带。浑身上下的皮肤上，出现一条条红色丝线。
元林正要阻止，元柳却爆体而亡。
而另一边的司马悦珞却笑道：“本想等元柳金丹了再杀她，这样我就能直入炼虚，可你们两个老头实在太可恶！”
司马悦珞的身躯已经变得虚幻起来，就连地上的影子都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元林怒道：“身外化身！这小娘皮真是司马樱的女儿！”
鱼玄手上出现一张赤色符箓，鱼玄道：“别急，身外化身我也能让她生不如死！”
鱼玄手上的赤色符箓燃尽，已经快要消失的司马悦珞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怒道：“愚蠢元柳！不早杀连佑，误我大事！”
鱼玄手上又出现一张白色咒印，指尖轻点，符咒落向司马悦珞。
此时的司马悦珞脸上才有了惊恐之色，已经快要消失的她怒吼道：“不！你怎么能对我用杀契，我是玖瑜宫的少宫主啊！我们可以交易的，可以交易的....”
司马悦珞身形消失在了梁国光府，空中只有无尽的血腥气味。
元林叹了口气道：“玖瑜宫在大盛京城不知道还有多少钉子，过几日咱们一一拔除。”
鱼玄点了点头。
而连佑这里，他也是不好受，方才司马悦珞对他的咒杀让他几欲濒死，连佑现在气若游丝。
他大哥二哥连一连去和一些来助拳的朋友，已经被鱼玄救起，连羽也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元林摸了摸连佑的手腕，摇了摇头。
元林道：“玖瑜宫的咒术，已至骨髓，活不成了。”
连佑用尽最后的气力点了点头，对九山笑道：“小九兄弟，我本来想教你剑术的，如今不成了，你去连府，我住的的院子里，树下有一本密集，里面有我的剑术。”
连佑又看向了他虚弱的大哥二哥，连一连去两人相互搀扶着来到连佑的身边，三人互相把住手。
连佑道：“大哥二哥，我死后你能不能按照修仙者的葬礼葬我？不入祖坟，不落尘土，让我化作飞灰，落入天地瀚海？”
连一连去都已落泪，此时面对连佑的要求，他们纵使再伤心，也只能应答。
连佑长叹一口气，手长长剑发出一阵清啸，随即闭眼而去。
这一刻，原本还自认为壮年的连一连去突然发现，人已渐老，岁月不在。
白发已经悄咪咪的爬上了他们的头顶。
二人抱着连佑的身子痛哭。
鱼玄长叹一口气，对元林抱拳一礼，拉着九山直直远去。
元林在想怎么把这事告诉天海流宗，又该怎么应付孑然宗。
更关键的是，要怎么对付玖瑜宫。
元林站在连府的制高点，又看着这偌大的京城，在黑夜里寂静无声，远处若有若无的灯光好似永远也破不开这漆黑的天幕，什么时候才能出现一道日头，照亮这一方天地呢？
元林久久无言。
............
九山被鱼玄拉到东海道馆，东海道馆此刻的众多修士都未回屋，他们在等待着鱼玄。
鱼玄落地后，鱼玄看着众人笑道：“回去吧，事情办完了！”
“我在这等等琉璃。”
众人应声散去。
鱼玄看了看九山，笑道：“你很不错，难得的机灵人，事也办的不错，我便送你一道机缘吧！”
鱼玄的指尖在九山的额头一点，九山浑身上下被一团清凉微风笼罩。
仿佛是从九霄之上截取的一阵快意的风，这股风被鱼玄从九霄之上取下，拿给九山。
鱼玄道：“这是我年少时积攒的武道修为，但我后来去修仙去了，这股修为用无可用，我便给你吧！”
“时过境迁，这修为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却说九山这里，他感受到的可不是“一点点”的武道修为的赠予，而是一个庞然修士对他身体脉搏的考验。
九山的肌肉，骨骼，血肉，经脉，不断的被鱼玄的清风冲刷。
直到大门被打开，琉璃从门外走进，九山的造化才结束。
此刻鱼玄已经不见，琉璃看见九山瘫软在地，连忙把他扶起。
摸到九山脉搏的琉璃微微一笑。
........
