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短兵（1/1）
暴雨。
夏日的雷雨冲刷着茂密的山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低气压的感觉让九山很不舒服。
九山想了两天都没想明白果匀为什么要放了他，还给他一张好弓。
甚至帮他杀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是玉石玛瑙的女子。
这女子一看就是西戎贵女。
.......
果匀对九山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你要出了山，我会杀你，你要不出山，还有活路。”
直到果匀遥遥远去，不见踪影后，九山才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果匀能秒杀他。
九山甚至不敢朝果匀远去的方向搭弓。
..........
九山跑到了川山和南诏国的边境，三国交界，这属于无主之地。
却也更为凶险。
地上时不时的暗钉，兽夹，都让九山小心万分。
九山不知道这些大大小小的陷阱有没有淬毒。
子狐弓被九山背在背上，九山已经被雨水打湿，饶是他的箭术再好，在这风雨深林也难有作用。
九山把头伏低在土地上，仔细的听着周遭的声响。
有动静！铠甲交错，铁靴踏着泥土的声音。
如果九山没猜错的话，来捉他的是西戎军队三锐之一的鹰烈军。
他们每一个都是用弓的好手。
没办法了！去南诏！
九山下定决心，他攀着高树，飞速的朝南诏跑去。
.........
鹰烈军用的不是单捉，用的是合围。
九山不知不觉已在他们的圆环阵中。
此刻是傍晚，天空阴翳，暴雨不止，九山方才差一点就中了鹰烈军的一个百户的长箭。
箭头带绿，有毒。
九山在等夜晚，也在等鹰烈军的失误。
雨夜很难走，但雨声，树林的叶子交错声，却很好的帮九山隐蔽了起跃落下的动静。
九山心生一计。
九山从背后拿过子狐，搭上一只箭，朝鹰烈卫的来人处瞄准。
哗哗的雨声敲打着九山的面庞，越来越近的踩踏泥土枯叶声让九山的肾上腺素飙升。
听脚步声是三个人。
这对九山来说刚刚好。
西戎军队特有的红丝绸出现在了九山的眼前。
咻咻咻！
子狐连发三箭。
两人被射中喉头，一人手腕被射中。
九山一袭黑衣，出现在了还活着的那个鹰烈军卒子的眼前。
九山吹了一个响亮的马哨，然后往身后的深林里奔去。
“找到了！驰援！驰援！驰援！”
剩下的鹰烈军顾不上捂着伤口，他任由箭矢插在手腕上停留，他拿出喉咙上挂着的哨子，拼命的吹着响声。
.....
一个面容阴翳的男子，身上并未着甲，和九山一样，只有一件黑色的单衣在身。
他眉毛极薄，眼睛细长，嘴上并未蓄须，他下巴上的胡须硬茬已经长了上来。
他叫柔金，是鹰烈军的副都尉，武道二品。
柔金抓着那个手腕受伤的军士问道：“那小子朝密林深处，我们的包围圈里去了？”
这军士点了点头。
柔金身侧的鹰烈军军士像潮水一样奔向密林深处，而柔金却眯起了他细长的眼睛。
他的眼睛看起来好像一条线。
柔金声音并不粗犷，他撕扯这细柔的嗓子道：“他要是金蝉脱壳怎么办！”
“林子这么大！下雨又烧不了山！”
“....”
柔金身旁的亲卫瞬间停下脚步，众人看着柔金。
柔金神色阴狠道：“你们继续追，来两个人和我去南诏的林子追！”
“别把那厮当傻子！”
雨中，一阵清风掠过。
此时虽然大雨，但由于是夏季，空气中还是有些燥热，怎么会有这么凉快的风？
柔金回头，是一个布衣女子。
“你们继续去密林里搜，搜不到就整队休息。”
“柔金！我和你去南诏方向的林子找那只老鼠！”
这女子是鹰烈军副都尉，只是兼职。
她同时还是西戎隐卒，她叫宋瑶。
柔金向她行了一礼，说道：“好！今日就借宋隐卒的风，咱俩一起宰老鼠！”
二人像刀片一般，切开了雨幕，朝南诏方向的林子里冲去。
......
和柔金、宋瑶想的没错，九山的确绕开了路，也绕过了鹰烈军，他正朝着南诏方向狂奔。
柔金向旁边宋瑶问道：“你平时都不在军中...他究竟杀了什么人，会让你们隐卒出手？”
宋瑶不答，柔金也没多问，二人继续朝前。
.......
