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铮（1/1）

“张嫂熬了中药，你喝一碗。”苏湄指了指冷和与手边的汤盅，“你太瘦了，得多补补。”

冷和与揭开青花瓷盅盖，一股辛辣酸臭的草药味扑鼻袭来，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的胃立时有了反应，她捂着嘴朝卫生间跑去。

“妈，嫂子难道不想生吗？您逼她干什么？”叶素槿看着逆来顺受的冷和与有些心疼，不免埋怨起来，“有人三天两头在外边养不正经的女人，哪有时间给您生孙子。您该管的是我哥！”

“你闭嘴！”苏湄横眉立眼，“她都承认是自己不行，你添什么乱。”

“年纪轻轻身体素质那么差！闻着中药味也能吐！这不是有病是什么？”苏湄越说越起劲，“说句当家作主的话，我们叶家媳妇的位置，只能是属于能生儿子的女人。”

“可笑！”叶素槿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有这样一个封建保守的妈，“您的意思是我现在要是连生两个女儿，付怀远就可以随时把我一脚蹬开另娶别的女人？”

“当然，”苏湄也被怼得生了气，她声音提高了八度，指着叶素槿的脸骂道，“你要是个生不出儿子的窝囊废，就该被踹。”

冷和与拉开门就听到了这句话，她呆立在原地看叶素槿翻脸走人，看张嫂和付怀远苦苦劝说挽留，看苏湄气得憋嘴，看叶廷钧吃完了饭起身上了楼；只有叶铮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对谁都好像不太上心，淡淡的，没什么感情。

冷和与走到餐桌旁，把汤盅里的中药一饮而尽。而后从包里拆出了一颗蜜桃硬糖放进嘴里，压制那股怪异恶心的苦味。

叶素槿执意要离开，好好一场家宴不欢而散。

这个家，好像从来就没有真的和和气气生活过。

夜里两点，冷和与被小腹的绞痛疼醒。

晚餐后连医生来过，给她打了一针，又仔细嘱咐了每次打针的时间。虽然冷和与知道自己用不上，却还是当面应承了下来。

乱吃药乱打针果然不可取，现在腹腔内像是有万千啮齿昆虫在啃咬蚕食，各处的切割痛感不断涌向周身神经，她痛得蜷缩起来。

冷汗模糊了视线，冷和与全身不由自主地战栗发抖，她借着微亮的月色颤颤巍巍跌爬下床，在沙发上拿到了自己的包。

包里有止痛药，她使出最大的力气捏住瓶身瓶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咬住下唇的齿尖像是穿透了皮肉，她总算旋开了瓶盖。

一粒白色药丸，没有水，硬吞下去的。

她瑟缩着靠在沙发腿边等药效发作，四周静得只听得到叶铮的呼吸声。

冷汗洇湿了胸背，滑腻的睡裙紧紧贴着皮肤；额鬓长发黏在脖子上纠结盘绕。春末的夜里微凉，时间过得久了，凉浸浸的。

冷和与艰难地探出手去将沙发上的小毯扯下来，她疼得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就地将毯子一裹，蜷缩在地上取暖。

迷迷糊糊间，一双拖鞋的虚影映入眼前。

倏尔身上一轻，冷和与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大概药效已经发挥了效力，小腹不再割裂般阵痛。只是头晕晕的，她看不太清来人。

微亮的月色透过窗隙投下一束小小的光影，朦胧中对上的那双眼写满了心疼和克制。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好像怀里有他最最珍惜的瑰宝。

“阿铮……”冷和与躺在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喃喃出声，“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突然失重的一股掷力，冷和与被猛地扔到了床上。她吃痛努力睁大双眼，模糊的视线里是一如平常的冰冷神色，叶铮狠戾的双眸里盛满怒气，他俯身掐着她的脖子，指尖的力道慢慢收紧：

“想都别想。”

“跟你生孩子……这辈子都别想。”

冷和与被忽然的窒息感带回了现实，她双手攀住青筋暴起的手臂，喉间绝望地呜咽出声……她爆裂的眼珠紧紧锁定那双猩红暴戾的眸子，她突然在那一瞬就哭了。

泪水止不住地大颗大颗淌下来。

“阿铮……”她痛苦地低吟。

叶铮像是被滚烫的泪水烫到，他倏地收回手，退开身去冷冷看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冷和与。而后决绝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铮……”

“阿铮……”

“我快撑不住了……”

空寂的屋子里，冷和与直愣愣看着天花板，泪水早已糊满了眼眶，她看不清现实所在，更看不清未来何方。