东海道观，一间别院。
九山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武道后天四品了。
九山起身，挥了挥拳，抬了抬腿，他发现自己更加轻盈，筋骨也更加强横。
他推开门，发现门外是个院子，九山看到了院内正在修剪花草的琉璃。
九山行礼道：“九山多谢师父。”
琉璃轻声道：“不必言谢，只是这大盛江湖你怕是待不得了，京城，包括整个大盛一带，现在都在彻查玖瑜宫的事。”
九山问道：“玖瑜宫到底是怎样的宗门？”
琉璃解释道：“在我大盛，山上宗门多是正经修仙，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而西戎之地，多以奇诡行事的宗门，像玖瑜宫就是靠各种奇诡之事修仙。”
“具体我也不知，但是玖瑜宫的少宫主，昨天你也应该见到了。”
“鱼玄师伯方才把事情告诉了我，像那司马悦珞，她的晋升路子就是在元柳身上种下一棵道心种子，种子慢慢在元柳心脉生根发芽，元柳必须经历一系列大情伤，情动，情毁等重重变故，才能让这颗心脉种子长成参天大树。”
“而昨夜，本来应该是司马悦珞丰收之时，只要元柳杀了连佑，证道金丹，司马悦珞再杀元柳，便可直入炼虚，和你师父一个境界，可惜却被大盛宗门阻挠，也算有因得果！”
九山点了点头道：“多谢师父解惑！”
琉璃道：“我听说连佑送你了一套剑法？我陪你去拿吧！”
话说完，琉璃便和九山一起，出了东海道观。
.............
虽是去拿剑法，但琉璃却和九山在京城的街道上逛了起来。
“喂！九山！我要冰糖葫芦！”
“喂九山，陪我吃粉！这粉看起来好香！”
“九山，我要放风筝！”
二人转来转去，逛了许久。
九山已经吃到肚子圆滚，琉璃却还捧着一盒核桃酥大快朵颐。
但最后还是拐到了连府。
连府的门却是大开，九山很是惊讶，连府应该没有人啊！门怎么会是开的？
九山和琉璃走进府内，来到连佑的院子里，却发现，连皎和一个身穿白色书生袍子的女子坐在院内。
连皎看的是九山。
这书生袍子的女子看的却是琉璃。
先行礼的是这书生袍子的女子：“在下孑然宗，道号无泉。炼虚三层修士。”
在山上江湖，先把自己名号和修为报出来，就表示没有恶意。
琉璃也道：“东海琉璃，炼虚一层修士。”
二人再不答话，连皎便和九山道：“偷琉璃盏的是我！过几天我回去中南处理首尾，到时候还你一个清白！”
“但算计你的还是山水盟，不是我！”
“我是在你被诬陷后，我才去偷的宝贝！”
连佑的嗓音有些颤抖：“话已至此，连皎谢过你帮我家哥哥，同为修士，漂泊江海，无以为报，连皎只盼你早日证道金丹，大道有望！”
九山点了点头道：“那我也祝连皎你大道有期。”
话说完，身着书生袍子的女子拉着连皎，一道传送符被点燃，二人随即消失不见。
韩珏这才想起来，放在庭院前的孑然宗尸身也消失不见，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元林收走，却没想到是无泉来拿的。
琉璃道：“这无泉表面穿着书生袍子，暗里却是一个极厉害的魔修，她手上的万魂幡虽被她收了，可她故意放出了几声鬼号，让我知道她手段不俗。”
九山问道：“孑然宗很厉害吗？”
琉璃道：“不太清楚，但是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万魂幡，这是写在古书上的，万年前的宝物了！”
九山又问道：“万魂幡是什么？很厉害的宝贝吗？”
琉璃点了点头道：“修士一旦处在濒死之际，只要她境界比你高，只要她想，你就会被万魂幡收走，成为幡上魂魄，而这杆幡的实力也会强上一些。”
“而你的魂魄，如果她不放过，则会永远留在万魂幡上。”
九山咽了咽口水道：“这么恶毒？”
琉璃道：“孑然宗这种宗门，如果没有什么厉害的手段的话，他们如何在北周和北原边境存活万年？”
“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规则，说是魔宗，但却也极为遵守山上山下的规矩道理。”
“九山，你要记住，这个世道并非正道就一定守约，魔道也并非都是恶人。”
九山点了点头道：“徒儿谨记！”
琉璃道：“修仙路远，绝不能轻信他人。”
九山疑惑道：“师父您也不能轻信吗？”