夜里，两腿都蹬麻了的柔金扶着一旁的树，正大口的喘气，宋瑶递过一块干饼。
宋瑶道：“赫连娇，一箭穿喉。”
柔金疑惑道：“格老子的！赫连家的人，赫连娇死了死了嘛！为何要调我们鹰烈军来，我在皇城不知道有多舒服！”
宋瑶拧着眉头道：“我是在用隐卒的身份和你讲话！”
柔金当即跪下，恭敬道：“鹰烈军副都尉柔金，见过帝使。”
西戎隐卒，西戎皇帝的刀子。
宋瑶道：“现在情况很复杂，赫连敢太老了，但是西戎整个西军都听他的。”
“我们西戎要的是吞并三州，然后固守。”
“皇帝的意思是速战速决，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补给线。”
“大盛已经集结军队。就在定州，定州是大盛西北关隘，拿下定州，大盛攻不过来，没拿下，我们夺的这两座城池也会被大盛磨回去。”
柔金抢话道：“甚至川州，宁州也会丢。”
宋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老赫连给皇帝上了道折子，说：‘女儿战死，内心不定，恐误军机，烦请换帅！’”
柔金当即道：“不能换帅！”
宋瑶道：“能不能换帅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也不是山中那小老鼠说了算的。”
柔金道：“但我们的任务是，必须抓到那只老鼠。”
宋瑶点了点头。
柔金疑惑道：“我们跑了半天了，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我们怎么抓？”
宋瑶道：“我来了，你当别的隐卒不会来吗？”
......
九山也累得不行，他想不到外面的波诡云谲会如此之大。
九山用屏吸法，躲过了三个隐卒的追狩。
还有一个人已经在九山的弓弦底下了，九山都不敢射出箭。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九山更讶异的是，这三个高手十分自信，他们好像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九山在树上，他们就在这树边不远处徘徊。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在等人。
九山被追杀许久，心头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上，
九山心头怒骂，自己元婴修士都杀过，还怕你们这些喽啰？
当年假离花君，就是死在自己的弓下。
虽然没了那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噬魂弓，但自己手上的这柄子狐也够用了。
九山拿起子狐搭弓上弦，瞄准了一个快步走来的隐卒。
九山并不知道他们的代号，但他们浑身的装束，和行动的脚步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样的人，九山上一次看到还是在中南，那时候自己被大盛的捉刀精锐射了一箭，要不是剑江水急，九山被冲走，九山当时就死了。
但如今的九山可不惧这些朝廷高手。
九山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弱点。
他们太听指令了，也就是说，只要杀了他们当中的魁首，在凭借自己的速度跑开，九山多半可活。
先用一条命，测试一下对面的老大。
“咻！”
虽然雨夜之中的长箭之声并不尖锐，但这隐卒还是反应了过来。
他想用手上的护臂挡住这发箭羽，但是失败了。
长箭穿喉而过，血染大地，但血水又很快被雨冲走。
九山从树上跳起，跨步飞奔。
“找到那小子了！”
九山没想到的是，这帮隐卒没管地上的人，直直向自己追来。
而且最近的人离自己已经不到一百五十步。
九山搭弓回射，一连两箭，箭去有声，但对面脚步不停。
雨渐渐小了，九山身后的脚步声也渐渐大了起来，而九山自己的的脚步声也并不轻。
......
还要多谢果匀送给他的子狐弓。
这弓足够轻，瞄准很容易，拉动也不需要太大力气。
每当有隐卒逼上前来的时候，九山都能及时反应，拉弓将他们逼退。
而九山在行进的时候也发现了他们为什么能追上自己。
赫连娇在自己靴子上抓了一把，自己的靴子估计有什么她留下来的暗香，或者粉末一类可以让人追踪的东西。
九山两双鞋一起脱下，把鞋子挂到树杈上，又继续跑远。
.......
果然，鞋子一脱，那帮追兵的声音就笑了很多。
九山此刻累极，而眼前又恰好出现一条河流，九山也不管里头有没有妖物，直直跃入河中。
九山在水面上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沉下。
......
宋瑶，柔金，还有两个好手在一番寻觅后，也来到了河边。
宋瑶怒道：“真让那小子跑了？”
柔金道：“回头我们怎么交代？”
宋瑶却是不答。
柔金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他看向宋瑶，宋瑶看向他的眼神极冷。
柔金慌忙道：“瑶姐，咱俩小时候可是有婚约的！”
“虽然我柔家..家道中落，但是也对你不薄...”
“我是独子，你不能杀我！”
柔金已经跪下，不住的向宋瑶磕头。
宋瑶冷声道：“你轻功很好，手上又有练弓的老茧...”
“还是武道二品。”
“你就成全我....”
柔金突然洒出一把飞砂，他一跃跃入河中。
飞砂有毒，宋瑶连忙用护臂遮面。
柔金在水下骂道：“死婆娘！当了隐卒，退老子婚我就不说了，毕竟你长得丑！”
“现在还想杀我...”
“老子不做西戎的官咯！”
“待到老子做大盛铁骑的时候，必定踏碎你宋家！”
柔金潜入河水中，伴随着河流起伏的水面，柔金消失不见。
宋瑶连发的几只袖箭也箭箭落空。
此刻已是清晨，薄薄的雾气笼罩在河谷上方。
宋瑶三人相对无言。
其中一人道：“反正老赫连不打也得打，我们穿圣旨就行。”
宋瑶狠狠道：“也对！反正他们几个万户都没拿下那小子...”
