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见了（1/1）

次日清晨，医院。

我轻轻放下刚刚熬好的粥，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父亲。原本生龙活虎的他，躺在病床上就只有小小的一只，打不起一点儿精神。

有时候，我会突然发疯了似的停下手上所有的活儿，蹲在床边上，认认真真地盯着他胸膛的起伏，一下，两下，直至确认他真实地活着。

我不知道怎么准确的描述失而复得又即将面临失去的恐惧，我只知道，这一世我一定要把父亲留住，不管是用什么方法或者代价。

走向医生办公室的路上，刺鼻的消毒水味蹿到我的鼻腔里，引起了我极大的不安。

我又想起父亲第一次入院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血肉模糊的躯干躺在担架上，不是至亲也很难认出被血浆覆盖、被伤口分割的脸就是任大强。

凌晨的医院安静的可怕。就是这么安静的场景下，父亲被人推着从医院大门一路狂奔，奔向急救室。

抢救室里乱成一团，我远远地又近近地站在人群外。等待的时刻已经失去了感知能力，不会哭也不会笑，就呆呆站着。

但上一世的他，还是因为抢救不及时失血过多而死亡了。

我不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记忆的碎片仿佛就丢失了那一块。

等我醒来的时候，在距离父亲车祸地点不足1公里的海边，全身湿透了。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来把我拍醒。

我醒来时候，却发现时间回到了父亲车祸当晚。

晚上10点整，距离父亲车祸刚刚过去了半小时不到。

我拦下一辆的士，疯狂奔向父亲的地方。

果然，我在十字路口旁100米的草丛找到了父亲的车。

“医生！医生！救救我爸！”

我从救护车下来，跑在急救队伍最前面，想要赢得更多时间。

在一轮急救后，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手术还算顺利。但车祸冲击力太大，肝脏肾脏都有不同程度的破裂和内脏出血的情况，而且很确定告诉你，右腿是保不住了，需要安排第二次手术进行高位截肢。”

“好好......活下来就好。”

这一次急救虽然花了我所有的积蓄，但起码这一世，我还有父亲。

但上天并没有眷顾相依为命的两父女，第二次手术后严重感染，造成了严重的肾衰竭。

“换肾、紧急手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您父亲的命。”

我看着手术方案上的预估费用清单，打底60万起......

在这个时候，洛尘出现了。

起初我还以为是骗子，但付凌寒的助理洛尘来来回回三四次来找我，答应会提供肾源和所有的手术费用。

我卡在自己内心的那一关一直过不去。

直到父亲进行了第三次的抢救，我看见抢救室里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父亲，果断签下协议。

这就是协议结婚的原因。

我为了钱。

付凌寒为了什么？

这是我现在还没想明白的地方。

我从付凌寒推荐的专家办公室走出来，拿到了一个90%成功率的手术方案，迫不及待想要跟父亲分享这个好消息。

“爸！手术排期啦，成功率有90%！”

父亲勉强睁开眼睛，但却从他的表情里看到强烈的否定。

他梗着脖子，努力往左摇往右摇。

我实在不解。

“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咱们一定可以成功康复的！”

我以为是父亲担心手术不成功，很难从手术台上下来才不愿意手术。

可是父亲还是强烈地否定着我所有

给他列举的尝试说服他的理由。

“留着......留着你自己......”

他眼眶红了一圈，眼角逐渐湿润，看着我欲言又止，仿佛藏了很多不能说的秘密。

“我结婚了，这是我的彩礼钱。你不用担心我没有钱花，你只需要答应我好好手术就好。”

惊讶，惊喜，失落，难过。

父亲的眼睛闪过很多情绪，我却读不懂。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来来回回争执了一个多小时，想着父亲还需要修养，只好佯装答应。

过了一会，看见父亲已经入睡。

我小心翼翼打开抽屉，翻出来医保卡和手术需要的病例账单。

我坚定走向缴费窗口，一步比一步更加坚定。

这一世，我要你活着。

“您好，我要交费。”

我把病例和账单一张张往窗口里递，突然掉出来一张纸。

是一张日历。

上面有个显眼的红圈，圈住了9月30日的这一天。

还有一句话。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