琉璃笑道：“你别看师父我现在仙风道骨，指不定哪天手上也多了一杆万魂幡，遮天伞。”
琉璃拍了拍九山的脑袋笑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记得多说几声做过我徒弟，我也好让你做我狗腿子，或者让你走的痛快点。”
九山苦笑，他实在没法想象呆萌呆萌的师父会手持万魂幡。
琉璃指了指庭前高树，问道：“就是这棵树是吧？你自己挖还是我用道法给你拔出来？”
九山笑道：“用道法拔，这棵树就毁了，我自己下去弄？”
琉璃疑惑道：“你会土遁的本事？”
九山摆了摆手道：“这倒不会，但是在下摸金倒斗的手艺倒是纯熟。”
琉璃捧腹大笑。
却见九山掀开这大树旁的青石地板，用铁锹先挖开质地较硬的土块，再用手轻轻的刨，不多时，一个玉匣就出现了，九山小正欲打开玉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便把玉匣交给了琉璃。
九山道：“师父，你用术法打开，我怕这里面....”
琉璃点了点头，她白玉一样的指尖流转光华，一道气机打出，玉匣应声而开。
匣中并无什么暗器毒雾。
玉匣中并不是一本书或是一本小册子，而是只有几页薄薄的纸卷。
琉璃拿过纸卷，匆匆看了几眼，便叹了口气道：“不如我给你的刀法....”
“而且，这纸卷，包括这纸卷上的内容，都有问题。”
九山疑惑道：“怎么说？”
琉璃道：“我算是知道连佑为何武道突破的这么快，也知道为何司马悦珞会选择连佑和元柳二人了。”
琉璃道：“这纸卷是南诏一个密宗魔修珍宝，上面的纸卷之气能增强人的毅力和潜力，但代价却是需要人的心绪之气。”
九山问道：“心绪之气是何物？”
琉璃解释道：“通俗来讲，就是会让人的情绪不稳。”
“南诏之人多用悬梁刺股来稳定心绪。”
琉璃又道：“不过这纸卷也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这纸卷上的功法。”
“秋雨潇湘，最是断肠。”
“这套功法会让人的情绪，内心极为狭隘，局促。”
“甚至会影响到其他人...”
九山道：“难道元柳变成那样，也有可能是连佑的关系？”
琉璃点了点头。
九山又道：“可连佑他父亲是元婴修士，他应该懂这些吧？”
琉璃道：“你可知我为何懂这些？”
九山摇了摇头。
琉璃笑道：“我祖籍就是南诏密宗！两千年前，南诏密宗大乱，我祖辈才迁去东海龙宫。”
“这剑术分明就是南诏密宗用来控制普通修士的手段。”
“南诏那里的密宗有一个特别的，安定神魂的药，学了这剑术的人，对这种药便能成瘾。”
“后来，连那个南诏自己都看不下去，烧了这剑术秘籍。”
“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看见！”
琉璃手上的纸页瞬间化作一团青烟。
九山哑然。
“幸好那玖瑜宫设计让连佑断腿，那大盛皇帝给了连佑一个铁钩，这都是让连佑稳定心绪的法子。”
琉璃摸了摸脑袋道：“我甚至怀疑有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针对连佑的计划，本来就是大盛寂川宗对连佑的一场谋划。”
九山道：“十五年前，连佑被玖瑜宫的元婴修士断腿？”
琉璃点了点头道：“先不说元婴修士会不会对金丹出手，就说断了腿而不杀是什么道理？”
九山点了点头。
琉璃又道：“也亏寂川宗想出来这么个破办法，让连佑更憋屈，还不如让他老子直接给他废了容易。”
九山问道：“寂川宗知道连佑有问题？他们应该不知道南诏密宗吧？”
琉璃点了点头道：“但他们看得出来，连佑金玉其外，但早已败絮其中。”
“神魂中的暴戾可做不得假。”
九山顺着琉璃的话往下说：“所以寂川宗就和玖瑜宫做了一个面子上的交互，让玖瑜宫的人给连佑断腿？”
琉璃道：“聪明！”
九山又道：“然后，玖瑜宫的少宫主司马悦珞发现了元柳的气机不稳，借此给她种下道心种子？”
琉璃道：“然也！”
九山恍然，原来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琉璃问了一个有关人性的问题：“你说连佑临死前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他知道，他把这本册子传给你......”