“只是平白折了我一个垫背的。”
咻！
雾气后面，射出来一只长箭。
长箭穿喉而过，方才讲话的汉子捂着喉咙，想延缓死亡但这显然是无济于事。
宋瑶和另一个隐卒刚想躲开，河面上一阵翻涌，一把飞砂洒向宋瑶。
宋瑶避之不及，而另一个人却又被长箭射死。
九山湿漉漉的从河面爬了上来。
洒飞砂的人是柔金。
二人一齐走上河面。
这幅场景让宋瑶有些幻灭。
柔金对九山笑道：“小兄弟！你怕什么，我现在也是有隐卒命的人了，回去西戎也交代不清楚。”
“咱俩一条船！”
九山看向正欲逃跑的宋瑶，朝柔金问道：“要我帮你把她手脚射断吗？”
柔金拱手道：“劳驾...”
柔金话还没说完，突然朝斜角的草丛内丢出一块飞钉。
草丛内溅出一道血花。
柔金笑道：“看吧小兄弟！哥们我还算得上义气吧？”
九山也不多话，看着正在朝密林逃去的宋瑶射了两箭。
一箭射手，将宋瑶的手死死的钉在土地里。
宋瑶的这只手上还有着将发未发的袖箭。
又一箭射在脚踝，她彻底没了行动能力。
柔金摆了摆手道：“别射了，别射了，我喜欢她挣扎的模样，这样有意思....”
九山笑了，问道：“还不知兄弟名讳？”
柔金已经来到宋瑶的面前，一把扯下她的外甲，一巴掌扇过她带血的脸颊。
柔金道：“柔金，柔软的柔，金子的金！”
柔金一拳一拳打在她的脸上，道：“先把你脸打烂，我在好好玩你！不然看着你的脸，我恶心！”
九山朝柔金拱了拱手道：“我先走了，柔大哥你小心他们还有人！”
九山遁入雾中。
柔金挠了挠脑袋道：“对喔！你们说不定还有人！”
柔金对宋瑶笑道：“那我不杀你了，我也不弄你了！”
柔金拿起一把飞砂，盖在宋瑶的脸上，用力一拧，宋瑶玲珑小巧的五官瞬间变成烂泥模样。
柔金挑开了她的手筋脚筋，又想了想，怕她得了什么大药恢复过来。
柔金一巴掌拍在宋瑶的肚子上，恶狠狠的道：“先废了你的气海再说！”
“啊！”
宋瑶的惨叫还是引来了她的隐卒队友。
但是他们赶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个苟延残喘的，如烂泥一般的女子。
..........
九山背着子狐，一路顺着河流而下，飘了一天一夜，他来到了南诏的一个州城。
一个月前，自己还在北周，最北都快要到北原去了，结果恍恍惚惚来到了南诏。
江湖当真如梦。
九山来到岸边，找到一间破房子，一脚踹开房门，也不顾哪里是床，直直躺下睡着了。
......
等九山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口大锅里。
身上都是腐锈味道。
九山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番，随即又跃入河水之中。
河水流速刚刚好，不断的冲刷着九山周身的污浊与九山内心的疲惫。
杀人是很累的，至少对九山来说是这样。
更何况还是千里奔袭，生死之间。
九山起身，用内力烘干了他的衣裳，九山头又是一昏，他刚想继续睡觉，骤然发现，自己已经武道二品了。
九山吐掉了嘴巴里的河水，做了几个深呼吸，打了一套长拳。
九山没有像南诏走，也没有像大盛走。
他要看看，自己在川山究竟是怎样的定位，也要看看，果匀究竟有什么阴谋。
或许不能说是阴谋，如果果匀真的想止战的话，应该说是大计。
按照修仙道途和武者的换算方法，九山此刻已经算得上山上的结丹境了。
九山感受着体内气海的蒸腾，结丹，金丹。
九山气海内根本没有丹的形状，不过九山的气海大了很多圈，他的内力更加凝实。
九山搭弓上弦，长箭直指奔腾的河面，咻的一声。
长箭射入河流之中，九山跃进河里。
他一把抓住一条被长箭射穿了的大鱼。
目力，精神力，体力，都比二品之前好了太多。
九山把鱼烤熟，他看着远处的长天。
去年自己就下璐梨，才武道六品，如今一年连破四境，九山感觉自己又重新穿越了一个世界一般。
虽然自己破境的只有一境，就是从四道三。
从六到五是走的东川裂谷，从五到四是靠鱼玄的赐法，从三道二是靠琉心的两纹丹药。
九山撕开被烤的干干的鱼肉，他估计下一次破境可能就是两三年之后了。
前面的路走的越轻易，后面的酒越难，更何况是被称作天堑的武道一品。
算了，不想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已经到了武道二品，先吃饱喝足再说。
........
九山到南诏附近的城镇换了身衣裳，买了双薄底快靴。
九山的长发被他剪短，粗粗用带子扎好，再用木环在头上包了一顶帽子。
盔甲，软甲，护心镜，九山一概不带。
九山踏着轻快的步伐，一路像西走去。
.....
九山并不希望西戎继续打仗，他反而期待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西戎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