九山笑道：“我可不打算做剑修，剑意，剑骨，剑术...太累，真不如长刀划过，直来直去。”
琉璃眼中露出欣赏的眼神，琉璃道：“好！我父亲当年也说过这话！”
九山道：“更何况，连家我只信任连皎。”
“她在一开始就让我阻止连佑出剑。”
“而最后连皎的不在，也印证了这个说法。”
琉璃点了点头，问道：“回去东海道馆？要不咱们再吃点？”
九山道：“不！这底下还有宝贝！”
琉璃惊讶道：“你都挖这么深了，还能有什么宝贝？”
九山道：“师父，你去树上摘几片叶子下来，放在嘴里嚼一下。”
琉璃手中结印，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如雨洒。
琉璃看了看手中的叶子，又闻了闻，尝了一小口道：“没什么味道啊？”
“涩涩的味道！”
九山皱了皱眉头，他拿起一片叶子，嚼了嚼，口中生出了盎然清气，还夹杂着一道稀薄的灵气。
九山道：“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有，师父能不能等等我？”
琉璃点了点头。
九山抚摸了下着树的树干，突然之间，福至心灵！
九山拼命的往树下刨土，琉璃在一旁也给九山加了一道灵力符。
树下出现一个大坑，青石板两旁也堆满了土堆。
九山喃喃道：“不对啊？这..”
看着一人合抱都难以抱住的参天巨树，九山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九山回头问道：“师父，这棵树被我斩断之后，你能复原吗？”
琉璃点了点头道：“嫁接一事，给点灵力就好！”
九山秋水雁翎刀出鞘，长刀直去，但打在树上却只发出金铁之声，九山虎口一疼。
九山道：“这树怎么这么硬。”
琉璃也察觉到不对，说道：“奇怪。”
她接过九山的秋水雁翎刀，发力向树砍去，噔的一声，树皮上竟只出现了一道白痕。
琉璃刚想说什么，却看见九山用手摸了摸这树皮。
九山方才的虎口被震裂，现在的手上都还是血迹，他就单纯的想把血擦在这树皮上。
但奇怪的是，这个树皮居然吸收了九山的血液。
而九山的手却死死的贴在了树皮之上。
琉璃顿感不妙，她来不及细想，她怕是魔宗和邪修的摄血炼人手段，急忙跑上前，拉着九山的手就往外拉。
但是，饶是炼虚修士，使出横绝的力气，也没把九山拉开，反而让九山的手上的裂口裂的更严重。
九山的血液涓涓的从手上冒出，但这时候九山却阻止了正在拉他的琉璃。
九山道：“师父 ，停手，这树好像对我没有恶意，师父，你先上前过来仔细帮我看看！”
琉璃马上来到树下，看着九山的手和树的连接处，她这才发现，九山的手正朝树在源源不断的输血，但树却也在源源不断的朝九山输送绿色的灵气，灵气外放，此刻已经显现出来萤火的光华。
琉璃喃喃道：“徒儿，这是和灵物签订契约的表现！你可能是在和这树签订契约！”
九山喃喃道：“不！绝对不是这棵树，这树里有东西。”
琉璃道：“我去找鱼玄来吧！”
九山的脑海里冥冥之中告诉他不能再让一个人来。
九山忙道：“不用！等等，在等等，师父，你给我护道！”
琉璃内心十分焦急，虽然她和九山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山上定了师徒之后，这种类似“口头”的契约修士们却非常看重，琉璃断不可能看着九山死的。
琉璃双手结印，正给九山传送着源源不断的灵气。
.....
九山满头大汗，嘴唇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